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是故人
- 如夢春山
- 兜兜搬小海星
- 3066字
- 2020-10-30 10:07:29
何莞爾提起的一口氣頓時蔫了下去。
白老師都覺得無能為力,她這一顆小嘎嘣豆,再怎么蹦跶也徒勞。
何莞爾有些失望:“那,經偵那邊是不打算立案了嗎?”
白廷海神色平靜:“關于舉報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讓你知道的,畢竟卓安然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都存疑,再加上桐城路橋內部關系復雜,你貿貿然一頭扎進去,恐怕會有危險。”
“我不怕,我能夠保護自己的!”何莞爾赫然站起身,攥著拳頭情緒激動,“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卓安然的下落,不管警方查不查,只要有一點線索我都不會放棄的。現在有了消息,如果警方不去查,我就自己去查好了。”
“我就知道,你這性子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白廷海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無奈,“如果詐騙犯手里有了一個上市公司做支點,他到底能撬動起什么誰也不知道。再說,莫春山這個人也很有些意思,所以經偵支隊的老褚,對他挺有興趣。”
何莞爾一聽有戲,神色激動起來,白廷海搶在她開口前問道:“莞爾,我記得你上一篇引起轟動效應的地下錢莊深度調查,是在兩年前吧?”
何莞爾不知道為什么白老師提起她的工作,不過也點著頭據實回答:“是的,兩年多了。”
白廷海低垂眉眼,右手輕敲著沙發木質的扶手,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你那篇調查在業內口碑不錯的,好幾次國內的經濟犯罪研討會上,都有警方或者檢方的專家引用過其中的觀點。”
聽起來白廷海似乎在夸她,但因為那篇調查白廷海已經不知道夸過她多少次了,很多場合都稱她為自己的“得意門生”,從來不乏溢美之詞。
只是放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何莞爾實在不明白他想表達什么。
白廷海微微一笑,終于揭開謎底:“有了這個成績打底,我如果提出讓你以特別調查記者的身份,最近距離報道調查桐城路橋融資事件,你說老褚會不會同意?你又愿不愿意參與呢?”
從南郊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十二點。
盧含章習慣早睡,何莞爾推斷這時候她多半已經睡著,于是開門的動作都格外地輕。
她慢慢地旋轉著鑰匙,聽見防盜門鎖芯咔噠一聲響后,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又悄無聲息地慢慢關上,這才輕聲說了句:“爸,我回來了。”
屋子里一片寂靜,惟有夜風清冷地拂過窗簾,沙沙作響。
何莞爾開了盞最暗的燈,放下包打著赤腳,輕手輕腳進了右手邊第一個房間。
房間里窗簾半掩著,月色照亮了半間屋子,靠窗的單人床上,盧含章安安靜靜地躺著,雙眼緊閉已然熟睡。
何莞爾看到她安然無恙,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替她掖了掖被子蓋住露在外面的半條手臂,又悄無聲息退到了客廳。
窗外更深露重,梧桐的樹影斜斜地從窗戶投射進來,隨風搖曳起伏,遮住了客廳一面墻上黑色相框的邊緣。
何莞爾立在相框前,抬眸看向照片里的人。
四十來歲的男人,藏藍的警服警帽和夜色融為了一體,濃眉大眼和粗獷的國字臉,右頰一道淺褐的疤。
這張嚴肅起來能嚇哭小孩子的臉,照片里定格的瞬間,嘴角卻有一絲隱約溫暖的微笑。
何莞爾在相片前沉默地站著,幾分鐘后,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說:“爸,這一次終于有了卓安然的消息,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把他揪出來。”
————
兩天后,JB區朝天碼頭旁的一座茶樓里。
這茶樓已有了些歷史,不過最近新裝修過,看著倒還嶄新氣派,生意也頗不錯。
一樓的大廳已經坐滿了人,二樓的包間也滿了一大半。
何莞爾坐在走廊最盡頭的一個包間里,靠著窗,視線放在幾百米開外打圍施工的半座橋上,一直沒有說話。
她對面的一男一女,男人三十來歲,國字臉寸板頭,五官普通尋常,女人年輕許多,穿著白色襯衣,一張瓜子臉清秀又干練。
她從腳下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摞厚厚的資料,整整齊齊地摞在桌面上,又推到何莞爾面前。
“何記者,這些是這一次調查的資料,褚隊長說您先看一看心里有數,只是要注意保密。”
何莞爾從遠方收回視線,微笑著頷首致謝,視線移到桌對面的男人身上。
“林警官,這次調查就只有你和陳警官兩人參與?”
她聲線清冽聽不出喜怒,但重音故意放在了“只有”兩字上,顯然重點落在了警力不足這件事上。
林楓頗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上面確實這樣安排的,畢竟是匿名舉報。”
何莞爾沒再說話,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沒有立場糾結這個問題, 畢竟有機會參與到這一次的調查中來,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前天晚上白老師問她要不要參與桐城路橋涉嫌經濟犯罪的調查,她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不僅因為可能涉及到卓安然,更是因為凡是和詐騙沾邊的事,她都不想放過。
這些年,區塊鏈、虛擬幣風生水起,新類型經濟發展迅速、如火如荼,騙子的手段也與時俱進,各種假冒偽劣山寨版的玩意上線圈錢,仗著信息不對等忽悠缺乏投資渠道的人,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
何莞爾知道,這是國家都顧不過來的亂局,她一個小小的記者,能做的更是微不足道,但她還是不能袖手旁觀。
能救一個是一個,這是她的真實想法。至于會不會把自己賠進去,她暫時沒心思考慮那么多。
只是經偵部門的態度有些讓她意外。
涉及到內環改造這樣大的工程,她原以為支隊會很重視,再不濟也該成立個專案組,沒想到就點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老手一新人。
新手就是剛才給她資料的叫陳清的警花妹子,老手就是這位經偵第九大隊的副隊長,林楓。
只是,配備的人手不太夠也就算了,開始工作的地方竟然是在這樣一個茶樓,而不是公安局,這實在是讓她始料未及的事。
“人家匿名舉報,所以經偵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調查也要搞成地下黨接頭一樣,這是什么講究?儀式感么?”
何莞爾飛快地翻著眼前的資料,還是忍不住發了發牢騷。
林楓沒接話,也不敢接話。何莞爾可能不記得他了,可他對何莞爾的一張利嘴記憶猶新。
這么多年過去,這姑娘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好打交道。
十年前,林楓和何莞爾一個學校,他高她一級,即是校友又是同鄉,所以對這位當年號稱五十年一遇的校花印象深刻;七年前,他最后一次見到何莞爾,她還穿著藍色的警校制服,短發齊耳、英姿颯爽。
好些年沒見,褪去青澀后清冽又明媚的何莞爾,更讓人移不開眼。
據說她的母親是少數民族,于是有了這樣一張將異域風情與東方古典融合得恰到好處的面孔,名副其實的雪膚花貌,一對水汪汪的桃花眼尤其出眾,再加上一米七幾的高挑身材,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然而美則美矣,侵略性卻太強,尤其是不服輸的性格和火爆的脾氣,以至于當年學校里的男生還是女生,對何莞爾的看法非常極端。
要么極度討厭,要么極度欣賞,從沒有不陰不陽的兩面派。
那他是哪一派呢?
林楓摸了摸下巴思考起這個問題,十幾秒后默默地點了點頭——嗯,應該還是欣賞多一點吧,畢竟人家明明能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實力,這樣的價值觀就很值得提倡。
“隊長?隊長!何記者問您調查什么開始呢?”
回憶往事的林楓被陳清推了推,這才驚覺自己的走神。
“國慶前后就開始,”他忙回答,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開始介紹起了這一次要重點調查公司的背景。
“桐城路橋曾經是一家國字號,成立三十多年,有公路、市政、橋隧等多項施工總承包、專業承包一級的資質,十幾年前改制,五年前股票上市,股票市值五十點六億。這次競標桐城路橋拿下了內環改造的兩個標段,算是一鳴驚人了,畢竟這個公司沉寂了好多年,前些年還因為單位行賄罪被禁止投標參與市政工程建設。”
何莞爾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些我都知道,另外關于卓安然這個人,警方那邊有多少了解?”
聽她提起這個話題,林楓精神一振,馬上找回狀態:“我們這邊多方調查,得知十幾年前曾經有個活躍在南亞、中亞的詐騙犯,小到電信詐騙,大到虛擬跨國企業參與收購,幾乎所有和詐騙有關的都做過,還偏好對有背景的商人和國家下手,某區域的小國幾乎無一幸免。他還養了一幫子徒子徒孫,漸成一個詐騙王國。而他名下的公司注冊地幾乎都在百慕大或者南半球的島國,注冊名翻譯過來,就是類似卓安然三個字的發音。”
“那么卓安然做過的案子,警方有多少資料呢?”何莞爾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