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非凡大陸追獸

從非洲到南美洲，再到亞洲，從草原、荒漠、濕地、雨林到火山湖區，這些年來我一次次扛著長焦鏡頭，穿行在這些荒無人煙的土地上，記錄下非凡大陸上的一個個傳奇物種，如“非洲五霸”（非洲獅、野牛、非洲象、犀牛和花豹）、智利的美洲獅、巴西的美洲豹、印度的孟加拉虎、俄羅斯的棕熊……之所以青睞這些重量級的猛獸，不僅因為它們是自然界中力量、勇氣和智慧的代表，更因為它們是這個星球上情感非常豐富的生物之一。然而，雖然處于食物鏈的頂端，它們在地球上的境遇卻并不樂觀。

提起非洲大陸的野生動物，東非肯尼亞的動物大遷徙恐怕是人們最津津樂道的。然而，由于各種機緣巧合，10年來我始終對南部非洲情有獨鐘。南非、納米比亞、津巴布韋和博茨瓦納，正是在這些國度中，我認識了機敏迅捷的獵豹、兇猛狡詐的花豹、善于群體作戰的獅子以及高度社會化的非洲野犬……每一次邂逅都讓我激動不已，它們充實了我對于神奇非洲的想象，也讓我深深地眷戀上了這片土地，先后去了不下10次。

驅車獵游這種既安全又能有效地觀賞野生動物的形式最早起源于非洲。時間拉回到2010年6月的一個清晨，地點是南非。現在閉上眼睛，我似乎還能嗅到那天早晨空氣里青草的味道，獵豹兄弟那身金色的皮毛在灑滿晨光的葦草里若隱若現。雖然在這場歷時3小時的獵游中沒能見到“非洲五霸”的任何成員，只有年輕的獵豹兄弟向我款款走來，但是跟隨它們在草原上游蕩的那種感覺十分美妙。

5年后重返南非，我已經從當年游客級的“小白”晉級為生態攝影師。當絕大多數游客走進著名的克魯格國家公園尋找野生動物時，他們不知道就在公園西南端的薩比河畔有片占地超過600平方千米的私人保護區，在那里一天之內看到純野生狀態的“非洲五霸”很輕松。在專業向導和追蹤手的陪同下，我連續完成了8場獵游，其間還遭遇過兩次花豹有驚無險的襲擊，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野生世界。

非洲從不缺奢華營地和高品質的獵游服務。近年來，被法國LVMH集團納入旗下的貝爾蒙德（Belmond）酒店避開游客聚集的東非塞倫蓋蒂大草原，選擇了盛產鉆石的內陸國家博茨瓦納，在這個備受紀錄片導演青睞的南部非洲生態圣地一口氣打造了3座奢華營地。開放落地簽后的2019年6月，在貝爾蒙德寬河營地和喬貝國家公園的大象營地，我終于如愿以償，感受了一番“水上非洲”的精彩。

在南部非洲諸國中，我最欣賞納米比亞，曾經3次造訪，留下了諸多珍貴的回憶。古老的納米布紅沙丘下，兩頭劍羚正在專心角斗；夜幕下的埃托沙國家公園，黑犀母子在月光下靜靜地沐浴；西部骷髏海岸腹地，雌獅姐妹深情相擁。每每將這些珍貴的畫面定格在鏡頭中，我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儼然進入了BBC拍攝現場。最近一次在納米比亞旅行，我在干涸的河谷中露營，在沙海交界處追蹤沙漠大象和旱地雄獅，還有珍稀的黑犀。總之，這是一個時刻都能帶給你驚喜的國度。

美洲大陸上的頂級掠食者非美洲獅和美洲豹莫屬。在智利南部的百內國家公園，美洲獅就是這里的一個終極傳奇。它是西半球地域分布最廣的掠食者，從北美的洛基山脈到南美的安第斯山脈都能見到其蹤影。但它也是最害羞的“大貓”，獨來獨往，行蹤詭秘，在野外很少與人類直面相遇。很幸運，初探百內，我便偶遇美洲獅母子，還是在疾馳的車上，我竟然是第一個發現它們的人。

相比之下，追蹤美洲豹要容易得多，這得益于它的棲息地——潘塔納爾（Pantanal）濕地良好的生態環境。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熱帶濕地（面積達24.2萬平方千米）位于巴西西南部。“Pantanal”在葡萄牙語中意為“沼澤濕地”。每年雨季（12月至來年5月），河水會淹沒四分之三以上的地方，但也滋養了這里的土壤和植被，使其成為全球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生態系統之一。這里被世界自然基金會（WWF）譽為“世界上最生機勃勃的棲息地之一”，野生動物的密度相當高，單單美洲豹就多達2000多頭。

潘塔納爾濕地的生物種類不遜于亞馬孫雨林，而且這里草多樹少，視野開闊，更適合觀察野生動物。11月，南半球的雨季剛剛開始，追尋美洲豹是個辛苦活兒，每天河上搜尋長達10小時，曝曬、暴雨襲擊和蚊蟲叮咬是“標配”。然而，在看到一對美洲豹兄弟在距離我六七十米的地方捕魚，展示它們的動人世界的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到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告別南半球，走進地廣人稀的北歐。6月仲夏夜，白日漫長，棕熊游蕩在芬蘭境內位于北極圈附近的森林中。我躲在拍攝掩體里，看著熊媽媽帶著兩頭三四個月大的毛茸茸的熊孩子經過，大氣都不敢出。然而，3個月后，我的拍熊之旅便升級到“2.0版”：沒有任何掩體，直面十幾頭棕熊，地點就在有“棕熊大本營”之稱的庫頁湖——位于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堪察加半島。清晨，掀開帳篷，看著太陽從火山后面升起，棕熊們喘著粗氣，不慌不忙地從湖邊走過，它們在逆光下的身影顯得格外雄健。母熊忙著召喚頑皮的小熊，那場面溫馨感人。與熊共享日月光輝，這樣的時刻在我的生命中無比珍貴。我連續3年來到堪察加半島，從湖區到森林，這個星球上可以與猛獸如此近距離接觸的地方為數不多了。

在亞洲的另一側，南亞次大陸上的“森林之王”向我發出邀請——孟加拉虎在叢林里咆哮。盡管4月的氣溫已經飆升到40攝氏度，但我還是扛著“大炮”義無反顧地走進印度中央邦的坎哈國家公園。清晨，我認識了希勒姆（Xilom），一頭漂亮的雌虎。在眾目睽睽之下，它試圖襲擊一頭斑鹿，未果后開始巡視領地，完成一頭成年老虎每天的必修課。十余天里，我輾轉于不同的國家公園進行拍攝。在印度這樣的人口大國，野生動物的境遇竟比想象的要好得多，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多年來探尋野生動物的旅行，讓我對生態攝影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一個好的生態攝影師無法忽略生境：野生動物攝影不能僅限于動物本身，更要記錄下它們的家園。在“非凡大陸”上，野生動物故事的發生地多為所在國的代表性國家公園或者保護區，它們猶如一扇扇窗口，讓我們得以從中窺見當地人和政府對于野生動物的態度，畢竟它們的未來掌握在人類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