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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在那兒——她在洗澡

  • 林中之死
  • (美)舍伍德·安德森
  • 8336字
  • 2020-10-27 10:31:26

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真讓人發(fā)瘋。早上,我和往常一樣去辦公室,晚上,也按時回家。我和妻子住在紐約市布朗克斯區(qū)的一間公寓里,還沒有孩子。我比妻子大十歲。我們的公寓在二樓,走道上只有一條狹小的樓梯,供樓里所有住戶使用。

如果我能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傻子,如果能弄清楚我是一個突然有點兒精神錯亂的男人,還是一個名譽真的受損的男人,那我就完全正常了。今晚,當辦公室發(fā)生了一些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后,我決定回家,把這一切都告訴妻子。“我要告訴她,然后觀察她的臉色。如果她突然臉色刷白,就證明我的懷疑是對的。”我暗暗地想。在過去的兩周里,我的一切都改變了,我已不再是原來的自己。比如說,我以前從來不會用“刷白”這個詞。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呢?我自己都沒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又怎么能判斷妻子的臉色是否刷白呢?這個詞肯定是我小時候從某本書里看來的,也許是一本偵探小說。等等,我知道它是怎么突然出現我的腦中了。

但這并不是我準備要說的事。今晚,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回到家,爬上二樓,往我們的公寓走去。

走進家門時,我故意放大了聲音問妻子:“親愛的,你在干嘛?”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

“我在洗澡。”妻子回答道。

看吧,她正在家里洗澡,她在那兒。

她總是假裝愛我,但現在看看她,我還在她的心里嗎?她的眼里還有一絲溫柔嗎?她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會想起我嗎?

你看,她在笑。一個小伙子剛從她身邊經過。那個家伙身材高大,留著一點兒小胡子,正抽著煙。你說——他是那種和我一樣,在某方面對社會有貢獻的人嗎?

我以前認識一位惠斯特紙牌俱樂部的總裁。好家伙,他可真是個人物。大家都爭著想要學玩惠斯特紙牌。人們給他寫信:“如果已經出了三張牌,坐在我右邊的人還有三張,而我只有兩張……”。

我的朋友,就是我現在說的這個人,研究了這個問題,還給他們回信說:“在規(guī)則406中,你會發(fā)現……”。

我要說的重點是,他是具有一定社會價值的人,他對社會有貢獻,因此我尊敬他。我們過去常常在一起吃午飯。

我有點兒偏題了。我現在腦中浮現的這些家伙,這些傲氣自負的年輕人,就知道在街上游蕩時向女人拋媚眼——他們都干了些什么?他們捻弄著兩撇小胡子,手里握著手杖,還有某些正直的男人在資助他們。這些傻子正是他們的父親。

一個這樣的家伙在大街上走著,遇見了一位像我妻子這樣,沒有太多人生閱歷的單純女人。他微微一笑,眼中含著一絲柔情。這樣的騙子,如此虛偽輕浮,如此幼稚荒唐。

女士們如何識破?她們還只是孩子,什么都不懂。而某個男人,此時正在某處的辦公室里努力工作,為社會做著貢獻,可她們會想到他嗎?

事實是,女人芳心大動,拋出了那本來只應留給自己丈夫的溫柔一瞥。接下來的事,就無法預知了。

但是,唉,既然我要告訴你這個故事,那么就讓我開始吧。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不停空談著的男人,我怕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就像前面說過的那樣,我晚上從辦公室回家,此時剛走進玄關。我問妻子她在干什么,她說自己正在洗澡。

非常好,這下我確實是個傻子了。我應該到外面的公園里走走。逃避是沒有用的,只有坦然面對一切,所有的事情才能清楚明了。

哈哈,我已經被惡魔附體啦。我說過我會保持冷靜,會鎮(zhèn)定自如。但事實是,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冷靜,而且越來越氣憤。

我雖然是個小個子男人,但我告訴你,一旦被惹怒,我也會打架的。記得小的時候,我曾經和一個小男孩在學校的院子里打架。他把我打成了熊貓眼,我則打掉了他一顆牙齒。“過去,到那兒,那兒……現在給我靠著墻。讓我把你的小胡子揉成一團糟。把手杖給我,我要把它在你的頭上敲斷。年輕人,我沒打算殺你,我只想維護我的尊嚴。不,我不會放你走的。站過去,去那兒……你下次走在大街上時,如果看見一位令人尊重、舉止文雅的已婚女士走進商店,不準含情脈脈地看著人家。你最好去找工作,到銀行找一份工作,從底層做起,努力向上。你罵我是老山羊,那我就讓你看看,老山羊是怎么把你撞到一邊去的。過去,過去。”

好了好了,你讀到這里,肯定也把我當傻子了吧。你會大笑,微笑地看著我。你正在公園里散步,牽著一只狗。

你的妻子在哪兒?她在做什么?

好吧,假設她正在家里洗澡,那么她在想什么呢?她邊洗澡邊胡思亂想著,她想的人是誰呢?

我要告訴你的是,當你牽著狗散步時,你也許沒有理由懷疑你的妻子,但你和我的處境相同。

她在家里洗澡,而我一整天都坐在辦公桌前想著這些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我絕不會魯莽地靜靜走開,然后去洗個澡。我愛慕我的妻子,哈哈。如果她是無辜的,那么作為一個丈夫,我當然愛慕她;如果她有罪,那么我會更愛慕她。我的臉皮多厚啊!心胸多寬廣啊!就在這段時間里,她對我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高尚甚至英勇的意味。

現在對我來說,每一天都一樣了。好了,你看吧,我已經抱著腦袋在這兒坐了一天,不停地想啊想。而這期間,她正四處逛著,繼續(xù)著她如常的生活。

她今早起床后,坐在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對面吃早餐。丈夫上班后,她就和我們家的女仆說話。她要去逛商店。她在縫東西,也許是給我們的公寓做新窗簾吧。

這就是你的女人。羅馬大火時,尼祿國王[5]還在拉小提琴,他的心里就住著這樣一個的女人。

妻子對丈夫不忠,她會高興地出門,然后,比如說,投入某個浪蕩公子的懷里。他是什么樣的人?他跳舞、抽煙。他和他那群豬朋狗友在一起時,會得意地說:“我搞到了一個女人,她雖然年紀不輕了,但瘋狂地愛著我,上手可真方便啊。”我在火車上的吸煙車廂和其他許多地方,都聽過這類家伙說這樣的話。

至于一個像我這樣的丈夫,他能冷靜嗎?他能鎮(zhèn)定自若嗎?他能沒事嗎?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坐在辦公桌前,抽著雪茄,看著人來人往,不停地想啊想啊。

他在想什么呢?想的都是她。“她還在家,在我們的公寓里。”他想,“她正在大街上走著。”你對妻子的神秘生活了解多少?對她的想法又了解多少?好了,嘿,你嘴里叼著煙斗,雙手插在口袋里。對你來說,你的生活一切安好。你快樂、幸福。“這有什么關系呢,我的妻子正在家里洗澡。”你這么告訴自己。你在日常生活中,比如說,是個有用的男人。你出版書籍、經營商店,撰寫廣告案。你偶爾會暗自思忖:“我正要扛起從別人肩上卸下的擔子。”那會讓你感覺高興。我同情你。如果你讓我——或者應該這么說——如果我們在正常的業(yè)務往來中相識,我敢說,我們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好吧,我們會一起吃午餐,雖然不會經常,但偶爾會;我會和你說起某筆房地產交易,也會告訴你我一直在做的事。“遇見你真高興!記得打電話給我。走之前再抽根雪茄吧。”

對我來說,這是非同尋常的。比如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辦公室里,什么也沒做。一個男人走進來,一個叫阿爾布萊特的男人。“好了,你是要賣掉你的資產,還是繼續(xù)持有?”他說。

他說的是什么資產?他在說什么?

你自己可以看看,我現在處于一種什么狀態(tài)。

我現在必須回家。我的妻子應該已經洗完澡了。我們會坐下來吃晚餐,但剛才說的這一切,我都不會對她提起。“約翰,你怎么了?”“哈哈,沒什么。我只是有點擔心生意上的事。一個叫阿爾布萊特先生的男人走進我的辦公室,問我該賣了,還是繼續(xù)持有?”我心里真正想著的事卻絲毫沒有提及。我會變得有點緊張,會把咖啡灑到桌布上,或者不想吃甜點。

“約翰,你怎么了?”多么冷漠。就像我說過的那樣,對我多么不在乎。

怎么了?問題夠嚴重了。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準確地說,是十七天以前,我還是個快樂的男人,忙著自己的事。早晨,我會坐地鐵去辦公室上班。要是想買一輛小車的話,我其實早就可以買了,但我沒有買。許久以前,我就已經和妻子商定,不能過這種愚蠢的奢侈生活。說實話,十年前我在生意失敗時,不得不把一些資產轉到了妻子的名下。我把相關文件帶回家給她簽了,事情就這么處理了。

“好了,約翰,”妻子說,“我們是不會買汽車的。”當時,那件令我沮喪的事情還沒發(fā)生。我們一起在公園里散步。我問她,“梅葆,我們要買輛車嗎?”“不,”她說,“我們不會買車的。”“我們的錢,”她說,并且說過至少上千次,“將會是我們日后的安慰。”

確實是安慰。但如今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有什么安慰?

就在兩周前,不只兩周,是十七天前,我就像今晚這樣,從辦公室回家。當然了,走過同樣的街道,經過相同的店鋪。

至于那位阿爾布萊特先生問我,是打算變賣資產,還是繼續(xù)持有,對此,我感到很疑惑。我只好含糊其辭:“再看看吧。”他說的是什么資產呢?我之前肯定和他談到過。如果我們之前沒有說過,那么一個只是泛泛之交的人,是不可能走進我的辦公室,然后如此隨意,或者說,如此親近地和我談論資產事宜的。

正如你所見,我依舊疑惑。雖然我目前還有事情要面對,但和你想的一樣,我依舊有些困惑。今早,我和平常一樣,在浴室里刮胡子。我一般都在早上刮胡子,而不是在晚上,除非要和妻子外出。我正刮著,修面刷掉到了地上。我彎腰去撿的時候,頭撞在了浴缸上。我只是告訴你我目前所處的狀態(tài)。我的頭被撞起了一個大包。妻子聽見我的呻吟聲,問我怎么了。“我碰到頭了。”我說。當然,一個行動正常的人如果知道浴缸在那兒,是絕對不會把頭撞上去的,而且誰會不知道自己家中浴缸的位置呢?

我現在又把發(fā)生的一切想了一遍,思考是什么讓我如此沮喪。就在十七天前回家的那個晚上,是的,我一路走著,什么也沒想。等我回到所住的公寓樓,走進去時,我發(fā)現前方,在那個狹小的樓道上,躺著一個粉紅色的信封,上面有我妻子的名字——梅葆·史密斯。我把信封拾起來,想:“真奇怪。”信封有一股香水味,沒有寫地址,只有“梅葆·史密斯”這個名字,明顯是男人的字跡。

我本能地打開信封,讀了起來。

十二年前,我在斯特里先生家的派對上初見妻子,自那以后,我們之間就從來沒有任何秘密。至少,在十七天以前的那個晚上,在從走道撿到信封的那一刻以前,我從未想過我們之間會有什么秘密。我總是隨意拆看她的信件,她也總是拆看我的。我認為,夫妻相處就該如此。我知道,有的人對此不大贊同,但我堅持認為自己是對的。

當時,我是和哈里·塞爾弗里奇一起去參加那個派對的,結束后,我便帶妻子回家。我提議坐出租車。“我們打車嗎?”我問她。“不了。”她回答說,“我們走路吧。”她的父親是經營家具生意的,后來去世了。所有人都認為,她肯定繼承了一些遺產,其實并沒有。事實上,她父親幾乎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抵押給大瀑布城的一家公司了。有人肯定覺得失望,但我不會這么認為。“親愛的,我娶你是因為我愛你。”在她父親去世的那天夜里,我這么對她說。她父親的家也在布朗克斯區(qū),我們從那兒步行回自己家,天空下著小雨,但我們沒有被淋得很濕。我說,“我娶你是因為我愛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現在回到這封信。信里寫著:“親愛的梅葆,周三等老山羊離開后,到公園里來。在我們以前見面的那個動物籠子旁的長凳上等我。”

署名是比爾。我把信塞進口袋,上樓了。

走進家門時,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在催促著我妻子做什么。我走進屋里時,那聲音有什么改變嗎?我直接闖進了客廳,妻子正和一個年輕男人面對面坐著。男人個頭很高,留著一小撮胡子,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男人看見我進門,假裝向我妻子推銷一種已獲取專利的地毯式吸塵器,但其實都一樣。當我坐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一直這么坐著,沉默不語時,他們兩人都尷尬了。妻子突然激動起來,從椅子上站起,大聲喊道:“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什么吸塵器。”

男人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我跟在他身后。“好了,看來我最好還是離開。”他自言自語道。可見,他原打算留一封短信給我妻子,讓她周三到公園里見他。但到了最后一刻,還是決定冒險到我家來。他很可能是這么想的:“她的丈夫可能會回來,取走信箱里的信。”于是,他決定親自過來看她,結果一不小心把信掉到了走道上。現在,他非常害怕。誰都清楚,像我這樣的男人,雖然個頭矮小,但有時候還是會打架的。

他急忙沖出門,我跟隨他到走道上。這時,另一個年輕男人從樓上下來,手里也拿著一臺地毯式吸塵器。可真是妙計啊,這些年輕人竟想出來隨身帶著吸塵器的妙計,但我們這些老男人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我立即看穿了他們的詭計。后來出現的年輕男人是前面那位的同伙,一直躲在走道上把風。這樣一來,在我回家上樓時,前面出現的那個男人正假裝向我的妻子推銷吸塵器,后面那個男人可能就在樓上,拿吸塵器的桿子敲地板打暗號,以此來提醒他的同伙。我現在想起來,確實聽見了一聲敲擊。

但此時,我不會像以前那樣,把所有事情都想個明白。我站在走道上,背靠著墻,看他們下樓梯。其中一人轉過來,朝我笑了笑,但我沒說什么。我也許應該追下樓,找他們倆打一架。但我想,“我不會這么做”。

毫無疑問,正如我一開始所懷疑的,寫那封信的主人正是那個被我撞見和我妻子坐在我家里,假裝推銷吸塵器的年輕男人。當兩個男人下到底層門前的樓道時,那個被我撞破的男人開始摸口袋。由于我在樓上,正倚著欄桿往下看,因此看見他在樓道四處查看。他笑著說:“你看吧,湯姆,我的口袋里放著一封給梅葆的信。我本來打算到郵局買張郵票寄給她的。結果我忘記她住在哪條街了。我當時想,‘唉,好吧,我親自去見她吧!’我可真不想撞見她丈夫,那只老山羊。”

“你已經撞見他了,”我在想,“現在就讓我們看看誰勝誰負吧。”

我回到屋里,關上了門。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十分鐘左右,我就一直站在剛才進門的地方,像我之前一直在做的那樣,不停地想著。有那么兩三次,我想試著對妻子說話,大聲叫妻子,質問她,好立即揭開這個令人痛苦的事實,卻發(fā)不出聲音。

我會怎么做?我會走到她跟前,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按到椅子上,冒險使用暴力讓她承認一切嗎?我不禁自問。

“不,”我對自己說,“我不會那么做。我得用點技巧。”

我站著思考了很長時間。整個世界在我的耳邊倒塌。每每試著開口,嘴里卻吐不出一個字。

最后,我終于開口了,非常平靜。當不得不面對時,我身上的好漢氣質便會體現出來。“你在做什么?”我問妻子,非常平靜地問。“我在洗澡。”她回答道。

于是,我走出家門,來到這個公園,在這兒仔細思考,就像今晚一開始所做的那樣。那一夜,我剛走出公寓樓,站在大門前,就做了這輩子從未做過的事。我是個虔誠的宗教徒,但我竟然咒罵別人了。我和妻子曾經無數次關于是否和一個這么做——即咒罵別人的男人做生意這個問題發(fā)生爭論。“我不可能因為對方咒罵別人,我就拒絕向他售賣資產吧,”我總是這么說。“對啊,你就是應該拒絕。”妻子說。

可見女人對生意上的事一無所知。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對的。

而且我堅持認為,男人必須維護家宅和家庭的完整。第一個晚上,我在外逛到晚飯時才回家。我決定暫時先不說什么,只保持沉默,采用策略。但晚餐時,我的手不停地顫抖,還把甜點灑到了桌布上。

一周后,我去見了一位私家偵探。

但一開始,還出了別的事。我是周一晚上撿到那封信的。到了周三,我便再也無法忍受干坐在辦公室里了。我不停地想著,那個不可一世的年輕人可能正和我妻子在公園里幽會,于是我親自去了公園。

果然,我看見妻子坐在動物籠子旁的長椅上,正在織毛衣。

我一開始想,我會躲到灌木叢中。但實際上,我徑直走到了她坐著的地方,在她身旁坐下。“太好了!什么風把你吹來的?”妻子微笑著說。她看著我的時候,眼中滿是驚訝。

我該不該告訴她呢?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不,”我對自己說,“我不會說的,我要去找私家偵探。我的尊嚴無疑已經受到挑釁,我得找出真相。”好在我的急智救了我。我直視妻子的雙眼說:“有一份文件得讓你簽,我自有理由認為你在這兒,在公園里。”

話剛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好在她沒注意到什么。我從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我的鋼筆。她剛一簽完,我便急忙離開了。起先我想,也許我應該在遠處隨意逛逛,也就是說,躲在遠一點的地方。但不行,我還是決定不那么做了。他肯定正和同伙盯著我,我這么告訴自己。

因此,次日下午,我去了那家偵探社。他個頭很大,當我告訴他我的事時,他笑了:“我能理解。我們有許多這類案例。我們一定會追蹤到那個家伙的。”

于是,你看,事情就這樣了,一切都安排好了。雖然我花了不少錢,但我的家將會被人監(jiān)視,隨后我會收到一份記錄所有情況的報告。說實話,安排好所有事情后,我為自己感到羞愧。偵探社的那個男人——周圍還站著幾個男人——跟著我走到門口時,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非常不解,而且不知怎的,這個舉動讓我快氣瘋了。他不停地拍我的肩膀,好像我是個小男孩似的,然后說:“別擔心,我們會解決所有問題的。”好吧。雖然說公事公辦,但不知怎的,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臉上。

你看,這就是我的處理方式。我無法看清自己。“我是個白癡,還是男子漢中的男子漢?”我不停地問自己,但得不到答案。

和那個偵探籌劃好以后,我回到了家里,徹夜未眠。

說實話,我開始希望自己從未發(fā)現過那封信。我開始覺得是我的錯。這想法也許會讓我不像個男子漢。但這也是事實。

好了,你看,我睡不著。“如果我沒有看到那封信,那么現在,不管我妻子怎么折騰,至少我不會失眠。”我這么對自己說。真要命。我為自己做的事感到羞愧。同時,也為自己此時的羞愧而羞愧。我只不過做了全國任何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都會做的事,我確實如此。我無法入睡。只要晚上一回到家,我就不停地想:“有個男人站在那兒,在樹的旁邊,我敢打賭,他是個偵探。”我不停地想著偵探社里那個拍我肩膀的家伙,每每想起他,我就越來越氣憤。我隨即便覺得,他比那個假裝賣吸塵器給梅葆的年輕男人更可恨。

接著,我便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就在一周前的一個下午,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記得我那天在偵探社里,看見有幾個男人站在周圍,但沒有人向我介紹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我想,“那么我就可以假裝去那兒取報告。如果上次接待我的那個男人不在,我就找別人。”

我這么做了,去了偵探社,我要找的人果然出去了。另一個人坐在桌子旁,我向他打了個手勢,然后走進里間的辦公室:“聽好了。”我小聲說。你看,我已經決心假扮那個破壞我家庭、毀我名譽的男人了。“我的意思夠清楚嗎?”

就像這樣,你看,好了,我得睡個覺了,不是嗎?就在妻子對我說“約翰,你最好去度個短假吧,獨自離開一陣子,放下工作上的事情”前的那個晚上。

你看,她要在其他時候這么說,我會非常高興的,但她現在這么說只會讓我比原來更氣憤。我想,“她不想我妨礙她。”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快要跳起來,告訴她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我還是忍住了。“我會保持沉默。我要用計謀。”我想。

一條非常好的計謀。就在那家偵探社里,我又雇了另一個偵探。我順利地施展著計謀,假裝成妻子的情夫。接待我的男人不住點頭,我則像個傻子似的輕聲低語。是這樣的,我告訴他,一個名叫史密斯的男人在這兒雇了一名偵探調查自己的妻子。“我出于私人原因,想你們在給他的報告里,說明他的妻子是清白的。”我說著,把錢從桌子上推給他。我已經完全不在乎錢了。“這是50美元,等他從你們這兒拿到報告后,我會再付你200美元。”我說。

我把所有事情都想好了。我告訴后一個偵探,我的名字叫瓊斯,和史密斯在同一個辦公室工作。“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往來,”我說,“他是一個不大吭聲的搭檔,你懂的。”

接著,我便出去了。他當然也和之前那個偵探一樣,送我到門口,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是我最無法忍受的事情,但我還是忍下來了。一個人總得好好睡覺的。

然后,在今天,這兩個男人當然是在五分鐘內前后腳都來找我了。第一個偵探先來了,他告訴我,我的妻子是清白的。“她潔白如玉,”他說,“恭喜你有一位如此冰清玉潔的妻子。”

于是我付了錢,往后退了幾步,這樣他就不能拍我的肩膀了。他剛把門關上,另一個偵探就進來找瓊斯。

我只好也見了他,付給他200美元。

然后,我決定回家。我離開辦公室,走在相同的街道上。自打和妻子結婚后,我每天下午都會經過那條街道。最后,我回到租住的公寓樓,爬上通往我家的樓梯,一切就像我不久前描述的那樣。我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一個傻子,一個有點兒瘋狂的男人,抑或一個尊嚴受損的男人,但無論如何,我知道,周圍再沒有任何偵探了。

我現在想的是,我要回家,把一切都告訴妻子,告訴她我的疑慮,然后觀察她的臉色。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會看著她的臉,看看她得知我在走道撿到那封信后,臉色是否刷白。“刷白”這個詞之所以在我腦海中浮現,是因為我小時候曾經在偵探小說里讀到過,而且我之前與偵探打過交道。

于是,我打算讓她屈服,逼她坦白。但你看,事情最終變成了什么樣。我到家的時候,屋里非常靜,起初我想,家里可能沒人。“她和他私奔了嗎?”我問自己。可能是我自己的臉有點刷白了。

“親愛的,你在哪兒,你在做什么?”我高聲喊道。她告訴我,她正在洗澡。

于是我便出來,到公園這兒來了。

但現在,我必須回家。晚餐該做好了。我想知道,阿爾布萊爾先生說的是什么資產。我和妻子共進晚餐時,我的雙手會發(fā)抖,我會把甜點灑出來。一個男人不會就這么走進來,用如此魯莽的態(tài)度談論我的資產的,除非,之前有人和他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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