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躬醒

孫婷這才感覺出鉆心的痛。

從在白沙灘脫下鞋開始一直到現在，她一直在光著腳奔跑，腳面腳底早被磨破，有的地方被石礫刮開口子，血肉模糊，又被路上的沙石黏住，黑乎乎的腳趁著白花花的小腿，看上去慘不忍睹。

“你忍著點。”張溪石囑咐道。

“嗯。”孫婷很是乖巧道。

張溪石將孫婷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小心的用清水沖去腳上的泥土，紗布蘸去多余的水，細心地用鑷子一點一點地將粘在肉里面的砂礫夾出，嘴里面輕輕地吹著氣道：“不疼，忍著點。”動作行云流水，軍隊里待過的人，這點醫學常識，還不是手到擒來。

孫婷忍著痛，看自己心愛的男人為自己專心致志的樣子，幸福滿滿，雖然疼的齜牙咧嘴的，卻滿是笑意，心中對他愛極，看張溪石頭發上沾上的花瓣，輕輕地一片一片地為他取下。

“我們剛剛認識三天，”張溪石一邊將紗布疊成一個四方塊一邊道：“彼此之間并不熟悉。再說，你還小，還沒到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

“說的自己老氣橫秋，你才多大？有十七？”

“十八。”張溪石猶豫了一下，報出了自己應該的年紀。

“我也十八了，你幾月的？”

張溪石道：“反正比你大。”

“這倒是真的，我是十二月二十八的生日，同年里比我小的還真少見。”孫婷遺憾地說道。

“主要是我們還不了解，生活習慣、經歷、喜好……你忍著點……都不熟……”

孫婷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想把腳收回去，卻被張溪石死死拽住，繼續在她的腳上用蘸了酒精的紗布抹來抹去，嘴里面繼續道：“……事情總得有個過程……”

“你就不能提前打個招呼，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孫婷怒目圓睜道。

“我說了，讓你忍著點。”

“好疼的。”

“我知道。”

張溪石吹去酒精，紗布一條條地纏好腳最后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看看包裹很嚴實的孫婷的腳，很滿意自己的手工，指指孫婷的另一只腳道：“該這只了。”

“我不！你弄的太疼。”孫婷反抗道，不愿意把腳伸過來。

“快點，你再不弄，化了膿就麻煩了。”

“我不，高叔！高叔！”孫婷大喊道。

高叔一直看著面前二人的動作，言談，態度、自然而和諧，竟然沒有絲毫任何違和感，心中暗嘆，聽到孫婷的呼喚，忙走過來。

“小姐！”

“送我回去，我不在這了。”

“好的，小姐！”

高叔揮揮手，從鐵門外走過來幾個抬著擔架的人七手八腳地將孫婷放在擔架上。孫婷在擔架上回過身道：“別以為你不回答就能逃掉，咱們倆的姻緣是上天注定的，你知道什么叫上天注定？上天注定最大，你跑不了的。”

鐵門外停著兩輛黑色的轎車，是一種張溪石不認識的牌子，看上去很厚重典雅，還有一輛救護車，燈火通明地將孫婷接了進去，馬上有醫生護士圍了上去。張溪石遠遠的看見孫婷在車門關閉前，雙手放在胸前做了個心形的手勢，捧起來對著他輕輕一吹。

他的心真的被這顆無形的心擊中了。

…………

…………

目送孫婷的車開遠，張溪石鎖好門回到二層小樓上自己的房間，打開燈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一件一件擺放在床上，把椅子搬過來放在床正對面坐下，看著床上的東西。一把小刀，一張車票，十幾張鈔票，一包煙，一只火機，這是自己身上的東西，還有是在包里的：塑料袋里的幾件衣服，四個蘋果，一包還沒開封的煙，一本書，一張聘書。

他從夾克的側兜里掏出水瓶擺在床的正中央。

所有他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他看了好幾遍都是普普通通的東西，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

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很多，詭異的事也很多，多到他甚至感覺到不真實，他必須好好地想一想，捋一捋。

從家鄉通過傳送來到這里，使命有兩個：一求援，二告知。

告知同屬人類世界的文明發生了什么。

求援同屬人類世界的文明的幫助。

求援大于告知。

為此，局長做了很多的準備，各類的文件，視頻，資料，武器以備不時之需，可為什么醒過來時，沒有了那些東西卻多了這些物品？他不明白。他是‘游子計劃’的最后一批人，每一個參與者傳送的坐標是不同的，他的坐標是定在了傳說中的母星，人類文明發源的星際，所以，他醒過來聽到相同的語言和文字并不吃驚。讓他不明白的是這里的科技水平并不高，修行者沒見到或者說還不知道有沒有，但從夫子墓前的情況來看并不樂觀。

科技和修真層次不高意味著求援任務難以達成，文件資料的遺失讓最容易完成的告知任務也難以完成。

那么他到這里還有什么意義？

他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管如何，他還是會用盡一切辦法來完成他的任務，雖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夫子墓是來到這里一個最大的意外。

夫子墓是他所在世界的標志，為什么這里也會有？

前天在鏡湖的遭遇更讓他糊涂。

首先莫名其妙的中毒，然后這毒又莫名其妙地解了，然后鏡湖倒懸出現了夫子墓。晚照碑上牛仔褲的布條是怎么上去的？解碑需要用水，然后得到一首詩，這首詩居然是解碑的鑰匙。一切都太過簡單了，太順利，包括解開子曰碑也太簡單了，那可是踏入神圣之域的標志，卻變得如此兒戲？在這么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多的事，而且一切都是那么的順理成章，太過順利，不由得讓人覺得透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從夫子墓出來居然來到了這座看門的二層樓，這是怎么個意思？最神圣的地方和最無聊的地方居然能建立起某種聯系。鏡湖，桃林，夫子墓，二層樓這四者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

最后還有孫婷。

他不想將她列入詭異，說實話他確實有些心動，但不得不說這個女孩身上也透露出太多的神秘色彩。

火車上的她的穿著打扮，舉止表現的像一個平民家的女孩，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能帶他穿過桃林進入鏡湖，后來則來個大反轉，孫婷居然變成一個前呼后擁有著仆人的小姐，她的父親被人稱呼為老爺。老爺這個詞可是許久不見，他相信無論是他來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老爺應該已經被掃入了歷史中。還有她對自己的愛慕，求婚，同居的話，才半天的時間，即便是一見鐘情，也不至于性急如此。還有受傷的腳，兩天了還不包扎一下？

最后一個是關于修行，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他確認了自己身體內的幽府存在，在這里他可以修行，一個曾經的廢材，什么也沒有做，居然在體內產生了幽府，不是很奇怪么？一個最后的水滴居然能讓自己產生幽府，那么修行也太容易了。那水瓶里的半瓶水豈不是能讓自己直接入圣，還修煉什么？

修煉的過程及其艱難，有數不清的關口和考驗，除非是此中天才人物才相對簡單，自己是天才么？當然不是。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有人寫下了一個荒唐的劇本，寫了一個從廢材到天才的轉變，騙取一些關注和點擊，而自己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演員，都是假的，都是演戲而已。

但偏偏幽府是真的。

這點是最讓他疑惑的地方，真的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一個廢材變得可以修行么？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不被自己所知的東西。

那么順著劇本發展，或許能帶領自己找到答案。

接下來劇本會怎么寫呢？

張溪石無聲地笑了笑，他不是導演，不是編劇，他或者甚至不是主角，但劇本如果真的存在，那么或許要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寫。也許根本不用他主動做什么，只需要等待，既然有劇本，該來的自然會來。

想通了一切，張溪石收拾好床上的東西放在衣柜里，鋪好床，躺下，一夜高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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