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先生》（1940年4月號）

“我請你過來算是冒險啊，”杰克·伯納斯說，“不過有一份工作，你也許有能力幫忙。”

雖然帕特·霍比并沒有生氣，但是，無論作為男人還是作為編劇，都有必要正式抗議一下。

“我在這個行業(yè)十五年了，杰克，有我名字的字幕比狗身上的跳蚤還要多呢！”

“也許我用錯詞了，”杰克說，“我的意思是說，冒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共和電影公司上個月付給你多少錢，我們就付給你多少錢——周薪是三百五十塊。言歸正傳——你聽說過一個叫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的編劇嗎？”

這個名字挺陌生。十年來，帕特幾乎沒看過一本書。

“這位女編劇相當(dāng)不錯。”他冒險發(fā)表評論。

“這是個男人，一位英國劇作家。眼下他在洛杉磯休養(yǎng)。嗯，我們有一部俄國芭蕾舞電影，斷斷續(xù)續(xù)討論了一年，寫了三個腳本，都很爛。所以，上周我們簽下了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他似乎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帕特仔細(xì)想了想。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伯納斯機(jī)警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認(rèn)為我們能把佐里娜[17]借過來，所以我們希望趕快把事情做完——寫出分鏡頭腳本，而不是電影劇本。威爾科克斯缺乏經(jīng)驗，所以才需要你啊。你以前是個處理結(jié)構(gòu)的人才。”

“以前是！”

“好吧，也許你現(xiàn)在還是。”杰克臉上綻放出鼓勵的微笑，轉(zhuǎn)瞬即逝。“自己找一間辦公室吧，然后和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聚一聚。”帕特動身時，杰克把他叫回來，往他手里塞了一張鈔票。“先買一頂新帽子吧。以前，你是個真正的寵兒，女秘書們都圍著你轉(zhuǎn)。到了四十九歲也別放棄啊！”

來到編劇大樓，帕特瞟了一眼大廳里的指示牌，然后去敲216的門。沒有回應(yīng)，不過，他進(jìn)去看見一個金發(fā)碧眼、身形苗條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五歲左右，正悶悶不樂地望著窗外。

“你好哇，勒內(nèi)！”帕特說，“我是你的搭檔。”

威爾科克斯轉(zhuǎn)頭看著他，目光仿佛在質(zhì)疑他是否真的存在，而帕特繼續(xù)熱忱地說，“我聽說，我們要把一些東西打造得有模有樣。以前跟別人合作過嗎？”

“以前我從來沒有給電影寫過腳本。”

雖然這一點增加了帕特的機(jī)會，他急切需要自己的名字登上字幕，但是這也意味著，他可能非得做一些工作不可。一想到工作，他就覺得口干舌燥。

“這和戲劇劇本創(chuàng)作截然不同。”他用適當(dāng)?shù)牡统辽ひ舭凳尽?

“沒錯——我讀了一本這方面的書。”

帕特很想笑。1928年，他和另一個人炮制了這樣一本書來騙人，《電影編劇的秘密》。要是電影還沒變成有聲片，那本書就能賺到錢了。

“似乎統(tǒng)統(tǒng)都很簡單呀。”威爾科克斯說。忽然，他從掛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帽子，“現(xiàn)在我要走了。”

“難道你不想談?wù)勀_本嗎？”帕特問，“到目前為止，你都寫了什么啊？”

“我什么也沒寫呢，”威爾科克斯從容悠閑地說，“伯納斯那個白癡，給了我一些垃圾，還告訴我要從那兒下手。可是那些東西太乏味了。”他的藍(lán)眼睛瞇成一條縫，“喂，什么是升降鏡頭啊？”

“升降鏡頭？怎么說呢，就是那時候，攝影機(jī)放在升降架上。”

帕特斜靠在辦公桌上，撿起一個藍(lán)色文件夾“電影劇本”。他看見封面上寫著：

芭蕾舞鞋

電影劇本

作者：孔蘇埃拉·馬丁

原創(chuàng)劇本：孔蘇埃拉·馬丁

帕特瞄了一眼開頭，然后看了看結(jié)尾。

“要是我們能把戰(zhàn)爭加在什么地方，我想就更好了，”他皺著眉頭說，“讓舞蹈演員去當(dāng)紅十字會護(hù)士吧，然后她就能在精神上重生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沒有回應(yīng)。帕特轉(zhuǎn)過身來，看見門輕輕地關(guān)上了。

這是什么意思呀？他大聲說。如果勒內(nèi)罷工，他一個人怎么能跟人合作呢？威爾科克斯甚至連合法的理由都不給——比如說圣塔安尼塔的賽馬！

門又開了，一張漂亮女孩的臉，確切地說，一張驚恐的臉，短暫亮相，說了一聲“噢”就消失了。然后，她又回來了。

“為什么是霍比先生啊！”她大聲說，“我在找威爾科克斯先生。”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想說出她的名字，不過她補(bǔ)上了。

“凱瑟琳·霍奇。三年前，我是你的秘書，當(dāng)時我在這兒工作。”

帕特記得她曾經(jīng)跟他在一起工作過，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否還有更深一層的關(guān)系。似乎他并沒有愛上她——不過，現(xiàn)在看看她，那好像是太遺憾了。

“請坐，”帕特說，“指派你做威爾科克斯的秘書嗎？”

“我以為是這樣——可是他還沒有交給我一點工作呢。”

“我覺得他瘋了，”帕特沮喪地說，“他還問我什么是升降鏡頭。也許他生病了——怪不得他到這兒來休養(yǎng)。他很可能會在辦公室里到處嘔吐。”

“他現(xiàn)在好了。”凱瑟琳大膽反駁。

“我覺得他看起來不像。到我的辦公室來吧。今天下午你可以為我工作。”

帕特躺在沙發(fā)上，而凱瑟琳·霍奇小姐則為他大聲朗讀《芭蕾舞鞋》的劇本。大約讀到第二場的一半，他就睡著了，新帽子放在胸口。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他發(fā)現(xiàn)勒內(nèi)也在沙發(fā)上睡覺，只是沒有帽子。而且，連續(xù)三天都是這樣——兩人中有一個睡著了，或者是另一個——有時候兩個人都睡著了。第四天，他們開了幾個會，帕特又一次提出了他的想法，要把戰(zhàn)爭當(dāng)作激勵芭蕾舞演員重生的力量。

“我們能不能不討論戰(zhàn)爭啊？”勒內(nèi)提議，“我有兩個兄弟在禁衛(wèi)軍呢。”

“你真幸運啊，能來好萊塢這兒。”

“也許是幸運吧。”

“哦，你對這部電影的開頭部分有什么想法嗎？”

“我不喜歡現(xiàn)在的開頭。看了以后我覺得很惡心，幾乎是生理上的。”

“那么，我們就得找點東西放在開頭了。這正是我想安排戰(zhàn)爭的原因——”

“午宴我要遲到了，”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說，“再見，邁克。”

帕特向凱瑟琳·霍奇抱怨：

“他想叫我什么都行，可是總得有人寫這部電影吧。我要去找杰克·伯納斯，告訴他——不過，要是那樣的話，我想他會毫不客氣地把我們兩個都攆走。”

他又在勒內(nèi)的辦公室里安營扎寨了兩天，千方百計地激勵他有所行動，但是收效甚微。接下來的那天，他陷入了絕望——這位劇作家甚至都沒有來電影公司——帕特吃了一片苯丙胺，然后獨自一人動手寫這個故事。他手里拿著電影劇本，一邊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一邊對凱瑟琳口述——口述中還穿插著他在好萊塢的生活簡史，難免夾雜個人偏見。一天下來，他寫出了兩頁腳本。

隨后的一周是他的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周——甚至都沒有一點時間來挑逗凱瑟琳·霍奇。伴隨著許多嘎吱嘎吱的聲響，他這條破舊的船體漸漸開動了。早晨，苯丙胺和大杯大杯的咖啡喚醒他，晚上則是威士忌來麻醉他。神經(jīng)炎這個老毛病又爬進(jìn)了他的雙腳；在他的神經(jīng)開始緊張得噼啪作響、快要爆裂時，他對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jié)u生憎恨。他把這憎恨當(dāng)作一種人造燃料。他打算自己完成這部腳本，并且在交給伯納斯時聲明，威爾科克斯連一行字都沒有貢獻(xiàn)。

然而，這份工作太艱巨了——帕特?zé)o力回天。寫到一半的時候，他大發(fā)雷霆，然后二十四小時酗酒胡鬧——第二天上午，他趕回電影公司，發(fā)現(xiàn)一條留言，伯納斯先生希望在下午四點鐘看到腳本。帕特正處于頭暈惡心、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門開了，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走了進(jìn)來，一只手上是打字稿，另一只手上是伯納斯的便條的副本。

“萬事大吉，”威爾科克斯說，“我寫完了。”

“什么？你一直在工作嗎？”

“我總是在晚上工作。”

“你寫完了什么啊？電影劇本嗎？”

“不是，分鏡頭腳本。起初是些個人的煩惱阻礙了我，不過我一旦開始動筆，寫起來就很簡單啦。你只要到攝影機(jī)后面幻想就行了。”

帕特驚惶失色地站起身來。

“可是我們原本應(yīng)該合作呀。杰克要氣瘋了。”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工作啊，”威爾科克斯溫和地說，“今天下午我會向伯納斯解釋。”

帕特神思恍惚地坐著。如果威爾科克斯的腳本很好——不過，第一次寫的腳本怎么會好呢？威爾科克斯寫的時候原本應(yīng)該把那個腳本給他看一看；那樣，他們可能就有東西交差了。

恐懼讓他的頭腦開始運轉(zhuǎn)——他想出了從事編劇這項工作以來的第一個獨特創(chuàng)意。他打電話到腳本部找凱瑟琳·霍奇，她趕過來以后，他告訴她他想要什么。凱瑟琳遲疑不決。

“我只是想看一看而已，”帕特急忙說，“如果威爾科克斯在那兒，你當(dāng)然不能拿。但是，他可能剛剛出去了。”

他緊張不安地等待著。五分鐘后，她拿著腳本回來了。

“還沒有油印，也沒有裝訂呢。”她說。

他坐在打字機(jī)前，顫抖著用兩根手指打出了一封信。

“要我?guī)兔幔俊彼龁枴?

“幫我找一個牛皮紙信封吧，還有用過的郵票和一點漿糊。”

帕特親手封好了這封信，然后做出指示：

“到威爾科克斯的辦公室外面聽聽看。如果他在里面，就從房門底下把信推進(jìn)去。如果他出去了，找個打雜的轉(zhuǎn)交給他，不管他在哪兒。就說是收發(fā)室送來的。然后你最好離開片場，一下午都不要出現(xiàn)。這樣的話，他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懂嗎？”

她出去以后，帕特真希望自己保留了那張便條的副本。他為它感到自豪——便條的口氣其實很真誠，而他的作品往往缺少這份真誠。

“尊敬的威爾科克斯先生：

我很遺憾地通知您，您的兩個兄弟在今天的行動中被遠(yuǎn)程沖鋒槍擊中了。希望您立刻回家，回到英格蘭。

約翰·斯邁思

紐約英國領(lǐng)事館”

不過，帕特意識到，現(xiàn)在還不是自我陶醉的時候。他翻開威爾科克斯的腳本。

他極其驚奇地發(fā)現(xiàn)，腳本在技術(shù)上很嫻熟——疊化、淡入淡出、切換、搖動和跟進(jìn)鏡頭都準(zhǔn)確地逐一說明。這讓一切都變得簡單了。他翻回到第一頁，在頁面上方寫下：

芭蕾舞鞋

第一次修改稿

作者：帕特·霍比，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這行隨即改為：

作者：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帕特·霍比

然后，他瘋狂地工作，做了幾十處小小的改動。他用“走開！”這個詞替換“滾遠(yuǎn)點！”，他加入“受到挫折”取代“身處不幸”，還用恰當(dāng)?shù)男略~“要不然！”更換“你會后悔的”。然后，他打電話到腳本部。

“我是帕特·霍比。我和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一起改編一個腳本，伯納斯先生希望三點半以前油印好。”

這樣，他就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著手處理他那毫不知情的合作者。

“很緊急嗎？”

“當(dāng)然啦。”

“我們得分開交給幾個女孩。”

帕特繼續(xù)改進(jìn)腳本，直到打雜的趕過來。他想加上自己對戰(zhàn)爭的想法，可惜時間太短了——不過，最后他還是叫打雜的坐下來等一會兒，而他則煞費苦心地在最后一頁用鉛筆寫了幾行字。

近景：鮑里斯和麗塔

麗塔：現(xiàn)在什么事都不要緊啦！我在戰(zhàn)爭中參軍，成為了一名受過培訓(xùn)的護(hù)士。

鮑里斯：（感動）戰(zhàn)爭能讓人凈化重生啊！

（隨著背景音樂逐漸升高，他伸出雙臂把她摟在懷里，瘋狂地?fù)肀笪覀兊觯?

他努力工作，直到步履蹣跚、筋疲力盡，現(xiàn)在需要喝一杯，于是他離開片場，小心翼翼地溜進(jìn)電影公司對面的酒吧，點了杜松子酒和水。

借著溫?zé)岬木埔猓辛艘恍睾偷哪铑^。他幾乎做完了雇用他做的工作——雖然他的筆有意無意地修改了對白而不是結(jié)構(gòu)。但是現(xiàn)在，伯納斯怎么可能看出結(jié)構(gòu)不是帕特的呢？凱瑟琳·霍奇什么也不會說，因為她害怕自己受到牽連。他們都有罪，而其中罪大惡極的就是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因為他拒絕遵守游戲規(guī)則。帕特一直都按照自己的能力遵守游戲規(guī)則。

他又喝了一杯，買了爽口藥片，還在藥房的老虎機(jī)前自娛自樂了一會兒。電影公司賭馬經(jīng)紀(jì)路易問他是否有興趣下更大的賭注。

“今天沒興趣了，路易。”

“他們付給你多少錢啊，帕特？”

“一周一千塊吧。”

“還不錯哦。”

“噢，我們這些老家伙要回來了，”帕特預(yù)言，“在默片時代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訓(xùn)練呢——那時候，導(dǎo)演在片場即興拍攝，還要分秒必爭地插科打諢。現(xiàn)在，電影是系統(tǒng)化工作了。他們找語文老師來弄電影！他們知道什么啊？”

“在‘費城女孩’身上下點注怎么樣？”

“不行，”帕特說，“今天下午我有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機(jī)會。我可不想為賽馬提心吊膽。”

三點五十分，他回到辦公室，看見了自己腳本的兩份副本，封面煥然一新。

芭蕾舞鞋

作者：勒內(nèi)·威爾科克斯，帕特·霍比

第一次修改稿

看到自己的名字打出來，他放心了。在杰克·伯納斯的接待室等候時，他幾乎希望自己當(dāng)時顛倒了排名順序。找一個合適的導(dǎo)演，這部電影或許是另一部《一夜風(fēng)流》，要是他的名字出現(xiàn)在這樣的作品上，那就意味著有三四年的時間可以輕松賺大錢。不過這一回，他要把錢存起來不亂花——一周只去一次圣塔安尼塔跑馬場——跟一個凱瑟琳·霍奇這種類型的女孩交往，她不會盼望擁有一座比弗利山莊的豪宅。

伯納斯的秘書打斷了他的遐想，叫他進(jìn)去。進(jìn)去以后，他欣慰地發(fā)現(xiàn)，新腳本的一份副本躺在伯納斯的辦公桌上。

“你有沒有——”，伯納斯忽然問，“——去看過精神分析師啊？”

“還沒有，”帕特承認(rèn)，“不過，我想這個我可以安排一下。這是新任務(wù)嗎？”

“不完全是。只是我覺得你喪失了理智。即使盜竊也需要一些技巧啊。我剛剛和威爾科克斯通了電話。”

“威爾科克斯肯定瘋了，”帕特咄咄逼人地說，“我沒有從他那兒偷走一點東西。他的名字也在上面啊，對不對？兩周前，我?guī)退O(shè)計了腳本的整個結(jié)構(gòu)——包括每一場戲。我還寫了完整的一場戲呢——就是結(jié)尾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那場。”

“噢，是這樣，戰(zhàn)爭。”伯納斯說，他仿佛一直在想別的事情。

“不過，如果你更喜歡威爾科克斯的結(jié)尾——”

“沒錯，我更喜歡他的結(jié)尾。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這么快就學(xué)會了電影編劇這項工作。”他停頓了一下，“帕特，自從你走進(jìn)這個房間，你只說了一句實話——那就是，你沒有從威爾科克斯那兒偷走一點東西。”

“我當(dāng)然沒有偷啊。我還給了他東西呢。”

然而，幾分凄涼，一絲陰郁的不安，悄然爬上了他的心頭，而伯納斯接著說：

“我跟你說過，我們寫了三個腳本。你用了我們一年前廢棄的一個舊腳本。你的秘書到那兒的時候，威爾科克斯就在里面，他把其中一個送給了你。聰明吧，呃？”

帕特?zé)o言以對。

“你看，他和那個女孩兩情相悅、情投意合。似乎她今年夏天幫他打字，打了一部戲。”

“他們情投意合嗎，”帕特懷疑地說，“哎呀，他——”

“別說了，帕特。今天你惹的麻煩夠多了。”

“他也有責(zé)任，”帕特大叫，“他不愿意合作——自始至終——”

“自始至終——他一直在寫一部一流的腳本。如果我們能說服他留在這兒再寫一部，他還可以自己開條件。”

帕特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來。

“不管怎么說，還是要謝謝你，杰克，”他吞吞吐吐地說，“如果有什么消息，給我的經(jīng)紀(jì)人打電話吧。”然后，他忽然出人意料地奪門而逃。

杰克·伯納斯撥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錄音電話的號碼。

“有機(jī)會看看嗎？”他語氣熱切地問。

“這是一流的腳本，比你說的還要好。現(xiàn)在威爾科克斯在我這兒。”

“你簽下他了嗎？”

“我正要簽?zāi)亍Ｋ坪跛牒突舯纫黄鸸ぷ鳌：昧耍愀f吧。”

在電話里聽起來，威爾科克斯的聲音相當(dāng)大。

“必須得有邁克·霍比，”他說，“我很感激他。就在他來之前，我和某位小姐吵了架，而如今，霍比又讓我們言歸于好。另外，我還想寫一部關(guān)于他的戲呢。所以，把他送給我吧——你們這幫家伙不想再要他了。”

伯納斯拿起了秘書的電話。

“想辦法找到帕特·霍比。他可能就在街對面的酒吧里。我們要再給他發(fā)薪水，不過我們會后悔的。”他掛了電話，又接通了，“噢！把他的帽子帶給他吧。他忘了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