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的事安排妥當后，漠疏就打算回宮。漠憐把阿啞推上前，自己則表示堅決要留下來，還扯了一堆“要增進和士兵的感情，與他們同甘共苦”等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總之就是一句話，讓阿啞陪漠疏回宮。

其實和漠疏獨處，阿啞從來不覺得尷尬，只不過是漠憐習慣性的知趣回避，以及她了然的笑容，讓阿啞感覺很是不自在。

漠疏倒是自然而然地飛身上馬，然后低身一把將阿啞攔腰抱起，讓她坐在自己懷中。阿啞頓時僵住了，一旁的漠憐卻笑嘻嘻地看著他們，還不忘叮囑道：“皇兄，你慢點兒騎啊。”

沒有搭理漠憐，漠疏一甩韁繩，帶著阿啞飛馳而去。他是一臉的輕松愜意，兩手抓住韁繩，身子微微前傾，順理成章的將阿啞攬住。只是他懷中的人可沒有這么自如，聽著耳邊風的呼嘯，阿啞能清晰地感受到漠疏身體的溫度，還有，自己那如鼓的心跳。

“阿疏，我覺得你還是安排我去做宮女比較好，總是閑散地待在宮中，有些……”

她還沒說完，漠疏先一步搶過話來。“你不是奴婢，不需要做那些宮女的活。”

“可是，我總得找個身份待在宮中，要不然總會有人有意見的。”阿啞話音剛落，漠疏使勁一勒韁繩，吁了一聲，馬響亮長嘶，穩穩停了下來。他收緊了抱住阿啞的手臂，低下頭來，嘴唇湊到阿啞耳邊說：“那要不我給你找個在宮中的身份？”

阿啞的臉瞬間漲紅，使勁拍了一下漠疏的手，小聲說道：“你別鬧了，快點回宮。”漠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直起身駕馬向皇宮飛奔。

靈清宮依舊是他們在宮中的住處，皇上曾經要賞賜給漠疏府邸，卻被漠疏斷然拒絕了。阿啞知道，漠疏不想離開，因為這里，存放著所有漠疏兒時的記憶，也是唯一，能系起他和靈妃的紐帶。

都說帝王之心最為反復無常，阿啞算是從北漠皇帝身上透徹地領悟了這句話。早年還拒不認親，把自己的兒女丟在靈清宮中，不聞不問。

如今漠疏、漠憐都成為北漠不可多得的將才，替他保國。他才過問起他們兄妹的衣食起居，只是他的為人早已被看破，如今的漠疏與漠憐不過就是還稱他一句父皇而已，至于情分，早就不剩幾分了。

這皇宮中的情誼竟是如此的可悲，阿啞散漫地在石子路上走著，回想起靈妃娘娘生前的光景，心生感嘆。

阿啞無事時都喜歡隨意的走走，反正放眼望去，宮中也就她這一個這么顯眼的閑人，索性她就悠閑到底。更何況，想想剛才在馬上的情景，她的臉上早已燒得滾燙，實在難以再和漠疏獨處，干脆就先獨自轉轉。

沒走兩步，阿啞就看見不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蹲在花叢前，手中還擺弄著一個花枝。走上前，她仔細看了看，認出來他是太子漠淺。這三年在宮中，她和太子還是見過幾面的，但是因為第一次不愉快的經歷，阿啞每次見他都會選擇繞開，以免再惹禍上身。

可是眼下，太子自己一個人，恐怕又是偷溜出來的。說到底，阿啞還是同情他的，畢竟皇宮人心險惡，他一個癡傻之人，就算是有著太子之名，應該也免不了被人輕視。

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阿啞確實不放心，萬一他要再跑到別處去，遭遇不測怎么辦？

想到這里，她走到漠淺身邊，也蹲了下來，輕聲問道：“太子殿下，您在這里干什么？”

漠淺轉頭盯著阿啞，歡喜地揮動著雙手，大聲嚷著：“你是來陪我玩的嗎？”

阿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咱們先回宮好不好？”漠淺拍掉阿啞的手，一下子站了起來，跺著腳，氣惱地說：“我不回去，你是壞人，你讓我回去！”

阿啞也起身，她雙手扶住漠淺的肩膀柔聲道：“太子殿下，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送你回去，行嗎？”她微笑著看著太子，想竭力安撫他。沒想到聽了她的話，漠淺竟真安靜下來，順從地放下雙手，抓住阿啞的手腕，低頭老老實實地站在她身旁。

看到太子不再吵鬧，阿啞順勢領著他向皇后寢宮走去。還沒走多久，就看見不遠處的一位藍裙女子，帶著一大批宮女和太監，慌慌張張地向這邊提裙跑來。

“淺兒，淺兒！”她跑到漠淺面前，撫摸著他的臉龐，緊張地上下打量著他。

“皇后娘娘，我剛剛偶遇太子殿下，正想著要把他送回去。”

蕭后聞聲瞥了一眼一旁的阿啞，笑道：“你是疏兒身邊的那個丫頭，辛苦你了。”阿啞搖搖頭，正要轉身離開，卻被漠淺緊緊地抓住。

漠淺對蕭后嚷道：“母后，我要她陪我，我要她陪我！”簡直像是是一個討要東西的孩子。阿啞想要掙開漠淺的手，誰知他竟越抓越緊，嘴里還不忘喊著：“母后，你讓她和我玩，讓她和我玩！”蕭后也是詫異地看著漠淺的反應，似也是很意外漠淺會提出這般要求。

“還請太子放手。”阿啞聞聲抬頭，看到緩步而來的漠疏，心說不好，每次漠疏出頭都會惹來無盡的麻煩。她使勁瞪著漠疏，用眼神示意他先別插手。怎料漠疏完全忽略她的目光，向蕭后行禮后接著說：“想必皇后娘娘宮中也不缺陪太子的宮女，就請把靈清宮的人還回來吧。”

蕭后的臉上已顯不悅，平日里的千般微笑此時也盡數消逝。她略帶怒氣地逼問道：“疏兒，你怎好跟淺兒爭？他平日里不會向我要什么的，如今只要一個婢女，你也不肯給嗎？”

“皇后娘娘，漠疏并非有意冒犯。但是我已在宮中說過多次，阿啞不是什么婢女，更不可以被隨意地給來給去。還請皇后娘娘體諒。”說罷，漠疏抓住阿啞的手，將她的手從漠淺手中掙開，也不管蕭后的神情，徑直拉著阿啞離開了。

“阿疏，阿疏。”阿啞被漠疏一路拉著，手也被抓得生疼，她狠命地甩開漠疏的手，朝他喊道：“漠疏，你給我停下。”

身前的人停了下來，卻默不作聲地背對著阿啞。阿啞心一沉，不會是自己剛才的態度太過分了。她小心地上前兩步，卻被猛然轉過身的漠疏一把抱住。阿啞錯愕地張著嘴巴，又一次全身僵硬，她小聲地問：“阿疏，你……你沒事吧？”

漠疏只是緊緊抱著阿啞，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阿啞，你以后別亂跑了，特別是我不在宮中的時候。”阿啞不知道回什么好，她在漠疏的懷中靜靜聽他說著。

“你要知道，你不是什么下人、婢女。你是……阿啞。”

你是阿啞，你是我的阿啞，漠疏在心里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