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怎樣變成巨人
- (俄)米·伊林 謝加爾
- 1701字
- 2020-11-04 15:56:10
再到古代去旅行
讓我們再到古代去做一次旅行吧,但是這一次讓我們設(shè)法做得比較簡單一點兒。
我們在旋轉(zhuǎn)無線電收音機的旋鈕的時候,用不著走出屋子,一轉(zhuǎn)眼就從莫斯科到了巴黎,從巴黎到了紐約,從紐約到了孟買。要是我們還有了電視機,那么我們不但可以聽見,而且還可以看見住在別的城市、別的國家,遠隔山嶺和海洋的人們了。
但是怎樣才可以聽見和看見那些人,他們不是跟我們隔多少英里,也不是隔開多少千米,而是跟我們隔開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
有沒有那么一種工具,我們依靠它能夠做時間旅行,就像空間旅行一樣?
這種工具是有的,就是有聲電影。
我們可以在電影的銀幕上看見全世界——不僅可以看見現(xiàn)在的,而且可以看見不久以前的。
瞧,這是在莫斯科的紅場上,大批的人群在騷動著、喧嚷著,他們在歡迎征服了北極的人。瞧,一只白色的圓球——平流層氣球遠遠地出現(xiàn)在高空里,仿佛是地球的一個新的衛(wèi)星。
但是電影機這只“輪船”不能把我們載到它自己被發(fā)明以前的那個時代里去。而它又是在最近,不過幾十年前才發(fā)明的。最初的有聲電影是在1927年拍攝的。
再往遠去,我們的“時間旅行”就只好從一只船換到另外一只船上去了。而船是越換越糟:我們從輪船換到帆船上去,從帆船又換到普通的小船上去。
瞧,這是無聲電影的銀幕。它是在1895年發(fā)明的。我們在這銀幕上看見過去,但是聽不見。
瞧,這是留聲機。它是在1877年發(fā)明的。我們聽見一個活生生的聲音,但是我們看不見是誰在說話。
而這些“船”又只能把我們載到它們自己下水的那個岸邊。
電影只能給您看1895年以后的事情。
而留聲機只能把我們“載”到1877年為止。
聲音不響了,它只保存在字母的記號里,保存在書的單調(diào)的整齊的行間。
在照片上,在那些古老的用銀版攝影法拍出的照片上,凝滯著人的笑容和神色。
你翻看舊的家庭相冊。在綠色天鵝絨的封面底下,在青銅扣環(huán)串連起來的硬紙頁上,你看到了幾代人的生活。
瞧,在這一頁上有一位姑娘的一張褪了色的照片,姑娘的穿著就跟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小孩子的一樣。姑娘靠在風景如畫的一座花園的一面墻上,實際上這只是拍照的小屋子里的布景罷了。
在這同一頁上,在旁邊,是披著長頭紗的新娘和穿著燕尾服的禿頭、肥胖的新郎,他把戴著鉆石戒指的手正好放在大理石柱子一半的地方。新郎比新娘至少大三十歲。新娘有跟旁邊那張照片上的姑娘一樣的天真而羞怯的眼神。
瞧,這也是她,已經(jīng)過了四五十年以后了。你簡直認不出她了。在黑色花邊的頭巾下面是布滿皺紋的前額,溫柔而疲倦的目光,干癟的嘴巴。在對面畫著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的像,她的手里拿著一架照相機。在孩子的像下面橫著一行老年人的顫抖的筆跡:“我親愛的孫女兒,鐘愛她的祖母畫”。
在舊照相冊的一頁上就是一個人的整整一生。

離我們時間越遠,照片上的人的臉部表情、頭部姿勢、手的動作也就越不清楚。現(xiàn)在我們可以毫不困難地把正在馬背上跳躍中的騎手或正在跳進水里去的游泳的人照下來,而從前如果想照下一個人來,就必須讓他坐在一把特制的有夾子的椅子上,夾牢他的頭和肩膀,使他動彈不得。難怪那些人照出來都像是偶像,而不像真的人了。
1838年。越過這條界限,就連照片也沒有了。在我們以后的旅行中,我們不能再依靠像照相機那樣公平、正確的證人了,而要去依靠古時候的別的證人了。
為了恢復古時候的情景,我們不得不把為我們保存在美術(shù)館、檔案處和圖書館里的證明文件拿來校核和對照一下。
像這樣,成百天、成百年就在我們前面飛掠過去,就像路旁邊里程碑上的數(shù)字一樣。
我們在旅途中又要換船了。1440年,越過這條界限之后,我們再找不到印刷的書籍了。代替清晰的印刷體的,是抄書人手寫的著意修飾的字體。
抄書人的鵝毛筆尖在羊皮紙上慢慢地爬著,而我們也跟著它慢慢地一步一步、一字一字走向古代。
從羊皮紙走到紙莎草紙和寺院墻壁上的題銘,我們到古代去的路越走越遠了。



古代人留給我們的文字越來越難懂,越來越像謎了。
最后,文字沒有了,古代的聲音完全沉寂了。
再往前去是什么呢?
我們在地底下搜尋人的遺跡,發(fā)掘被人遺忘了的墳墓,研究古時候的器具、早已毀壞了的房子的基石和早已熄滅了的火塘里的炭屑。
這些古代的遺物告訴我們,那時候的人曾經(jīng)怎樣生活,怎樣干活。
但是它們能不能夠告訴我們,那時候的人曾經(jīng)怎樣說話和思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