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舟山下有條狹長的小河,被蔥郁的杏樹所掩,潺潺地流著,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
杏花緩緩飄落到河面,清風徐來,卷攜著著淡淡花香,讓人沉醉。可葉舟輕還沒來的及帶沐雨往林深處走,一場大雨就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倆人頗為沮喪,只能回到車內(nèi)躲雨。
葉舟輕拂去身上的雨水,吩咐車夫道,“去秋山寺?!?
車夫有些吃驚,有些木訥地摸了摸頭頂。
“公子不知道么?前些日子秋山寺的主持去世了,最近在舉行法事。雖說是一年一次的佛經(jīng)大會,卻只邀請了少部分權貴參加,咱們這么直接去,沒有請柬,多半進步的寺門?!?
“你只管往那去?!?
車夫回頭看著葉舟輕篤定的目光也不好再說什么,無奈地聳了聳肩,便駕車往寺院方向去了。
沐雨擦著身上的雨水問道,“這山寺既然不招呼咱們,我們干嘛還要去?”
葉舟輕用折扇輕輕抵在自己額間,壓低聲音說,“當然是去調(diào)查?!?
沐雨上下打量起葉舟輕來,半晌像是得出了什么重大結(jié)論一樣。
“葉舟輕,王兄這次不會是故意放我出來的吧?!?
“你王兄要你跟著我歷練一下,好好教導你?!?
葉舟輕把“教導”倆字故意重讀,沐雨聽了不禁有些氣急。原來一切都在王兄和他的掌控中,他只能認命似的嘆了口氣,“總比呆在王府好......你這次要調(diào)查什么???”
提到調(diào)查,葉舟輕難得有些嚴肅起來。
“倆天前,秋山寺住持舍得大師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禪房里。那幾天是講經(jīng)之日,香客如云,僧人們也都說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墒堑搅藭r間卻久久不見主持來。弟子們就去禪房尋找,便發(fā)現(xiàn)了這樁慘劇?!?
沐雨思索片刻,“這個舍得住持名字倒是挺耳熟的?!?
葉舟輕看著車外黑了大半的天,說道,“你年紀不大的時候,晟王請他到府上教你下過雙陸棋。”
古剎深深,掩映在深山之中,加之風來雨急,為這間寺廟平添了幾分詭異之感。先前雖有埋怨,但是能同葉舟輕一起查案,必定會十分有趣。沐雨瞬間就像來了精神一樣,一雙明亮的眼睛分明寫著想要去一探究竟,不時地催促著葉舟輕快點行動。
葉舟輕卻好像沒看見一樣,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頭,慢悠悠地走了寺門前。沐雨一時氣急,但是在外又不好發(fā)作,只能沖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剛準備叩門,就見倆個個小沙彌打開大門迎了上來,“施主,本寺今天不招待香客。”
葉舟輕看這小和尚面生,年紀不過十一,二歲,收起了自己一貫的笑臉,“勞你去通報空行師父,說我素來與大師交好,這次來只想要上柱香聊表哀思?!?
倆個小沙彌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那個年紀稍長的說,“那勞煩二位等等,我去向師父通報一聲。”
待倆人走遠,沐雨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這寺廟倒是奇得很?!?
葉舟輕玩味得笑了起來,“哦?你倒是說說奇在哪?!?
沐雨看了看寺內(nèi)行色匆匆的僧人,說道,“你不是前些日子剛來過么?”
葉舟輕點點頭,“四月上旬來了一次。”沐雨似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既然你與住持交好,這應門的小和尚怎么會不認識你呢?”
“也許最近新收的幾個弟子呢?”葉舟輕反問。沐雨一臉你連這都看不出來,真是侮辱了你江湖上的名號的樣子,撇了撇嘴。
“你看那小和尚,腳步穩(wěn)健,輕快,甚至都沒什么聲音,旁人看不出,你還看不出他們?nèi)绻麤]練個好幾年,哪來的這般深厚穩(wěn)健的內(nèi)力?!?
葉舟輕贊道,“小王爺近來聰明了不少?!?
“那是自然?!?
倆人談話間就見空行大師像倆人走來,神色匆匆。葉舟輕撐起折扇小聲在沐雨耳邊說了句,“還得小心應付?!?
空行大師看來是繼承了住持的位置,穿上了住持袈裟,看上去多了幾分威嚴,他沖倆人微施一禮。
“葉施主,新來的弟子不識人,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不等葉舟輕回答,沐雨便接道,“看來你跑這跑得挺勤,難怪皇上總是找不著人呢,下次定要告知他,差人來這里尋尋?!?
空行聞言注意到葉舟輕身邊的少年,雖穿著素雅,言談舉止卻有說不出的高貴。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一副紈绔子弟做派,但眼神卻透露出涉世未深的樣子。他似乎對一切都很好奇,又好像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就算站在大名鼎鼎的葉舟輕身邊竟也絲毫不遜色,甚至給人一種自然而然的敬畏感。他雖打趣著葉舟輕,可是眼中分明憧憬與尊敬的神色要占了上風。
他遲疑著怎么稱呼他,葉舟輕會意?!吧岬苣暧?,說話一向沒大沒小,空行師父莫要同他計較。”
空行聞言也對沐雨行了一禮。
沐雨很少有機會能在口舌之爭上勝過葉舟輕,這次顧忌著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只能一個勁兒地瞪著葉舟輕。這一副不能發(fā)作,張牙舞爪的樣子似乎令葉舟輕很是滿意。
葉舟輕捻去笑意,轉(zhuǎn)身對空行說道,“這番變故來得突然,大師請節(jié)哀順變?!?
雖然仍對葉舟輕身邊的少年存有疑惑,聽到葉舟輕突然間提到舍得大師,空行一瞬間有些錯愕,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我也不懂......師父怎么就突然......”他抬起頭,“那日,師父遣我下山了,我回來就聽到噩耗,具體的情節(jié)我也不是太清楚。如今繁雜之事堆積,我又能力淺薄,只能靠幾位大師和師兄們才能暫時處理好事物。雖說葉公子與令弟是客,此番可否請二位幫貧僧一個忙?”
雖已成為住持,空行仍然顯得有些膽怯,似乎還與前些日子跟在舍得大師身后一樣。
“但說無妨,自當盡力而為。”
空行臉色有些赧然,“葉公子可否今晚在佛堂誦讀佛經(jīng)。當值的弟子生病了,今晚又有法事,竟一時之間找不到頂替之人。”
沐雨聞言還沒等葉舟輕回答,便說道,“好!這事定當由兄長代勞。”
葉舟輕無奈的笑了笑,“你倒是好興致?!彪S后便對空行說道,“那大師請吩咐需要誦讀的經(jīng)文吧?!?
一切安排妥當之后,沐雨就拖著葉舟輕要往大堂走,全然一副想要看葉舟輕乖乖念上一晚佛經(jīng)幸災樂禍的樣子。行至半路,見身后并無他人,葉舟輕拉住他轉(zhuǎn)到了一旁的門柱后。
“我說小王爺,你就沒想過為什么空行要讓我們?nèi)フb讀佛經(jīng)嗎?”
沐雨有些不耐地答道,“不就是人手不夠嗎?走走走,咱別站在這??!”
說著就想繼續(xù)拉著他走,卻又被葉舟輕拉了回來,沐雨便有些惱了,“這次你可答應那個什么大師了,你可別想耍賴?!?
沐雨反手抓緊了葉舟輕的袖子,“你莫不是想偷偷地跑掉讓我去苦坐個一宿吧!上次,咱們?nèi)コ潜碧ご?,人家小姑娘拉著你喝酒,你借口讓我嘗嘗酒,自己卻偷偷溜走和王兄去看美景了!”
葉舟輕噗得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好了,那次算我不好??赡氵€真信了空行的話?。窟@么大的寺廟,突然多出了好些弟子,卻沒一個能頂替生病的僧人?”
“空行大師說不準也想和我一樣看你笑話?!便逵晗肓讼胫刂攸c了點頭。
葉舟輕一臉無奈,“唉,你怎么這么記仇呢。他們不讓香客進門,而我與大師的交好,于理難以拒絕我們進來......”
話還沒說完,沐雨仔細一想便明白過來,“他們不會是想支開我們吧。”
葉舟輕趕緊捂上了沐雨的嘴,“小點聲啊?!笔诌€沒松開,沐雨就抓著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不成,還是得報復你一下。”
葉舟輕吃痛得委屈道,“我今兒和你什么仇,居然和小女子一般咬人。”
沐雨仍有些憤憤不平,“本王開心怎么著?”末了又勾起嘴角添了句,“好戲看不成,心不順,自然是要發(fā)脾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