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趕去婚禮”
- 南方與北方
- (英)伊麗莎白·蓋斯凱爾
- 6197字
- 2020-10-27 10:31:26
“求婚了,結婚了,啊。”
“伊迪絲!”瑪格麗特輕聲叫道,“伊迪絲!”
不過,瑪格麗特猜得不錯,伊迪絲睡著了。她穿著白色布衫,配藍色緞帶,蜷曲著身子躺在哈雷街后廳的沙發上,看上去非常可愛。要是緹娜尼也曾這般打扮,躺在一間后廳的緞面紅沙發上,也許該把伊迪絲認作她了。伊迪絲的美再次打動了瑪格麗特。兩人從小相伴長大,一直以來,每個人都對伊迪絲的漂亮津津樂道,除了瑪格麗特。瑪格麗特很少關注這點,只是最近幾天,想著伊迪絲很快不能陪伴在側,似乎她的甜美可愛和迷人魅力都得以凸顯。她們反復談論著婚禮和禮服,雷諾克斯上尉,還有他向伊迪絲講述的將在其兵團駐扎地科爾福度過的未來生活,為鋼琴調音的難處(伊迪絲覺得這大概是其婚姻生活中可能發生的最難以克服的困難之一),去蘇格蘭度蜜月需要什么樣的長裙。竊聲低語漸漸有了困意,瑪格麗特停頓一小會兒后發覺,正如她預料的,盡管隔壁房間話語不絕,伊迪絲披著絲滑的卷發蜷成一個布鍛軟球,靜靜地沉入了餐后小盹。
瑪格麗特本想告訴表姐自己對于未來在鄉間家宅里生活的設想和展望,父母都在那邊,盡管過去十年里一直把肖爾姨媽的房子當做家,自己在家鄉的假日時光也總是明媚燦爛的。不過沒有人聽,她只好一如既往獨自垂首沉思人生的轉折。沉思是快樂的,盡管其中夾雜著惋惜,不知此番離別后,何時才能再見到溫柔的姨媽、親密的表姐。當她正想著在赫爾斯通宅里享受獨女優待的歡樂時,隔壁房間的一些談話傳入耳中。肖爾姨媽正和一起用餐的五六位女士交談,先生們還待在餐廳里。大家都是房主的老熟人,肖爾太太稱為朋友的鄰居。這么說是因為她們一起用餐的機會,比其他任何人都來得頻繁,而且如果她或伊迪絲有什么需要,或是反之,大家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在午宴前拜訪對方。既然是朋友,這些女士和她們的先生們在伊迪絲即將婚嫁之際受邀參加告別宴。伊迪絲本不愿意這樣安排,因為雷諾克斯上尉將在今晚坐晚班火車抵達。不過,盡管她是父母的寵兒,卻行事粗疏,也懶于固執己見。當她發現母親決意增備當季佳肴,這在告別宴上可是治療極度感傷的妙藥啊,于是就讓步了。她母親正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撥弄著盤里的食物,表情嚴肅,又有些漫不經心。其他人正品味著格雷先生的妙語,格雷先生在肖爾太太的宴會上總坐在桌尾,喜歡要求伊迪絲去客廳給他們來點音樂。這次聚會格雷先生特別和氣,先生們留在樓下的時間比往常更長些。從瑪格麗特無意中聽到的談話來看,他們這樣安排也對。
“我自己受了太多苦,不是我不中意我可憐的好將軍,只是年齡差距真是問題,我絕對不會讓伊迪絲再陷入這樣的境遇。當然,倒不是我當媽的偏愛,我早就覺得這孩子大概結婚早呢。對呀,我總說她一定會在十九歲前結婚。雷諾克斯上尉方面我有很強的預感……”說到這里聲音變得低沉似在耳語,不過瑪格麗特對后面的內容了然于胸。伊迪絲在婚戀方面的進展相當順利。肖爾太太一直由著他們,她自己這么形容來著,實際情況倒更像是鼓動著這段婚姻,盡管伊迪絲的朋友們覺得對于她這樣青春貌美又有家業可繼的女孩鐵定有更好的選擇。但肖爾太太說她唯一的孩子應該為愛結婚,她嘆了口氣強調她的觀點,好像真愛并不是她和將軍結合的起因。對于他們訂婚的浪漫情事,肖爾太太可比女兒還要欣喜。雖然伊迪絲已是名正言順地沉浸在愛河之中,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比起雷諾克斯上尉描繪的科爾福,她會更喜歡位于貝爾格威亞的豪宅。那些讓瑪格麗特聽得心向往之的部分,伊迪絲裝作擔心害怕,部分是因為被愛人哄勸著改變喜好是一種幸福,部分是吉卜賽式或者臨時湊興的生活方式實在難合她心意。話說回來,就算有人坐擁豪宅、田產還頂著頭銜充滿誘惑,伊迪絲仍然會貼緊雷諾克斯上尉,不過事后她可能心懷隱憂,對上尉沒能集各種優勢于一身流露出懊惱之情。在這一點上,她真的只是母親的孩子,母親對肖爾將軍除了尊重其人品和地位實無其他熱情可表,在費盡心機成婚后總忍不住暗自嘆息未得知心人真是命苦。
“她的嫁妝我可一點沒含糊。”這是瑪格麗特接著聽到的話語。
“將軍給我的各式漂亮印度坎肩都歸她了,畢竟我也用不上了。”
“她可真幸運。”有人搭腔說。瑪格麗特聽出是吉博森太太,她對這些東西的興趣比旁人更濃,原因是她的一個女兒幾周前剛出嫁。
“海倫本來看中一條印度坎肩,不過我看價格實在高得離譜,就沒答應。要是她知道伊迪絲有印度坎肩大概會很羨慕呢。哪種款式的?德里?帶可愛的小滾邊?”
瑪格麗特又聽到姨媽在講話,這次好像本半臥著的她坐直了身子,打量著光線黯淡的后廳。“伊迪絲!伊迪絲!”她叫道,然后仿佛就累著了,又躺下。瑪格麗特走上前。
“伊迪絲睡著了,姨媽。需要我幫忙嗎?”
女士們聽到有些失望,連聲嘆道“可憐的孩子!”。這時肖爾太太懷里的小狗似乎受到周遭遺憾情緒的感染,叫了起來。
“噓,泰利!你這個淘氣包!這樣會吵著小姐的。只是想讓伊迪絲找紐頓把坎肩拿下來。你愿意去嗎,親愛的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上樓走到房頂的老護理室,紐頓正忙著縫制婚禮要用的蕾絲花邊。當紐頓過去(嘟囔埋怨著)取那條當天已展示了四五遍的坎肩時,瑪格麗特環顧護理室,這是九年前她在這幢房子里最先熟悉起來的房間。那時她活脫脫是個鄉下野孩子,被帶到這里來陪伴表姐伊迪絲,和她一起生活、一起玩耍和學習。這間倫敦式護理室的陰暗面貌仍留存在腦海里,她們的護傭嚴肅刻板,尤其強調保持雙手潔凈和著裝樸素。她回想起在那兒進的第一杯茶,當時父親和姨媽隔著極高的樓梯在樓下用餐,在她(以孩童之見)看來,若不是自己坐在天上,就是他們深入地底了。在來哈雷街之前,家里母親的起居室就是自己的護理間。鄉下的牧師宅邸習慣早起,所以瑪格麗特總和父母一道用餐。哈!眼下出落得高挑齊整的十八少女清楚地記得,第一個晚上,九歲的小女孩滿腔悲痛把頭埋在床單下淚流成河。護傭不許她哭,說會擾到伊迪絲小姐。她只得低聲抽泣,心中愁苦如故。直到新認識的光彩靚麗的姨媽輕輕走上樓來,帶赫爾先生看他臨睡的小女兒,瑪格麗特方才止住泣涕,靜靜躺著裝睡,因為她不愿自己的悲傷勾起父親的不快。她不想在姨媽面前表露這種不合時宜的悲傷,尤其在家里為她籌備停當襯得上更講究場合的行裝之前,直到爸爸終于得以暫離牧職來倫敦幾日,他們家可期盼、計劃和構想了很久呢。
現在她早已喜歡上了護理室,盡管這里看上去有些凌亂。她四顧張望,想到最多三天就要離開,不再回來,心里如貓咪般隱隱作痛。
“紐頓,我想我們都會為離開這里感到難過吧。”她說。
“說實話,小姐,可別算上我。我的眼睛不如從前了,這里光線不好,我只能在窗邊才能縫好這些花邊,冷風吹著可要凍死了。”
“喔,我敢說在那不勒斯一定光線充足,溫暖宜人,在那之前你可得盡快把這些織補活做好。謝謝,紐頓,你忙吧,我可以拿坎肩下樓。”
瑪格麗特扛著坎肩走下來,不免染上它們濃烈的東方色彩。伊迪絲還睡著,姨媽便讓她站著做模特,好把坎肩披在她身上展示一番。沒有人注意到,瑪格麗特高挑勻稱的身材配上她為悼念父親那邊某位遠親而穿的黑色綢裙,掩蓋了這色彩富麗的坎肩細心疊折起來的長度也會包住大半個伊迪絲的事實。瑪格麗特靜靜站在吊燈下,任由姨媽挑撥身上披掛的布匹。偶爾奉命轉身之際,她從壁爐上方的鏡子里瞥見自己的影像,不由自顧自微笑,因為看上去不禁讓人想起一位公主習常的裝扮了。她輕觸圍在身上的坎肩,手感細軟,色彩明艷,怎不叫人喜歡。唇邊浮起一絲舒心的淺笑,她像個孩子般享受著,穿得這樣隆重蔚然。這時門開了,仆人通報亨利·雷諾克斯先生剛到。女士們有的退到一旁,仿佛不愿張揚自己對服飾的喜愛。肖爾太太向這位新到訪者伸手問候。瑪格麗特估量自己還得繼續陳列坎肩,便仍靜靜站著,只是望著雷諾克斯先生的表情明媚而生動,似乎非常肯定他能理解自己對此等唐突露面的態度。
姨媽忙于應酬未能赴宴的雷諾克斯先生,問他有關其兄弟姊妹的各種問題,其兄弟即婚禮的新郎倌,其姊妹將和上尉一道專程從蘇格蘭過來擔任婚禮女儐相,還有對雷諾克斯家其他成員的問候。瑪格麗特明白自己陳列坎肩的工作告結,轉而招待姨媽現在沒空搭理的其他客人。這時,伊迪絲從后客廳走出來,乍見亮光,她不禁眨巴眼睛,同時隨手攏起稍亂的卷發,整個兒是從夢中驚醒的睡美人。哪怕酣睡之中,她也感到雷諾克斯家來人還是得起身的。再說,她有好多有關親愛的嘉麗特的問題,對這位未曾謀面的未來小姑,自己可是表達過不盡的關愛之情。要是瑪格麗特不是個特驕傲的人,恐怕要對這位突如其來的競爭者生出嫉妒。姨媽也加入談話,瑪格麗特打算再靠邊讓讓,卻看到亨利眼瞄著自己身旁的空位,知道他一結束和伊迪絲的寒暄就會坐過來。之前姨媽含糊談到他的安排,自己并不確定他今晚會到,見到他有點意外,不過今晚會愉快地度過了。他的喜惡與自己如出一轍。瑪格麗特臉上煥發出坦然率性的光彩。漸漸他走近了。她笑著表示歡迎,沒有絲毫羞怯或忸怩。
“我猜你們都忙著正事呢,我是說女士們的正事。和我的生意可不同,那是真切實在的法律事務。擺弄坎肩和起草協議可遠不相同。”
“看到我們為欣賞這華麗衣飾忙碌,你一定覺得有趣吧。不過印度坎肩確實出類拔萃。”
“它們確實華麗,不過價格也高不可攀。沒有興趣。”先生們依次走進來,讓房間里的說話聲更顯嘈雜。
“這是你們最后一次晚宴,對吧,周四之前沒別的安排了吧?”
“沒了。今晚之后我們都該放松下,我可好幾周沒歇了。我說的是那種休息,是在手頭活都忙完,整場費心費神的活動方方面面都已安排妥貼以后。能有時間好好思考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我猜伊迪絲也這么想吧。”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但你大概會這么覺著。最近每次看到你,一會兒就被別人急急叫走了。”
“是啊。”瑪格麗特回答,想起過去一個多月里各種瑣事交織,無休無止,頗有些難過。“大概婚禮前總會有你說的這種忙亂,反而不太可能過得寧靜安逸。”
“除非讓照顧灰姑娘的仙女來訂置嫁妝,為客人準備晨餐,發請柬。”雷諾克斯先生笑起來。
“這些真的必不可少嗎?”瑪格麗特抬頭望著他問。過去六周來一直驅策伊迪絲像最高元首般忙來忙去的那種追求極致的難以言說的疲乏感,如今盤踞在她心頭。她真想有人能幫她對婚姻產生點輕松愉快的念頭。
“噢,當然有必要。”他回答的語氣轉為堅定。“儀式典禮總是必要的,與其說為了讓自己滿意,更像是堵旁人的嘴。不如此,生活沒有滿足可言。話說回來,你想怎么安排婚禮呢?”
“我還沒怎么打算過呢,不過,我希望會是個清朗的夏季早晨,穿過樹蔭走到教堂,不需要太多女儐相,也不備婚禮晨餐。我鐵定刪去那些現在讓我覺得頭痛的事。”
“應該不會吧。秩序井然的簡潔本就合乎你的個性。”
瑪格麗特不怎么喜歡這番評論。想起他曾幾番試圖引入有關她個性和未來打算的談話,然后對自己恭維有加,就更不愿繼續這個話題。她簡短地打斷他。
“我自然比較惦念赫爾斯通教堂,然后步行去那里,而不會選擇駕車到倫敦某條大道上的教堂。”
“說說赫爾斯通吧,你還沒跟我講起過。以后哈雷街96號怕是要變得昏暗俗氣、冷清乏味起來,我想了解你的新居所。先問問它是村莊還是市鎮呢?”
“只是個小莊,還算不上村莊。那里有教堂,附近有些宅子在綠……或者說村屋吧,四周都開著玫瑰。”
“花朵香飄四季,圣誕尤其繁茂,我來補充你描繪的美景。”他說。
“沒有。”瑪格麗特有些生氣。“我沒有描繪,我只是陳述赫爾斯通的樣貌。你可別那么說。”
“我該懺悔。”他答道。“只是這些聽上去像是某個童話里的山莊,遠離人世中的景象。”
“是真的。”瑪格麗特熱切地說。“過了新林區,英格蘭的其他地方看上去都顯得粗糙乏味。赫爾斯通像丁尼生筆下詩歌中的地方。不過,我不會再談它了,要是我說起它在我心里的模樣,它的真實模樣,你一準笑話我。”
“真的不會。不過我看你已經下定決心了。那,好吧,我更想聽聽牧師宅的情況,說給我聽吧。”
“我無法描述自己家。我難以用言語捕捉它的迷人之處。”
“我沒轍了,你今晚挺嚴厲呢,瑪格麗特。”
“是嗎?”她轉動著大眼睛,目光柔和地打量他。“我沒有覺得。”
“你看,就因為我說話不夠漂亮,你既不愿告訴我赫爾斯通的模樣,也不想談你的家。而我已經告訴你我真的想聽,尤其是關于你的家。”
“但我真心談不了自己家。要是你完全不了解,這是沒法談的事。”
“那好吧。”他頓了一下。“說說你在家都做些什么。這里早上你會看書上課或是做別的事情活躍頭腦,午飯前散步,之后和姨媽坐車出去,晚上也有些活動。那里的話,在赫爾斯通你會怎么安排。騎馬,坐車還是步行?”
“自然要走路。我們沒養馬,爸也沒有。他都是步行到教區各個角落。路上風景綺麗,坐車就可惜了,騎馬差不多也是。”
“你會忙些園藝活嗎?我覺得鄉村的姑娘們都該干點這些吧。”
“我不清楚。我自己倒不怎么喜歡這樣的重活。”
“射箭,野餐,跑步,打球?”
“統統沒有!”她笑起來。“爸爸的年俸有限,即使身邊有這樣的機會,我也不一定會去。”
“我看,你什么也不想告訴我。你只說你不會做這不會做那。在假期結束前,我大概會去看你,好知道你到底做些什么。”
“我期待你的光臨,這樣你可以親眼感受赫爾斯通的美。現在我得離開了。伊迪絲坐下彈奏,我懂的音樂剛好夠給她翻翻樂譜。再說,肖爾姨媽不喜歡我們說太多。”伊迪絲彈得相當出彩。一曲未完,門半開了,伊迪絲看到雷諾克斯上尉猶豫著要不要進來。她扔下后面那段,跑出房間,留下瑪格麗特不明就里,尷尬地立在那里,羞得面紅耳赤,不知該如何向驚詫的客人們解釋,是何種突發事件讓伊迪絲這么飛走了。雷諾克斯上尉到得比預想的早。也可能現在挺晚了吧。大家看看表,都適時感嘆著時光飛逝,起身作別。
這邊伊迪絲走回來,面露喜色,半驕半羞地領進她那高大英俊的上尉。他的兄弟和他握手,肖爾姨媽和氣地歡迎他,語調中夾雜著一貫的幽怨,這是長期自認為婚姻不夠美滿使然。而且,將軍離開后,生活如此優越,一切都順風順水,除了這點愁苦,要發現點別的掛念還真是枉然。不過,最近她著力操心健康方面,一想起來就會有點緊張地咳兩聲。某位逢迎的醫生開的藥方正中她下懷,去意大利過冬。肖爾太太和其他人一樣有心儀之物,但她絕少公開承認個人喜好是真正的原因。她更喜歡由其他人堅持要求去實踐自己的愿望。她自己還真的相信,確實是出于一些艱難的客觀情況而不得已為之。這樣一來,她可以一邊做著自己想做的事,一邊柔和地埋怨絮叨。
她就是這樣開始告訴上尉旅行安排的原委,出于禮貌,后者對未來岳母的說辭一概贊同,而目光卻緊盯著伊迪絲。伊迪絲正忙著布置茶桌,叫上各式美味,盡管上尉強調說此前兩個鐘頭里用過餐。
亨利·雷諾克斯靠壁爐站著,這家里正發生的一切讓他感到有趣。他和英俊的兄弟長得像,不過,在他們相貌出眾的家族里,他顯得平常些。他看上去機智、敏銳而靈活,當他默不作聲,顯然在饒有興致甚至表情戲謔地觀察伊迪絲和自己的舉動時,瑪格麗特不知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那幾分戲謔實是肖爾太太和其兄弟說道所賜,和他觀察的興致是兩碼事。他倒是很喜歡看這兩姐妹為布置桌子忙來忙去。伊迪絲想多干點活,趁興要讓愛人知道自己作為軍人的妻子會多么能干。她發現壺里的水涼了,便叫廚房再燒一大壺過來。等她在門口接過茶壺端進屋時,發現真是太沉了。她噘著嘴走進來,布裙上蹭到了一塊污漬,圓滾滾的白皙小手也被壺把壓出了凹痕。她像個受傷的小孩,立即把手伸給上尉看。自然,這兩種情形下的補救措施也并無二致。瑪格麗特的酒精燈調節起來很便捷,是很有效的裝置,不像伊迪絲,一時興起,便把吉普賽流浪當成兵營生活的寫照了。今晚以后,直到婚禮結束,一切都亂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