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書寒走出了正堂,又安排了些事務。時至晌午,終于閑了些下來。
他默默了一陣,記得上一次見到錢金虎這副模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沉沉的壓在了他的肩膀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就在背后響了起來,“哈哈哈,老蕭,你可想死俺老于了。”
他隨即轉過身來,有點驚訝得對身后的幾個人說道:“你們,怎么全都回來了?”
“嗨,虎哥讓俺老于修那破山道,誰知一修竟是大半年。若不是虎哥著人前來傳喚,咱們哥幾個還指不定什么年月才能見上呢。”那于震憨憨的笑道。
“行了,都別在這兒吃風了,虎爺還在等著咱們呢,咱們先去見見吧。”一旁的李如說道。
于是一行四人朝著內堂走去。
見到了錢金虎之后,剛才一直沒吭過聲的方天默就開口問道:“虎爺這么急著喚回咱們幾個,可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只是那錢金虎也是不急,想了一下才慢慢說道:“先說說你們那邊是什么情況吧。”
李如最先開口說道:“東邊幾個村子的村長都是聰明人,看過圖紙之后已經明白了大概,只是那機簧的結構甚是繁雜,不如弓箭簡約。待屬下回去想過之后,看看是否能略作改進。而西北村子情況就不一樣了,如今還是沿用老式的弓矛陷阱,而且地勢開闊,無險可據,倘若遭到茲戎的大股游騎兵侵擾,實不能守。”
方天默想了一下,也開口說道:“如今側峰的寨子已經初建完成,除了防衛守備上還需動些腦筋外,情況尚算順利。工房器具一應俱全,只是如果要大舉生產,恐怕還需要大量鐵石,須知我群龍一帶,并無鐵山。若是在別處尋找,那便要大非周章了。”
錢金虎聽了工程進度的匯報以后,還算滿意,接著便對他們幾個說:“老李,你那邊可派些弟兄駐在村子周邊,看看有沒有條件助其挖建地窖隧洞以避險。倘若遭大舉進攻,亦可考慮帶同村民撤出。至于老方那邊,側峰寨子的守備你可以多問問老蕭和老李,他們可是行家啊。鐵石這一塊你無須擔心,我自有安排。”說完他又對于震說道:“老于,你可沒給我捅什么漏子吧。”
只見那于震嘻嘻哈哈的說道:“虎哥,您是知道的,就是把您的膽子借給俺老于,那也是千萬個不敢的呀!一剛開始鑿壁的時候,失足跌落死了幾個弟兄。后來俺老于就想了個辦法,將兩條麻繩一截一截的打過去,然后用木片穿在兩繩之間擰個幾圈。嘿嘿,勒緊的兩條麻繩就好似鐵鏈子一樣。如此一來,即便是在懸壁上動工,腳下也如平地一般。再加上從山頂上掛繩牽引,干活的弟兄就沒再出過事。在鐵鏈上架上木板之后,行人走馬均無問題,只是大批貨物要從此過,還需考慮周詳。”
“行了,你們都辛苦,難的回來一趟,我給你們介紹一個朋友。”錢金虎言罷又回聲問道:“那個臭小子現在在干什么呢?”
蕭書寒見錢金虎問到自己,便開口作答。“現下該是和大小姐在后山試馬,只是屬下覺得……”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錢金虎打斷了,錢金虎對于震說道:“老于,你去后山把程公子和大小姐叫回來,就說老夫有請。”
說完又對蕭書寒說:“老蕭,你去老夫酒窖里把藏的那幾壇子竹葉青拿出來,咱們今天要好好款待一下這位貴客。”
“虎哥,自從嫂子去后,您可是滴酒不沾的呀,今天這是怎么,突然想要開葷了?”于震一聽有酒,似乎是忘乎了所以,口無遮攔道。
錢金虎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待于震見到幾個兄弟的奇怪臉色后,便自知說錯了話。于是灰溜溜的出了議事堂,駕馬向后山而去。
“虎爺,老于那脾氣,一貫是直來直去的,您千萬別往心里去。”李如擔心錢金虎生氣,開口為于震開脫道。
“哈哈哈,我還能不知道他呀。”豈料錢金虎大笑了起來,一下子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此時文誠和錢馨兒在后山玩得正歡,錢馨兒駕著黑云四處跑動,她只覺得耳邊有風聲輕輕的呼嘯,這個感覺在尋常馬匹背上是絕對沒有的。這時的黑云,已經不敢再將錢馨兒摔下來了,恐怕也是擔心回去以后會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這時候,突然來了個煞風景的。于震著騎馬,來到了后山。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他不禁慢慢的停了下來。他從來不知道,那個任性的丫頭會有這么聽話的時候。他也一直以為,只有在那個刁蠻丫頭捉弄自己的時候,才會如此開懷大笑……
刁蠻丫頭好像發現了自己,高興的對自己揮手喊道:“于叔叔,您回來了啊,怎么也不來通知馨兒一聲,好讓馨兒去迎接你呀!”
于震策馬慢慢的走了過去,錢馨兒對文誠介紹著說道:“這是我于叔叔,他本事可大著呢。在我十歲的時候,他用左臂就將我抱了起來……”
于震在馬上像模像樣的對文誠作了一輯,開口說道:“于震見過公子。”
文誠也開口回應著,他突然想到剛才錢馨兒的話里,禮儀上存在著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于震的話吸引了過去。
“虎爺讓俺老于前來傳話,待會要在寨中設宴,有好酒好肉,說是要好好款待公子。”
“那可不能辜負了虎爺的一番好意。”說完文誠又對錢馨兒說道:“今天就玩到這吧,咱們先回去吃飯。”
還沒等錢馨兒說話,文誠就和于震一起駕著馬走了。
寨子的大廳之中,想來主客幾人一定甚是歡愉,大老遠就聽到談笑聲了。
“欸……哈哈哈,俺老于贏了,喝酒喝酒。”
“來,老于,咱們比比左手。”
“不來,你們兩個家伙,凈是知道欺負人。”
“呵呵,程公子,這老小子跟你一樣,以前在軍中效過力,是個輜兵,力大無比。可惜在一次押送過程中,翻了一輛輜重,為了及時補救,左手的筋絡被壓壞了,雖然日用無虞,卻使不上勁。若是論及手勁,老夫也比他不過。”
“哈哈哈,程公子年紀輕輕的,就能讓俺老于費這么大勁,你也算是頭一個了。”
“早些年,我做過一個小玩意,沒什么大用,權且用作斗酒吧。”
“你老李做的,那必定是好東西,讓俺老于看看……有個杯座又不像杯子,有個指針卻不像羅盤,這什么破玩意嘛……”
“嘿嘿,這東西嘛,轉到誰誰喝酒。”
“那有個什么勁啊,你倒不如讓俺老于直接干了,那才叫痛快呢。”
“哈哈哈哈……”
一個侍女捧著一壇子酒走過,見到錢馨兒在走廊上徘徊,對她說道:“小姐,您怎么不進去啊,老爺在里面可高興了。”
錢馨兒回到寨子以后就沒消過氣,在廊子上走來走去,自言自語的說道:“哼,娘走的時候可答應的好好的,這下可倒好,全給忘干凈了……”
屋里的談笑聲又傳了出來。
“老于,要不然咱們來比比投壺怎么樣?”
“哼,才不跟你比,你這混小子射箭厲害。啊,程公子,你是軍中的健將,射箭應該不錯。你跟老蕭比比,把他干倒,以后也讓他少在俺老于面前吹牛……誒,虎哥,您別管著自己喝啊……”
“老于,你也喝不少了吧,行了也就差不多了,別到時候再給我睡個兩天一夜的,第二夜還起來折騰人。”
“虎哥,瞧您說的,這才哪兒到哪兒啊,程公子都還沒盡興呢不是……”
“誒,老方,不是你老哥我說你,怎么只管吃菜啊,酒不喝,你的酒可全歸哥哥我了啊。”
“滾蛋吧你,誰說我不喝了,就憑你小子,你虎哥的酒,你能喝得完嗎?”
“哈哈哈哈……”
侍女捧著托盤又從錢馨兒身旁經過,奇怪的說道:“小姐,您怎么還在這……啊,小姐,剛才程公子好像跟老爺提起您來著,好像……好像問您有沒有意中人……”
錢馨兒剛想走進去,猶豫了片刻,便逃跑似的跑回了自己的閨房。
這一場酒,足足戰到了酉時才偃旗息鼓。蕭書寒扶著早已醉得一塌糊涂的于震,后面方天默和李如相互攙扶著,一起離開了大廳,往后堂而去。大廳內只留下了錢金虎和文誠兩個人。
文誠聽著他們遠去的腳步聲,有些不解的問道:“有一事在下實在不明,以虎爺您這等人才,怎么只甘心委身于這山寨之中呢?”
錢金虎似乎帶著七八分醉意說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我老錢也曾經胸懷天下,立誓治國安邦。只可惜時不與我,明珠暗投,方才淪落到今日之境啊……”
文誠一聽此話,酒意立刻消去了大半,覺得后背汗淋淋的,只是不知道這汗虛是不虛。可依然強撐著場面道:“虎爺,您醉了。”
“我沒醉。想當初,若不是先主文帝無能,我早就帶兵打到茲戎老家去了,還會有今天的家土淪陷嗎?”
文誠怎么能不知道,只可惜自己生不逢時,才讓茲戎狗賊得意了數十年,占去了大燕大片的土地。欺人更甚者是,還四處派出使臣,說占去的大燕領土原本就是他茲戎國的,還特此偽造和篡改歷史,說曾經某代茲戎國王曾在那些地方刻碑立傳,安放陵寢。引得大燕國的百姓群情激憤,紛紛寫下萬民書,請求出兵,無奈都被文帝駁回了。
文誠思慮片刻,便是感慨萬千,自言自語的說道:“想我大燕國富民強,忠臣志士,精兵良將。倘若我得掌三軍帥印,定會與他血戰到底。”他說的,不完全是醉話。說完他又看了看錢金虎,發現原來早已扶臺睡下。
這時的他又怎么能知道,低著頭的錢金虎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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