偌大的寶殿里正中供奉著一尊巨大的佛像,倆側分列著姿態各異的羅漢像。也許是因為蒙上了前任主持死亡的陰影,森森的大殿變得有幾分說不出的詭異。無論從哪個角度,這些神像都至上而下地俯視著你,似乎想要看清人一生中所歷經的痛楚和犯下的罪業。
空行沖著倆人微微躬了躬身子,“再過半個時辰,我便要前去住持佛會了。”他將手上的經書遞給了葉舟輕。
“勞煩二位,貧僧先在此謝過了。”
空行正欲離去,一個打扮妖艷的女人,一步三搖的女子款款走了進來,身上香粉濃厚,沐雨立馬捏緊了鼻子。雖然濃妝艷抹,舉止輕浮,可在女子身后跟著的侍女卻一點都不像在風塵之地當差的。一雙大眼十分明亮,好奇的打量著旁人。
這個不速之客目光落在了葉舟輕和沐雨身上,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她搖著手中的扇子,一挑眉,“我說空行住持不是說不許外人進來么?”
她話音剛落,一個滿頭大汗的僧人沖空行連行好幾次禮,十分羞愧地說道,“師父,我攔不住這位女施主。”
空行神色不變,點頭示意讓那個僧人先行離開,向女子解釋起來。
“這位是舍得大師生前的好友葉舟輕,葉施主。于情于理貧僧都應讓他前來拜祭家師。”
女子臉色變了變,而后掩唇一笑。即使掩蓋在厚厚的脂粉之下,眉間的那一撇風華仍是醉人心神,那種久歷紅塵的美,讓人瞬間多了幾分親近之感,她的語調也變得舒緩起來。
“原來是江湖上有名的葉舟輕葉公子啊。那是自然可以進來的。”
說完像是覺得沒有引起那倆人的注意一樣,又開始自顧自的解釋起自己獨闖佛門的原因。
“前些日子碰巧得了舍得大師點撥,每月這幾日都會前來來吃齋念佛。”話語間,她已經離葉舟輕越來越近,語氣也越來越繾綣起來。
“可這佛理博大精深,我又學識淺薄,難通其大理。葉公子既是舍得大師的摯友,必定聰慧絕倫,今晚可否指點一二?”
這位女子雖說美艷,但是裝束粗俗,話語鄙薄,年齡更是遠遠大于葉舟輕。想那京城中不乏追逐葉舟輕的絕色美人,沐雨聞言在心里先替這個女子惋惜了一陣。
然而不料,葉舟輕爽朗笑道,“姑娘想必也是信佛之人,佛理不論大小,眾人皆有自己釋經之權,今晚與我和舍弟在此誦經,姑娘亦可加入。”
沐雨表情奇特地看著葉舟輕,皺了皺眉,想不到葉舟輕有這癖好,真真是不同凡響啊,可自己怎么又被他拉下水,還偏就找不到個法子來拒絕?
那個女人看了一眼沐雨眉間隱有不悅,便附在他耳后低言。
“這位公子可是怪奴家沒與你邀約,擺出這幅嚇人的臉色。奴家覺得公子也很適合秉燭夜話佛語呢。”說著咯咯笑了起來,沐雨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你瞎說什么呢!”沐雨看著一旁偷偷忍著笑的葉舟輕,氣得背過身懶得搭理他們倆了。
葉舟輕對空行說,“大師,您去忙吧,這里一切放心。”空行剛剛似乎在想事情,經葉舟輕提醒才反應過來,再次道謝后便轉身離開了大殿。
沐雨拿起一旁佛經就塞進葉舟輕懷里,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葉大學問,我今日也想聽聽佛,理,呢!”
還沒等到聽到回答,他先是聽到了葉舟輕嘶地一聲,而后就見那個女子拉起了葉舟輕的袖口,只見包扎好的白布已經被血染透。
沐雨先是詫異,而后變得擔憂起來。皇兄和葉舟輕平定南國之亂后回京,他也曾聽說葉舟輕受了很重的傷,但親眼見到倒是頭一次。
“好弟弟,這傷怎么嚴重了。我剛剛一進來就覺著你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了。”聽著她喊葉舟輕弟弟,沐雨眼睛瞪得大大的。
“葉舟輕,我可從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姐姐,還有這傷要緊么?”
“我得好好想想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好。”葉舟輕笑了下,眉眼間卻是隱忍痛楚的樣子。女子拆下了他手臂上的白布,身后的侍女馬上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翻出了一個小瓷瓶遞了過去。
葉舟輕看向沐雨,“你可知道演算推理聞名天下的溫九娘娘,溫慕蘇?”
不等沐雨答話,女子有些氣惱地用力扎緊他的傷口,“少急著恭維我,你要是再傷成那樣,我可不管你了。”
沐雨多少能猜出葉舟輕的意思,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妖艷的打扮,先前媚俗的談吐,怎么也無法把她和江湖上那個溫九娘娘聯系起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起來,那個跟在溫慕蘇身后的侍女怯生生地起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這新傷痕看著像是咬傷。”
溫慕蘇聞言嗔道你這鬼機靈的小丫頭。她看了一眼還在思考的沐雨,抬高了自己的語調。
“可不是啊,青蘿,這牙齒印怎么看都是個男人咬的,你說怪不怪?”
聽到這句話,沐雨一下子變得赧然起來。自己的惡作劇竟成了她們倆人的笑料。溫慕蘇繼續對那個被她喚作青蘿的女孩說道。
“我們家弟弟可真了不得,不僅能招惹那么多小姑娘,這次還招惹了個了不得的王爺啊。”
青蘿聞言忍不住咧開嘴角笑了起來,葉舟輕看到溫慕蘇不復剛剛擔憂的神情,省了一樁嘮叨,也跟著他們笑了。
沐雨咳了倆聲想要趕快轉移話題,“溫九娘娘不是早就病重退隱了么?還有,姐姐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記得你還有個姐姐?”
“小王爺,傳言不一定總是總是真的,要不然也不會叫做傳言了吧。我現在為你兄長做事自然得隱藏身份,至于舟輕,早些年我們結拜過。“說完看向沐雨,像是在說你還有什么其他問題要問。
沐雨指向她身后那個有點懵懂的青蘿,又看了看溫慕蘇。
“至于青蘿,別看她看上去很小,卻是我們中最年長的一個。”
葉舟輕看出了沐雨臉上的困惑的神情,起身走向他們,“青蘿是古越國的祭司,很小的時候就被帶進了祭壇。古越國經歷戰亂,轉眼間傾覆。攻破城門的練若將軍下令屠城三日,也只有藏于地下的祭壇沒被人發現,才免遭其害。從那以后青蘿一直生活在地下,雖說年紀漸長,容貌卻依舊保持著年少的模樣。這件事到了書中記載卻變成了古越國人陰險狡詐,企圖火攻聯營,卻不小心點燃了他們準備的火藥之上。”
沐雨想到自己曾經十分崇拜練若,卻對這樁密聞不甚了解,如今知道了心里莫名對青蘿多了幾分同情。
“你可別小看了她,溫姐姐以推算演卦精絕天下,同樣聞名于世的醫術確是青蘿教的。”
青蘿看了看葉舟輕,又看了看沐雨,笑著扯了扯沐雨的衣袖。
“你不用擔心青蘿,對自己今后也要放心。如果誰敢欺負你,我不會饒了他的。”
說完,她從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各種各樣的小瓶,“給你,這是我自己研制的各種不同種類的癢癢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