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王爵分兩種,一是親王,一是郡王。
親王不封外姓,封號為一個字。郡王封號為兩個字,除幾位功勛極大的異姓臣子外,那就是親王的兒子。當然世子除外,因為世子終是要承襲親王爵位的。
三少爺把人家世子給打了,那不就是把未來的安親王給打了么?
這位安親王是當今皇上最小的一個弟弟,頗受皇兄喜歡,封地就在上京城,住在上京最北面的子城里。因此,上京人一般都稱呼其為“北面那位王爺”。
現(xiàn)在,三少爺沈士言把北面那位王爺?shù)氖雷哟蛄耍@簍子可算是捅大了!
沈全見眾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柿子?柿子不是吃的么?”
他只知道柿子是一種色澤金黃的吃食,可惜沒吃過。還有就是虱子,呃,這個他比較熟悉。結果,大家都懶得理他。只有韓師兄瞅了或者說白了他一眼,飽含鄙夷。沈全很是郁悶,心道:師兄你再擠,眼睛也就那么點兒大!
沈全胡思亂想著,其他人卻都是默不作聲,一時間,房間內(nèi)鴉雀無聲。
畢竟,象這種事情,是可大可小的。往小說的話,小孩子嘛,打打架很正常。往大說的話,乖乖,那可是忤逆,怕是要滅族的。
一幫人當然想不出什么頭緒。沈吉也顧不上招呼了,說道:“阿祥你先招呼著,我再過去看看老爺那邊有空沒!這事兒鬧的,嗨!”搖著頭嘆著氣出門而去。
“嗨!”祥叔也嘆了口氣,然后一個一個,大家都嘆氣不已。
沈全也跟著湊熱鬧,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嘆氣道:“嗨!”
眾人一愣,忍不住都笑了,沈全也跟著笑,沒心沒肺地笑,樣子傻傻的。
“祥叔,給我講講三哥的事吧,他老闖禍嗎?”沈全對三哥充滿了好奇,只是一路上光顧著思考“人生哲理”了,居然沒顧得上打聽。
“三少爺啊,你讓我怎么說呢?”沈祥思索片刻后,說道,“那就是八個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上房揭瓦干嗎啊?他不怕從房頂?shù)粝聛恚俊鄙蛉琅f是習慣性打岔。
“呃……”祥叔痛苦地說道:“我那是打個比方,比方,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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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本就嘴拙的祥叔講故事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在祥叔口中,三少爺自小就頑劣不堪,但說來說去,不過就是爬樹掏鳥差點摔死、下河捉魚差點淹死、偷吃藥丸差點毒死、偷喝藏酒差點醉死等瑣事,讓滿懷期待聽精彩故事的眾人好生失望。
至于沈全,他邊聽邊想,三哥做的這些事情好像自己干過一些啊,還有就是,三哥的命可真大,就祥叔講故事這一會兒功夫,三哥已經(jīng)“差點死掉”不下八回了……
韓鼎等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當然不至于被三少爺?shù)膸追皩に牢此臁眹樦瑓s也分明感覺到,這三少爺?shù)哪懽舆€真是不小。也是,膽子要小的話,也不至于連王爺世子都敢打啊!他們配合著沈祥的平淡講述,不時地點點頭或搖搖頭。
韓鼎除外,他光點頭不搖頭,哦,原來他那是打盹啊。
這祥叔講故事的能力之差可見一斑!
就在沈祥的口水都快要講干、韓鼎的脖子都快要閃斷的時候,沈吉大總管及時出現(xiàn)了。他進門就說:“四少爺,阿祥,還有幾位師傅,咱先吃飯去吧。老爺出門去王府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吩咐我先把大家安頓好。”
話音剛落,沈全的肚子便是“咕嚕嚕”一通亂響。干坐了半天,只是灌了一肚子茶水的他早就餓壞了。
于是,眾人起身隨大總管去前廳吃飯,菜不過六葷六素,但色香味俱全,已經(jīng)餓了多半天的眾人恨不得連著舌頭都一并嚼了下去。
可惜席間無酒,令韓鼎頗為失望,他向跑前跑后張羅的沈吉問道:“大總管,那個,光讓吃飯,沒有酒喝嗎?”
沈吉輕笑一聲,解釋道:“我們沈府上下,除了逢年過節(jié),一般是不動酒的。老爺曾說過,飲惟祀,德將無醉。還說現(xiàn)如今人心不古,禮崩樂壞,與酒有脫不了的干系,所以韓爺您就擔待些吧。”
韓鼎聽了,也只能作罷,低頭思索片刻后,嘴里喃喃道:“這沈老爺還是個不好說話的人啊,連酒都不讓喝。”眾人也不以為意。
沈全對喝酒沒興趣,他的興趣在于吃飯。
于是,沈全再次有上佳表現(xiàn),吃的那叫一個快,那叫一個多,把大總管都看傻眼了,心中嘀咕道:這孩子到底幾天沒吃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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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沈全放下飯碗,隨手扯起桌布抹抹嘴巴上的油漬,說道:“吉伯,我剛想起來,三哥他還沒吃飯吧?”
沈祥在一旁忙拽沈全的衣服,說道:“四少爺,那個是桌布,不能用來擦嘴的。”
“啊呀,我把桌布弄臟了。”沈全不好意思說道。
沈祥一聽這話,差點沒樂了,心道:到底是桌布怕臟啊還是嘴巴怕臟啊。
沈吉倒是不以為意,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對了,你問我三少爺啊,老爺說讓他先餓一頓再說,三少爺今天晚上沒飯吃。你吃吧,別管他,要不再給你盛點湯?”
好狠心的干爹,好可憐的三哥啊!
沈全對從未謀面的干爹有了一絲不爽,對三哥產(chǎn)生了幾分同情。心情一時有些郁悶的他,連湯都沒多喝,呃,只喝了兩碗。
待這頓飯吃完,沈吉正要招呼眾人先去東花廳的客房歇息,沈全突然又道:“吉伯,三哥這會兒在哪兒啊,我想去看看他。”
沈吉沒想到這個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四少爺會提出這種要求,想了想后說道:“那,好吧,他現(xiàn)在應該還在書房外跪著呢,我一會帶你去。”心里卻在想,什么叫做手足之情,這就是啊!
拋開沈吉安頓眾人歇息不提,一盞茶后,沈全被大總管領著,來到了沈宅后院西北角的書房外。
還離著老遠,沈全就瞅見一個黑影正跪在那里,顯得那么的孤獨和無助。
他就是三哥啊?
沈全對這個可憐的三哥充滿了好奇,輕呼道:“三哥!”
黑影聞聲猛然回頭,在朦朧的月色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亮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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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地上跪著的黑影,也就是沈全的三哥沈士言發(fā)聲問道,略帶稚氣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疑惑。
他已經(jīng)在書房外跪了一個多時辰了,起初的不適已經(jīng)有些習慣,竟飄飄然欲入夢境,卻突然卻被一聲“三哥”驚醒。
沈士言抬眼看去,只見打著燈籠向自己走來的是吉伯,而在吉伯身后,卻跟著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這少年眉目如畫,生的十分俊俏,身上穿著一件略顯臃腫的衣服,看起來極為眼熟。咦?這不是去年娘親做的那件棉衣么,下衣襟處還有自己玩蠟燭燒的洞呢。
“三少爺,這是四少爺,夫人新近收的義子,今天剛從淮陽過來。”沈吉邊將提著的風燈放在書房外的臺階上,邊關切道,“腿麻了吧?要不起來活動活動?”
“不行,爹說過,在他回來之前我不能起身的。”沈士言嘴里說著話,一雙眼珠卻盯著沈全看,喃喃自語道,“娘親收義子了?”
眼珠一轉(zhuǎn),他又飛快地對沈全說道:“你剛才叫我三哥?你比我小是嗎?”
沈全也在上下打量著三哥,只見三哥頭發(fā)烏黑,臉蛋白皙,眉毛特濃,眼睛賊亮,唇紅齒白,小嘴一張一合,就是“吧嗒吧嗒”一大通話。好在三哥的問題他倒是聽清楚了,低聲回答道:“恩,干娘說我比你小兩個多月,所以你是哥哥,我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