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等等我,哥。”賀北凡在校園的林蔭路上狂追。
賀北宸卻像沒有聽見一般,大步流星地繼續向前走。“哥,你等等。”北凡見北宸沒有理會他,又加快了速度。
男孩終于跑到了賀北宸的身后,猛地拍了他一下,北宸嚇了一跳,轉過身來。
“我叫你幾遍,你都不答應。”
“啊,我沒聽到。”
“哥,你的臉怎么……”北凡看著北宸高腫的面龐,驚愕至極。
北宸看著弟弟驚訝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苦笑:“沒事,你不用擔心。”說著,下意識地扭過頭去,不愿北凡再看見他受傷的臉。
“大娘又打你了?”賀北凡的眉緊鎖,“她也下手太狠了吧,你看看你的臉都紅腫成什么樣了?”
“沒事,習慣了就好。”北宸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謝瀾的耳光沒有打在自己的臉上。
“習慣?這也能習慣?”北凡聽見堂兄的話就生氣,“哥,這不能習慣。你不能再這么軟弱下去,每次都逆來順受。”
“你這么大的力氣,你完全可以將大娘一把推開,或是逃跑,她肯定追不上你。你為什么就那么傻,站在那讓她打,你為什么不反抗?”
北凡越說越激動,一把拽過賀北宸不讓他繼續往前走,“你能不能別再這么懦弱了?哥,從小到大,每次看你被打得傷痕累累,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嗎?”
“北凡,”男孩轉過他受傷的臉,“這不是懦弱。”
他咽了咽嗓子繼續說道,“你大娘下手再狠,她也是我媽。我做錯了事,她打我天經地義。我不應該躲,也不會躲。”
“可是……”北凡的心里像咽了一只蒼蠅一樣難受。
“沒有什么可是的,”北宸凝望著弟弟的眼眸,“我的身體都是她給的,她有這個權力。”
“那你究竟做錯了什么?”北凡的淚在眼眶里打轉轉,“她要這樣對你?你犯了什么天大的錯,讓她下此狠手?”
北宸嘆了一口氣,“一件小事,不過一時半會兒我也和你說不清楚。”
“人要臉,樹要皮。打人不打臉,更何況你是個要面子的人,我們學校誰不認識你?”北凡恨地握緊了拳頭,“她把你打成這樣,你在學校都顏面掃地了。”
“他們說就說去吧,我不在乎。”北宸拉著弟弟的手繼續向食堂走。
“你不在乎,我難受。”北凡努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你都這樣了,還來學校上課。”
“這和上課有什么關系?”賀北宸納悶地看著弟弟。
“你不去醫院看看?看看你的臉,要不要開些藥,冷敷一下?”北凡擔心地問。
“噯,不用去醫院,不就是被打了幾巴掌嗎,多大點事,過幾天就好了,我哪有這么嬌氣。”賀北宸卻顯得漫不經心。
“哥。”北凡生氣地甩開了男孩的手,“你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不管你的傷,它一個星期也消不下去。不行,我們今天中午就去醫院,下午請假不來學校了。”
“北凡,你不要太任性了。兩天以后就是周測了,容不得耽誤。”北宸竟仍在掂記著周測。
“周測,周測!”北凡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除了周測,你還知道什么?”
“北凡。”
“我不管,我今天非要帶你去醫院看看不可。什么比你的身體更重要?”北凡的頭發都直立了起來。
“她是不會給我批假的。”北宸淡淡地吐出了一句。
“她不給你批?”北凡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行,她不給你批,我去找周婉妮,我就不相信她也不給批。”
“喂,周老師,我是賀北凡,我要請假。嗯,我哥受傷了,我要去醫院。您給謝老師也說一下,賀北宸今天下午也不去學校了。假條明天給您,好。”北凡掛了電話。
“北凡,算了,我中午還要做題呢。”北宸無奈地搖了搖頭。
“做題?”北凡聽了就差沒有氣暈過去,“哥,題你什么時候不能做。”
“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偷懶了。我昨天就是因為中午沒有完成功課,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劇烈的疼痛感令他畏懼至極。
“啊,就因為這么點事?大媽簡直就是個禽獸。”北凡口不擇言。
“北凡,你不能這么說她,她也是為了讓我養成好習慣,她……”
“行了,真是拿你沒辦法。我飯也不吃了,現在就陪你到醫院去。”北凡說著,強硬地抓著男孩的手來到街邊。
“北凡,真的算了,沒有這個必要。”賀北宸想要掙脫他,殊不知,弟弟的力氣大得出奇,他就被這么緊緊地攥著。
北凡隨手攔了一輛的士,“師傅,去人民醫院。”
“好。”
一下車,賀北凡拉著北宸拔腿就往門診樓里跑。但他根本不知道,該去哪里掛號。
“小伙子,怎么了你們?”一位年邁的護士走到他們面前。
“噢,我哥他臉被打傷了,我不知道該掛什么科。”
“這么嚴重為什么不早點來呀,”護士望著北宸受傷的臉竟然有些慌亂,“去掛頜面外科的急診,二樓,快去吧。”
中午的醫院很是安靜,他們很快來到了急診室。
穿白大褂的醫生看見賀北宸的臉,眼鏡都快從鼻梁上掉下來了,“誰下手這么狠,把你打成這樣?”
賀北宸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不愿說也罷。用什么打的,用外物,手掌還是拳頭?”男人有些同情地望著北宸。
“手掌。”
“那你說話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張不開嘴?”男人扶了扶梁前的眼鏡。賀北宸搖了搖頭。
“還好,”醫生松了一口氣,“應該沒有骨折。”
“骨折?”北凡差點要摔倒,男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兩個字眼。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醫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很疼。”賀北宸的聲音低啞。
“你的臉紅腫是因為毛細血管破碎出血,但也不應該這么嚴重。依我的經驗來看,如果你說話自如,卻這樣紅腫,應該是臉部的一些器官損傷了。”
賀北凡的心像是被誰捅了一刀似的。
見賀北宸沒有說話,醫生又繼續問道,“昨天被打傷的時候,你有沒有流血?”
“有。”
“哪個地方?鼻腔還是?”醫生試探性地問道。
“嘴角。”
“流得多不多?口腔內部有沒有被牙齒劃傷?”醫生的神色變得緊張了。
“流了很多血。口腔內部受傷了,但不是很疼。”北宸如實地坦白道。
“那就不應該是嘴角破裂那么簡單。你耳朵疼嗎?有沒有覺得聽力出現了什么問題?”
“疼。聽力……”北宸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有問題。”北凡插了一嘴,“我叫了他很多聲,他都沒有聽見。”
“唉,”醫生嘆了一口氣。
北凡的心里特別不是滋味,“醫生,我哥他嚴重嗎?”
“耳朵的內部結構是很脆弱的,他應該是耳部的結構受傷,血液從喉嚨的通道流入了口中。如果他感到了劇烈的疼痛感而且聽力下降,應該是鼓膜破碎了。”
“鼓膜破碎?”賀北凡的心都快跳了出來。
“沒錯。重打耳光會使外界的氣壓迅速變化,造成外耳道氣壓增大,形成負壓力,導致鼓膜破碎。”
“不會吧,醫生。”賀北宸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我以前嘴角也流過血。”
“這和流血沒有關系和你的疼痛感有關,你以前有過這么劇烈的疼痛感嗎?”
“那倒沒有。”
“好了,小伙子,你考慮一下修補耳膜。”
“我看還是算了,我沒有這么多時間。”賀北宸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
“那,自行恢復也可以,需要大概一兩個月的時間。要避免耳內進水。我給你開一些口服藥,還有一些外敷的藥膏。”醫生說著,手指在鍵盤上麻利地敲打著。
“小伙子,我說話,你可別不愛聽。以后再別和別人打架了,不然你的父母該多擔心呀。”
賀北宸沒有搭理他,他們從醫院走了出來。
“哥。”
“怎么?”北宸停住了腳。
“我覺得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知道自己做的很過分。”北凡的聲音大得出奇。
“沒有這個必要。”賀北宸繼續向前走,“都已經這樣了,告訴她有什么用?她只會覺得我打不得罵不得。”
“可如果下一次她下手再這么狠,你又該怎么辦?”北凡緊抿著自己的唇。
“那也是我活該,我該打。”北宸對此事沒有絲毫的怨言。
“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哥,”北凡的聲音沙啞了,“她這是家暴,你要抵制她。”
“哪有這么夸張?”北宸強忍著疼痛,“她心里有數,你放心。”
“她心里有數?”北凡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她心里有數把你的耳膜打穿了?”
“好了,北凡。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北宸勸慰他道。
“我到家了,你回吧。”北宸說著,掏出了單元樓的鑰匙。北凡卻遲遲不肯走,“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真不用了,凡,你去吧。”賀北宸獨自上了樓,北凡卻在樓下默默地望著他。
不出所料,謝瀾正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你回來了?”
“嗯。”北宸將換下來的鞋,放在了鞋柜上。
“過來,”謝瀾命令道。
北宸走到了女人的面前,看見了她兇狠的眼神,“醫生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賀北宸的臉側向窗臺。
“我就說嗎,不就扇了你幾耳光嗎能出什么事?怎么,現在還打不得了?”
“您隨便打,我沒有意見。”
“這么點小事,你居然還要耽誤下午的課。中午又偷懶了吧,你一點都不長記性是吧?”女人說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伸出了手。
北宸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但謝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傷還沒好,我不想打你。我等你這次的周測成績,你要是考差了,我們再算賬。”
賀北宸睜開了眼睛,不屑地翻了一下。
“誰讓你今天去醫院了?我批準了沒有?”謝瀾又像吃了槍藥一般。
“沒有。”
“你給我記住了,以后請假給我請。沒有我的批準,你不能離開學校。”謝瀾見賀北宸沒有說話,更生氣了,“我問你話呢,你聽見了沒有?”
“嗯。”北宸努力壓住自己的怒火。
“以后再別給我沒事找事,打你幾下,還能被你當作請假的托辭,你現在是越來越嬌氣了,真不知道是誰給你慣的?”謝瀾又倚在了沙發上。
“我不是沒事找事,我是真的很疼。”賀北宸的淚就在眼眶里打轉。
“你很疼?我就是要讓你疼,不疼你不長記性呀。自作自受,活該,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懶了?”
“我不敢,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偷懶。”賀北宸開始抽噎,“難道您就不能理解一下我,我昨天中午是真的有事。”
“什么事有你做題重要?你不要指望我理解你,因為三年以后的高考不會。”
賀北宸呆呆地站在客廳里,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