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騙天下
- 如夢春山
- 兜兜搬小海星
- 3306字
- 2020-10-30 10:07:29
林楓遺憾地搖著頭,回答:“關于他犯的案子幾乎都是傳說,并沒有哪國有正式的文件,大家都是道聽途說,吹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能信多少。我猜想,畢竟被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至于上當受騙的富豪、公司甚至國家,被他得了手還藏著掖著的,生怕宣揚出去太丟臉。”
十一年追尋那個名字的經歷,何莞爾對這些也爛熟于心,而她了解到的卓安然,顯然是林楓這寥寥數語不能概括的。
卓安然這三個字,確實如林楓所述是注冊名的音譯,十多年前隨著卓安然的銷聲匿跡,那些公司也再沒了動靜,公司開設的數百個銀行賬戶上,曾經每年上百億美元的流水,之后降為了零,而賬戶余額也不過數萬美元。
這名字也隨著賬面數字的不再跳動,逐漸被塵封。
卓安然在國內確實名聲不顯,但在某個特定區域內的若干個小國家里,有著不少關于他的傳說。
在那個互聯網信息不算太發達的時代,卓安然利用信息不對等設下不少騙局,斂財無數。
比如,偽裝成異國富商的身份,拿一件偽造的“梵高遺世真跡”招搖撞騙,前后半年時間就從多個國家的銀行里騙貸上億。
又比如,憑空杜撰了個航空公司出來,和某個內陸小國簽了框架性協議說要投資修建三個沙漠深處的機場,還要修什么堪比帆船酒店的七星級酒店,之后靠著框架協議在那小國里四處找富豪投資,騙取投資款數以十億計。
還比如,精心偽造了某國流亡皇室的身份,騙取了某跨國公司董事會的支持,通過什么復國以后石油資源任君采劼的許諾,幾年時間要了幾億美元,甚至導致那公司產生財務危機,一度窘迫到幾乎破產。
至于卓安然利用非法咨詢公司,利用若干小國股市監管不夠健全的漏洞撈金斂財之類的事跡,更是不勝枚舉。
但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的,當騙子的總有被識破的時候。
想起那個讓卓安然吃了大虧的騙局,何莞爾接著林楓的話說下去:“卓安然銷聲匿跡,似乎是因為染指一個小國籌建軍艦的錢,他不知道從哪里拉的一幫子所謂軍事專家竟然騙過了國會,后來雖然得了手,但還沒出境就被識破,從此開始了逃亡。”
說起“軍艦詐騙案”,林楓頗有些八卦的興致:“要說這個人也真是厲害,竟然能說動一個不臨海的內陸國家去弄軍艦,還能讓一個國家上上下下鬼迷心竅一般,老百姓都主動捐錢修船,魔怔了一樣。卓安然要是干銷售,必然屬于能把梳子推銷給和尚的那種人。”
何莞爾同意他的看法,不過也沒覺得這事有多神奇。
成功的騙子當然都是心理學高手,卓安然設下的騙局并非滴水不漏,有些更是很容易拆穿,但他偏偏能夠利用人性的弱點和貪婪制造一個個盲點,讓身處騙局的人自以為清醒。
至于這個軍艦詐騙案,卓安然的目標本就定得很巧妙——國力不強且和鄰國摩擦不斷的小國。
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可以利用的民族情緒,再選擇一個剛剛被鄰國欺負又無力還手的時機,輕易就能煽動起全國上下想要出一口惡氣的氛圍,所以才會讓國會議員昏了頭,掏空數年的GDP來造一艘幾乎不可能用到的軍艦。
然而要欺騙一個國家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卓安然也就是在軍艦事件上栽了跟斗,從此銷聲匿跡,以至于現在他是生是死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相對于玩弄人心,何莞爾更感興趣的是卓安然到底如何做到同時分身于多個騙局之內、游走于多個國家之間,又能一次又一次地得手的。
這樣一個國際上做了不少大案的詐騙犯,忽然現身國內,還和慶州今年的政府頭號工程扯上關系,這當然會引起經偵部門的重視,從而注意到了被舉報為卓安然的莫春山,一番調查下,桐城路橋的融資渠道果然疑點重重。
何莞爾一邊聽著林楓講述,手上已經翻到了警方收到的匿名舉報的內容。
這舉報是以紙質信件的樣子,據說寄到經偵支隊的大小領導手里,幾十份都是同樣的內容。
最普通不過的A4紙,只有寥寥幾句話:“小心莫春山,他是卓安然,內環高架橋將不能完成。”
但是,這個匿名舉報有著一個很大的Bug。
何莞爾想起之前在百度上查到莫春山為數不多的個人資料,問道:“卓安然活躍在十幾年前,但是莫春山只有三十出頭,十幾年前他都還沒成年。”
林楓早就料到這個問題一般,平靜地回答:“其實,卓安然可能不是一個人,這名字可能只是個詐騙集團的代號而已,我甚至懷疑那些騙局里有不少其實和他無關,只是有人冒他的名而已。”
何莞爾點了點頭,繼續問:“網上能查到的莫春山的資料太少,那傳說中卓安然活躍的那些年,莫春山是在哪里?”
這貌似普通的問題,卻讓林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和陳清交換了下眼神,示意陳清來回答這個問題。
年輕的女警顯然提前做了很多功課,輕言細語地回答:“是這樣的,經過調查,我們也不知道莫春山那些年是在哪里。”
何莞爾皺了皺眉:“網上資料不全也就算了,你們能夠調取他的乘機信息、出境記錄還有住宿信息,怎么也不知道?”
陳清繼續回答:“其實,莫春山十四歲那年入選了奧林匹克國家隊,那個夏天他從帝都集訓回程途中便失蹤了,和他一起的媽媽也一起不見,這之后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還被人申請宣告了失蹤和死亡。”
“什么?”這個答案完全不在何莞爾的預料之中,她瞪圓了眼睛,“那他又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二十二歲那年,莫春山忽然回來了,法院撤銷了宣告,但他從十四歲到二十二歲之間是完全的空白,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莫春山二十二那年,成了個基金公司的普通職員,后來忽然一夜之間成了好幾支ST股票持股前十的自然人股東。他從熊市入場牛市拋售,隨著股價一飛沖天,一年時間就完成最為艱難的原始積累。
再之后,他活躍在風險投資領域,什么游戲、共享單車、手機軟件,甚至還涉及影視圈,幾乎是干一票成一票,手里的資金不斷地翻番,最后在二級市場上收購了桐城路橋30%左右股份。他應該還有其他投資,只是我們目前不好查,也怕打草驚蛇。”
林楓接著說下去,還頗有感慨地打了個總結:“我寧愿相信他就是那個大騙子,這些所謂的投資神操作不過是把錢洗白而已,也不想承認人與人的差距就是這么大。”
何莞爾聽著他們說話,右手習慣性地撫上耳垂,喃喃自語:“倒是挺有意思的,卓安然十年前消失,莫春山十年前出現,單憑這一點說這兩個名字之間有聯系,倒是說得通的。”
林楓又從面前的筆記本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何莞爾的面前。
“初步看,莫春山這個人很反常,身家成謎不說,深居簡出到公司員工都很少見到他的真容,”林楓說道,“除了身份證照片,我們甚至連他現在的正面照都沒搞到一張,這還是他多年前在基金公司入職的標準照。”
何莞爾一邊聽他說,一邊瞄了那張照片一眼。
照片里的男人白襯衫灰領帶,發型中規中矩,一副黑框眼鏡遮去小半張臉,因為PS過度,五官僵硬又模糊,挑不出毛病也記不住特征。
“不露面,又怎么工作?”何莞爾若有所思地問。
“垂簾聽政唄,”林楓隨口說了句,“畢竟老板的最高學歷駕校,還能指望他自己做ppt?”
他不經意的玩笑逗得何莞爾噗嗤一聲,彎著唇垂下眸子,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許多。
美人一笑頓時能讓冰雪消融一般,剛才的距離感盡去,林楓忍不住又皮了一下:“莫春山有兩個助手,哼哈二將,唯其不同,適以相成。”
何莞爾更加忍不住,側過臉抿著唇笑:“林師兄,多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喜歡引經據典。現在還在反復讀老舍?”
“早沒看了,網文多好看啊,一個手機就搞定,”林楓樂呵呵地回答,忽然回過神,“怎么?你還記得我?”
“怎么不記得呢?”何莞爾回答,“只不過當年你學的痕跡檢驗,怎么改行跑到經偵了呢?”
“說來話長,以后再說吧。”林楓訕笑著掩飾尷尬,絕口不提改行的事。
何莞爾知道其中必然有不好說的原因,也沒不依不饒。
林楓本就是個愛聊天的人,眼看著今天的談話接近尾聲,不由開始套近乎:“小何,你現在也是知名記者了,要我說,坐辦公室好過當警察風吹日曬雨淋,女孩子嘛,皮膚最重要。”
何莞爾聽到這話,唇邊清淺的笑意消退,只禮貌地點點頭,沒有再接話。
林楓則尷尬地摸了摸鼻尖,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幾分鐘時間,陳清再一次清點了桐城路橋相關資料,盡數交給何莞爾。
何莞爾道了謝,單手拎著起碼十幾斤的一沓紙,踩著細細的高跟,走得輕松裊娜。
陳清驚訝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才找到適當的詞:“真是人不可貌相。”
“豈止!”林楓和她并肩而立,看著漸漸遠去的倩影。
雪膚如霜,黑發齊腰,杏色的連衣裙簡單素雅,唯一的修飾是裙擺一圈短短的流蘇,襯得小腿愈發修長白皙。
林楓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朋友妻不可戲”,默默收回偏離的視線,眸子里有些微的惋惜:“她當年,可是我們學校的優秀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