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梅奇知道什么
- (美)亨利·詹姆斯
- 6814字
- 2020-10-26 18:09:20
維克斯太太走后,奧維爾小姐似乎意識到,她沒有立場公然指責(zé)艾達(dá)·法蘭奇的第二任丈夫;她從一張桌子的抽屜取出克勞德爵士的照片,就站在梅奇的面前,細(xì)細(xì)地端詳。
“他不好看嗎?”小梅奇天真地問。
奧維爾小姐遲疑了。“不,他很討厭,”她這樣尖銳的回答,著實(shí)讓梅奇感到驚訝。
她考慮了一番,才把照片歸還給梅奇。梅奇覺得,克勞德爵士有種新奇的吸引力,但她現(xiàn)在很苦惱,因?yàn)樗龔膩頉]有和美麗的奧維爾小姐意見相左過。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問奧維爾小姐她應(yīng)該怎么處理這張照片:她應(yīng)該就此扔掉了嗎?要不放哪兒才不會觸怒別人呢?于是,奧維爾小姐又開始思考;考慮過后,出乎意料的,她竟說:“把它放在教室的壁爐臺上吧。”
梅奇很擔(dān)心。“爸爸不會樂意看到它放那兒的?”
“的確會很不喜歡;但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奧維爾小姐別有深意地說,梅奇卻困惑不已。
“是因?yàn)榻Y(jié)婚了嗎?”梅奇冒昧地問。
奧維爾小姐大笑,盡管維克斯太太之前惹惱了她,但梅奇還是能感覺到她心情很不錯。“你覺得是因?yàn)檎l結(jié)婚了呢?”
這個問題問得猝不及防,小梅奇不知如何作答,因此,梅奇覺得自己看起來傻極了。所以她回避不答,說:“你是與他人不一樣的——”這明顯是暗示,她與克勞德爵士的新娘,她的媽媽不一樣。
“作為你父親的妻子?絕對的!”奧維爾小姐答道。結(jié)婚最開始的變化,當(dāng)然是從今往后,就要稱她為比爾太太,奧維爾小姐長期特地要求下,即使梅奇也要如此稱呼她。一切幾乎已成定局,除了小梅奇知道自己目前一共擁有四個爸爸媽媽,也知道三個月來,她一直趴在樓梯的扶手上晃悠,除了樓道上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頻繁,事情的進(jìn)展變得越來越復(fù)雜,而一切似乎一如既往。比爾太太可以擁有非常漂亮的連衣裙,但是奧維爾小姐也毫不遜色,相較于第一任太太,爸爸更喜愛自己的第二任太太。梅奇可以預(yù)見,隨著時間的增長,這樣的喜愛之情只會日趨加深,直到無以復(fù)加。確實(shí),梅奇與奧維爾小姐之間的關(guān)系,即使梅奇早熟的人生經(jīng)歷也不能解釋。她們不能打擊奧維爾小姐。畢竟,如今的氛圍并無多少度蜜月的甜蜜氣氛,比如,這就與她經(jīng)常聽維克斯太太詳細(xì)描述過的細(xì)節(jié)諸多不符——鑒于爸爸對婚姻關(guān)系根深蒂固的偏見,再審視一下如今的氛圍,倒是覺得再自然不過了。正如梅奇所知,如今這些煩心的事情,比爾太太可是一點(diǎn)兒也不放心上。煩心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因此比爾對克勞德爵士的照片的敵意僅是九牛一毛,不如眼不見為凈。終于在書房里找到一個顯眼的地方放置這張討喜的照片,事實(shí)上,法蘭奇先生很少到教室里去。而之前提及的蜜月期,梅奇幾乎都是單獨(dú)一人在學(xué)習(xí),這樣則能在那兒靜悄悄地欣賞克勞德爵士。
梅奇很快就知道,奧維爾小姐成為她的繼母,她的行事會有所不同,而這個新身份又意味著什么。如果她是爸爸的妻子,那她就不能再是自己的私人老師了,按理說,如果奧維爾小姐以前只是循規(guī)蹈矩地從事一份卑微的工作,那么現(xiàn)在則無需介意以往的輿論,再從事以前的工作,再說,她現(xiàn)在的身份也不適合從事這些工作。這就是她不再反對梅奇去上學(xué)的原因;她的小梅奇不再需要呆在家里——新婚的比爾太太戲謔地說——再呆家里就像一個小保姆似的。
奧維爾小姐依然反對為梅奇找新的老師,坦白地說,奧維爾小姐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所有的新老師都是另有所圖的。她真的十分愛自己的繼女,可不想因?yàn)樽约旱脑蚨屗娮R到那些粗俗又惟利是圖的人。因?yàn)樘貏e提到諸如此類的危害性,為了維護(hù)維克斯太太,梅奇鼓起勇氣插了句話,維克斯太太一直行事溫和有禮,不會有貪念的;但是比爾太太卻認(rèn)為維克斯太太肯定會為了艾達(dá)的利益做一些可怕和陰險的行為,再者,她本身就及其令人憎惡又愚蠢無知,因此奧維爾小姐必定會一開始就處理掉這個所謂的老師候選者。同時她也了解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shí),一間好的學(xué)校的費(fèi)用貴得驚人。更要命的是,一切好像就要結(jié)束了,不料緊要關(guān)頭出現(xiàn)了學(xué)費(fèi)問題,盡管之前比爾一直叫嚷著要讓梅奇去學(xué)校,但關(guān)于費(fèi)用方面,他卻是抱怨最多的。“你相信嗎,”比爾太太私下里問她的小梅奇,“他說我是他最糟糕的一筆支出,一個女兒加一個妻子,他如何負(fù)擔(dān)得起呢?”因此,因?yàn)楦鼑?yán)峻的經(jīng)濟(jì)問題,布萊頓優(yōu)秀的學(xué)校并不在考慮之列。艾達(dá)延長接梅奇回去的時間又厚顏無恥地消失不見,而他們也會害怕這樣的選擇,會不會促使艾達(dá)以這件事為突破口大做文章。關(guān)于梅奇無書可讀的情況,梅奇和她的繼母只能面面相覷,無能為力又不知所措。
梅奇的每一天還是很充實(shí),這樣暫緩一切的感覺,即使是她的法國洋娃娃莉塞特也不敢茍同——盡善盡美的游戲、自問自答的提問還有令人畏懼的測試;尤其是,因?yàn)槠诖碌淖兓?xí)慣于當(dāng)門鈴一響,她就趴在扶手上留意。
這是她出生以來最有耐心的時刻了,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蹲守,她也只是聽到樓下愉悅喧鬧的談笑聲;自打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她的信念里就有這樣一個根深蒂固的印象,大人們相處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消遣娛樂,尤其會是真正的親密無間。就算是莉塞特,就算是維克斯太太,盡管她們曾擁抱過那么多次,為對方流過那么多的眼淚,她都覺得自己不曾真正地與她們親密無間地相處過。就像現(xiàn)在那么多人和比爾太太親密地在一起,又像以往那么多人和法蘭奇太太愉悅地相處過。令人歡喜的事總是比令人憂傷的事更能讓人們聚集在一起。比如,這又是一句她從可憐的維克斯太太那里聽過的話。近來梅奇仍然希望家里的狂歡能傳到她那里:面對客廳里那些人的審問,她感到悲傷無助。這就不得不好好提提蘇珊阿什,她本是一位家庭女傭,卻淪落到另一番境地,現(xiàn)在依然在外謀生。與那些強(qiáng)硬又明目張膽的抨擊有所不同,她的事給梅奇留下了莫德爾公正無私的形象,在梅奇的人生旅途中,這是史無前例的,至今仍記憶猶新。在莫德爾的手底下,可不允許像在牛津街的商店窗口那般游手好閑,也不允許做事諸多抱怨,說類似:“我說,看看,呃呃!”這樣的話。觸怒了主人是必受嚴(yán)懲的,她還曾危言聳聽地說眾人皆“敢怒不敢言”,但如今這個纏擾女仆多年的恐懼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尤其是,私底下,梅奇還是隱隱覺得是認(rèn)同的。對梅奇來說,城鎮(zhèn)里的危險性和它的消遣活動一樣,都是不受管制和不知由來的。
然而,當(dāng)她再回來的時候,蘇珊這邊的情況出現(xiàn)了轉(zhuǎn)變,因?yàn)楸幌拗菩袆樱恢痹跇翘菖腔玻械绞制>搿_@時她遭遇到另一個情感沖擊。這次,她在門口被告知,要立即出現(xiàn)在客廳里。她滿懷羞愧地跨過了門檻,整個人都有點(diǎn)懵懂懂的,比爾太太和一位先生一起。梅奇認(rèn)出了這正是從照片里出來的克勞德爵士,他見到了她,馬上站起來,這讓她的窘迫的困境緩解不少。當(dāng)她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得他是她目前為止見過最耀眼的人物,以至于驚訝得目瞪口呆。與他見面,感覺到他緊緊地握住自己和親吻自己,梅奇感到十分欣喜,瞬間悸動不已,涌起一種莫名羞澀的自豪感。蘇珊宣之于眾的抱怨,讓她覺得十分受傷。在那間死氣沉沉的教室里,她與沉重的課業(yè)為伴,有時她會覺得幾乎不敢獨(dú)自呆下去。不上課的時候,她都會感到無比煩悶。與他相見相識,讓她即使身處困境,卻感到慰藉不少。仿佛他已經(jīng)當(dāng)場宣布自己是屬于她的,因此她覺得自己可以到處炫耀,享受眾人羨慕的目光。不,即使在爸爸興高采烈時,媽媽盛裝打扮時,莉塞特?zé)ㄈ灰恍聲r,這些曾經(jīng)擁有過的最美好的事情都沒有像克勞德爵士這般燃起她內(nèi)心這樣獨(dú)特的喜悅。他把自己的手放梅奇身上,拉她向自己靠攏,滿臉微笑地和她說話,這時梅奇幾乎喜極而泣,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來,仿若明亮燦爛的圣誕樹。他通過艾達(dá)了解了不少梅奇的事情,如今他終于能夠親自過來與她相識相處。梅奇知道他這次來是為了讓自己跟他離開,甚至于,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且已經(jīng)為此等候了一段時間:他正在和比爾太太商議此事,顯然,他們相處愉快,一點(diǎn)也沒有受到之前送來的照片影響,比爾太太之前對他的偏見也消失了。她們甚至成為至交了——或者說已經(jīng)有這樣的苗頭了——也在梅奇的事情上達(dá)成共識;甚至于比爾太太也毫不掩飾地和梅奇坦白了,但在某件事上卻有所保留,就是關(guān)于她讓梅奇離開的所承受的代價。“你看起來那么渴望,”她和梅奇說,“我希望你至少認(rèn)清楚你和克勞德爵士的關(guān)系,他看起來并沒有給予你必要的保證。”
梅奇帶著一絲困惑,立即求助于她的新朋友,“為什么說你肯定會和媽媽結(jié)婚呢,是肯定會的,對吧?”
因?yàn)樗_始學(xué)著怎么表述自己的心事了,她最憂心的事情也開始引起他人的重視;而她的擔(dān)憂勢必會得到回應(yīng),如今這倒是順其自然地發(fā)生了。此外,克勞德爵士的出現(xiàn)就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盡管他的笑聲并不易引人注意。“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三個月了,我親愛的小寶貝,你知道嗎,因?yàn)樗龑δ銒寢尩膼郏乙矔诤跄愕摹.?dāng)然,這也是你媽媽授意我來見你的。”
“噢,我知道,”梅奇無比坦誠地說。“她自己不能到這兒來,要不就在門口等著也行。”然后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難道她現(xiàn)在連在門口等著都不行了嗎?”
“你自己看著辦!”比爾太太大聲地對克勞德爵士說,她叫嚷著,好像他的窘迫就是一場鬧劇。
他滿是善意的臉上露出一絲遲疑,好像默認(rèn)了梅奇的推測;但他笑得無比坦然,回答梅奇的疑問:“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因?yàn)樗呀?jīng)和你結(jié)婚了嗎?”
“他很快接受了這個解釋。是的,結(jié)婚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他十分樂意和梅奇探討她渴望了解的話題。“但是爸爸——他已經(jīng)和奧維爾小姐結(jié)婚了。”
“啊,很快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沒空到你媽媽那里找你,”比爾太太插話。
“是的,但應(yīng)該不會很久吧,”梅奇趕緊回答。
“我們現(xiàn)在不需要聊這個,你有大把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克勞德爵士把她摟得更緊了。
“真的很難讓她離開!”比爾太太邊說著邊把手伸過去抱她的繼女。
梅奇放開克勞德爵士,向在那里站著的比爾太太走去,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心里的喜悅一直漫延,幾乎忘乎所以。“我會去見你的!”比爾太太說,“如果他讓你呆太久的話:我們必須讓他知道這點(diǎn)!可不要再和我提那位夫人!”她親熱地朝他們的訪客走去,幾乎讓人覺得他們之前早就有見過面。“我可是對那位夫人了如指掌的。他們會是一對很好的父母的!”比爾太太激動地說。
梅奇經(jīng)常聽到對媽媽的評價,但這番全新的重要評價讓人既驚喜又疑惑,以至于有那么瞬間,她都有點(diǎn)兒走神了;而且,反過來,如今她欣喜地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她的事情,相較于爸爸媽媽之間的劍拔弩張,比爾太太和克勞德爵士相處得更為融洽,她也試圖緊緊抓住這份萌芽中的幸福。因?yàn)樗龑θ碌年P(guān)系甚感興趣,自然而然,一個新的問題張嘴就來。“你見過爸爸了嗎?”她問克勞德爵士。
又到了他們該離開的時候了,梅奇?zhèn)€性素來堅忍淡定,對此已是習(xí)以為常,見怪不怪的了。盡管如此,比爾太太還是火上加油,含糊不清地挖苦道;“噢,你爸爸啊!”,不滿之情顯而易見。
“我敢肯定,他不在家里,”克勞德爵士回答梅奇;“如果他在的話,我倒是很樂意與他的見面的!”
“他不介意你來這里?”梅奇迫切地想知道。
“噢,你這個小壞蛋!”比爾幽默地反擊。
盡管氣氛依然融洽愉悅,梅奇還是能看到克勞德爵士臉色稍變;但他依然溫和可親地和梅奇進(jìn)行對話。“我就是想來看你,你知道的——不管你爸爸介意與否。比爾太太那么好客,大大說明了他并沒有介意!”
比爾太太馬上向梅奇證明這個觀點(diǎn)的合理性。“親愛的,你知道的,想知道你爸爸是不是介意,這事倒是非常有趣!我向你保證我壓根兒就不知道!”盡管明顯看得出她在忍氣吞聲,但她似乎是在重復(fù)剛剛的抱怨。“寶貝,你爸爸是確實(shí)是一個怪人!”她轉(zhuǎn)向克勞德爵士微笑地說著:“如果你知道,他都允許些什么樣的人來這里的話,那么我敢說,他并不反對你出現(xiàn)在這個房子里,倒不是因?yàn)槲覟槿嗣骼怼!?
梅奇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人確實(shí)不能和克勞德爵士相提并論。他聽了,大笑地望著比爾太太;就像維克斯太太之前長篇大論地向梅奇描述過的,這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一個好看又令她痛苦的情人——“他是個完美又過分好看的情人。”令梅奇感到遺憾的是,他站了起來,好像要準(zhǔn)備離開了。“噢,我敢說,我們肯定都會好好的!”
比爾太太再次向梅奇靠近,并將她摟在懷里,抬頭認(rèn)真看著他們的訪客:“萬幸的是——一個這樣有魅力的人——迫切地想帶她離開!”
“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嗎?”克勞德爵士哈哈大笑。“不管是什么樣的,我敢說你肯定是被蒙蔽了。事實(shí)上,我是那種最不被人欣賞的類型——你們是怎么說這種人的呢?——‘居家男人’。對的,我是一個顧家的男人,我以我的名譽(yù)擔(dān)保,我確實(shí)是!”
“那么到底為什么,”比爾太太尖聲問道,“你不娶一個顧家的女人呢?”
克勞德爵士凝重地看著她。“我認(rèn)為,你該了解和自己締結(jié)婚姻關(guān)系的人。而且,壓根不存在所謂的居家的女人——我是打死都不信會有的!沒有女人會愿意要小孩的——這我也是打死都不信的!”
他的解釋倒是非常有趣,梅奇沮喪地盯著照片,仿佛這對她來說就是一個不好的兆頭。同時,比爾太太緊緊環(huán)抱著她,她能感覺到她的這位監(jiān)護(hù)人開始猶豫了。“你出現(xiàn)在這兒的確是有所圖的!可你卻說那位夫人什么都不想要,真的嗎?”
“不會允許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的,絕對不會。但她本身有的東西可就另當(dāng)別論了。”講到這兒,克勞德爵士看著小梅奇,在梅奇看來,他這樣好像是為了掩飾自己潛意識里透露出的媽媽的態(tài)度。“她肯定是最為重視梅奇的,難道你不明白嗎?如果僅是為了過得體面,一個男人肯定會讓她的妻子和前夫生的小孩保持適當(dāng)?shù)木嚯x的。”
“噢,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比爾太太尖叫道,這顯然讓她的對話者克勞德爵士大吃一驚!
“好的,如果你可以接受比爾——我敢說你要擔(dān)心的就已經(jīng)足夠多的了——那我為什么不能接受艾達(dá)呢?我們應(yīng)該——視同仁啊——相反,難道你不明白嗎?我是打算處理好事情的。”
片刻過后,比爾太太倚靠在壁爐架旁,還是一直盯著他,似乎想要結(jié)束這個話題。“你是一個少見的善良之人,實(shí)實(shí)在在的!”她最后說:“女士們都希望自己擁有先天的直覺——但是你卻是可怕的男性!男人很可怕吧,小寶貝?”她把臉貼在她的繼女的臉頰上詢問。
“噢,可我最喜歡那些紳士,”梅奇坦白地說。
他們開始愉快地討論起這個話題。“這對你來說倒不是什么壞事!”克勞德爵士朝比爾太太大叫。
“不,”比爾太太說:“這只令我想到了她媽媽那里的那些女士!”
“啊,她們現(xiàn)在倒是非常友好!”克勞德爵士答道。
“你所謂的‘友好’到底是怎樣的啊?”
“對,她們都挺好的。”
“不要敷衍我,”比爾太太說;“我敢說你倒是很照顧她們。如果你過來接梅奇,是為了彰顯你是一個天使吧。”她戲謔似的拍打了一下她的小梅奇。
梅奇心情十分愉快,這么多年以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成為被非難的對象,要是平時她可能會覺得很痛苦;但是她的好心情顯然被比爾太太打斷了,比爾太太緊緊地抱著梅奇,溫柔地凝視著她的雙眼,“你愿意離開我嗎,你這個小壞蛋?”
小梅奇慎重地考慮了下;如此神圣的擁抱變成了必須迅速掙脫的繩索。但她只是輕輕地掙脫,“不是輪到去媽媽那里了嗎?”
“你這個可惡的小騙子!我認(rèn)為,現(xiàn)在最好盡量不提‘輪流’這回事,比爾太太答道:‘我知道輪到哪邊了。你可并不是那么渴望去你媽媽那邊的!’”
“我說,我說:你可要當(dāng)心說話!”克勞德爵士親切地回?fù)簟?
“沒有什么她不能聽的。這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樣就不會慣著她。你要知道和你分開我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她對著梅奇說。
克勞德爵士看著她魔怔般地緊抓著孩子不放。“我真的很高興你這么關(guān)心她。這是件好事。”
比爾太太慢慢地站起來,手還放在梅奇身上,整個人倒是和氣了不少。“好吧,如果你開心的話,這對我們有益。我向你保證,我是絕對不會放棄任何與她有關(guān)的權(quán)利的,我會堅持我對她的權(quán)益。而且我覺得我的犧牲也算是有收獲,是她讓我們相識的。”
“她讓我和你相識了,”克勞德爵士說。
他愉快的回應(yīng)延長了這個快樂的事實(shí),梅奇熱情滿滿地嚷道:“我讓你和她相遇了!”
當(dāng)然,比爾太太和克勞德爵士聽了,又哈哈大笑起來。且比爾太太溫柔地?fù)u了搖她。“你這個小怪物,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但這確實(shí)是因?yàn)樗彼^續(xù)對克勞德爵說:“我和比爾就是因?yàn)樗旁谝黄鸬模 ?
“那么”他對梅奇說,“你回到我們那里可也要施加這樣的魔法。”他又把自己的手伸向她。“你現(xiàn)在愿意跟我走了嗎?”
“現(xiàn)在——只要我愿意嗎?”她苦苦地向自己的繼母哀求,仿佛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大山,山里霍然出現(xiàn)一個可怕的深淵,讓人措手不及,她試著用填充物彌補(bǔ)這個深淵,希望能一躍而過。“噢,我可以去嗎?”
比爾太太向克勞德爵士表示自己同意了。“就和之前一樣,明天我會把她的東西送過去。”接著她用力拉了一下梅奇的外套,悲憫地上下掃視著梅奇。
“她現(xiàn)在的打扮并不是我喜歡的,她媽媽會將這個打扮貶得一文不值的。但這又能怪誰呢?我可沒有什么辦法幫她弄。再說她比剛到這的時候好多了——你可以這樣和她媽媽解釋。我很抱歉要和你說這樣的話——但這個可憐的小孩就是活生生的解釋。”
“噢,我會好好幫她打扮的!”克勞德爵士誠懇地說。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怎么幫她打扮的!”比爾太太好像被逗樂了。“你一定得帶她來讓我看看,我們可以一起商量怎么弄。再見了,小老鼠!”她最后和克勞德爵士說,她會一直留意他,直到他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