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后輕抿著手中的茶水，有些出神。果然還是，自己太仁慈了嗎？

“太子呢？”她問道。旁邊的宮女小心翼翼地說：“太子已經睡下了。”

“啪”的一聲，茶杯應聲摔成碎片，驚得那宮女立刻跪下。“看看我養的好兒子，不是吃就是睡，他這個廢物樣子，還當個什么太子？”

“皇后娘娘息怒。”宮女全身發抖地跪著，不敢多說一個字。蕭后拿起桌上的茶壺，緩緩地倒滿另一個茶杯，低聲說：“你幫我帶一封信給我的母家。”她又恢復了平日的微笑，巧妙地斂去了她臉上動怒的痕跡，就好像仍是那個一貫的母儀天下的皇后。

漠疏，當初只是一時心軟，結果，我還是讓你活得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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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疏從來不會與阿啞長時間的慪氣，只是這一次，他嚴肅地讓阿啞保證以后再也不會一個人亂轉，當然他還附加了一句：“你要是沒看夠宮里的風景，可以讓我帶你去”。還不忘再三強調他是為了阿啞的安全著想。

沒再爭辯什么，反正三年以來，阿啞一次也沒有辯過他，總是話說到之后，她都忘了自己為什么要來找漠疏。靜靜注視著窗前獨立的男子，她有些晃神，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別扭地給自己送藥的少年，那個硬要把生辰與自己共享的少年，那個自己做噩夢驚醒時第一眼見到的少年，那個不管對方是何人都要為自己出頭的少年。

時間到底能將一個人改變多少呢？

三年讓她對他的稱呼由“漠疏”變為“阿疏”，三年讓她對他的所有習慣一清二楚、倒背如流，三年讓她習慣性地望著窗外，期待著那條彎徑上出現他的身影。

三年的時間，她的心里刻上了他的名字，把他當成了另一個自己。

似是感覺到了身后的目光，漠疏轉過身，笑吟吟地看著已經出神了的阿啞。如水般柔和的目光襲來，阿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頓時生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有什么好心虛的，阿啞在心里暗罵著自己。

漠疏沒說什么，他只想這樣安靜地望著，這樣就足夠美好。倒是阿啞先開了口，“你……你是不是要領軍出征了？”她抬頭重新對上漠疏目光，漠疏愣了一下，隨即輕笑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只要是話少得可憐，又總是望著窗外，多半都是要出征，而且時間肯定不短。”阿啞小聲的嘟囔，帶著一些嗔怪，細如蚊蚋，卻沒逃過漠疏的耳朵。他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然后快步走到阿啞面前，二話不說就牽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向靈清宮外走去。

“阿疏，你要去哪兒啊？這都是傍晚了。”阿啞被漠疏突然的舉動嚇到了，有些慌張地問道。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漠疏回過頭，笑得燦爛。好像初見那時，他將阿啞領回靈清宮的情景，只是，是她死命地拽住他，而他，卻是一臉的不情愿。可是不管怎樣，漠疏把她帶回了靈清宮，又接納了她的存在，然后就再也變不回曾經的冷面皇子了。

阿啞傻傻地被漠疏牽著，被他帶到了一片移栽的樹林前，這是一個已經很久無人問津的花，園再加上此時已是夏末。大多數花木都只剩枝葉，實在是找不到可觀的風景。

漠疏領著阿啞站到一片空地之上，笑道：“上一次我出征回來，偶然經過這里，那時正是黃昏時分，便有幸看到了這處美景，一直想著要和你一起來看，只是忙于軍中事務，抽不開身。”

他看著阿啞疑惑的表情，指著阿啞身旁的那些樹木，輕聲道：“再等一下。”那個表情，就像一個分享自己重要秘密的孩子。

阿啞屏住呼吸，一秒一秒地等待著，就在那太陽將落、天色漸暗之際，數縷金光穿過她的身體，透過她這個媒介，　灑在旁邊的花木上。阿啞驚訝地看著，那落日的余暉竟神奇的偏愛這個偏僻之地，偌大的皇宮，卻唯給這一方光景鍍上金色。

漠疏牽著阿啞向那片金色步步走近，那閃爍的光芒似是耀眼的金花，點綴在每一條枝葉上。并且隨著光束位置的改變，而時隱時現，交相輝映。樹下的那片草地上，更是被灑上一層流蘇。

“原來，落日的光芒可以這么美。”阿啞忍不住贊嘆道。恰好微風拂過，樹枝帶著那點金色搖曳，而飛起的葉，亦伴著金色飄至她的眼前。

漠疏靜靜地看著，看著落日的金色柔和撫著阿啞的臉龐，看著她閃動的睫毛上的點點金光，看著她淡粉色的羅裙被染成金紅。眼前的女子，不施粉黛，卻恍若天人，那微含笑意的眼眸，泛著光彩，似繁星般璀璨。黛眉輕點，薄唇微抿，還有在他手中的纖纖玉指。這一切，都如同置身于畫卷之中。

“阿啞，我一定會在我們的生辰之前趕回來。”

阿啞轉過頭，輕輕地點了點頭，微微笑著。她承諾過，要永遠陪他過生辰。

靜謐的金色中，漠疏伸手將阿啞攬入懷中，她靠著他的胸膛，卻分明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伸出手，她環住了他的腰。

他們很熟悉彼此，就因為太熟悉了，所以會很容易忽視那些一直潛藏著的情感。而直到太子那一次的胡攪蠻纏，漠疏才知道他的獨占欲有多么的強烈。

就好像每一次出征回來他一定會立刻趕回靈清宮，即使還是身著戎裝。就好像每一次越過層層的人群與她相望，他都能輕易地找到她的目光。就好像此刻恨不得一直抱著她，此生再不松手。

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感情更是如此，但如果非要問他為什么的話，他會回：只因為，她是阿啞。

而現在，已無需再多說什么，眼前的相擁就足以能抵達他們想要的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