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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心決傳世

  • 醉煙雨
  • 泠泠七弦ZLH
  • 4430字
  • 2020-10-23 22:53:19

“咯吱,咯吱……“

腳踏木階,一聲,一聲,緩慢,而又揪心地在酒樓里徘徊。老朽的臺階上,清寒的空氣中,一名傷痕累累,衣衫破損的男子艱難地登上了酒樓的二層,想找個位子坐下。

店小二騰騰地跑了上來,一把攘在了這落魄男子的肩上,“喂喂,我們這里不是藥房,你該待哪待哪去,大清早別影響我們生意!”

男子站立不穩,立馬被推倒在地,倒地片刻,他嘴角又多溢出了一縷鮮血。

樓上此時已有不少客人正在用早餐、酒水,看到此情此景,有的人瞥了一眼,有的則如若不見,而這時樓上一對爺孫狀的人看了過來,那爺爺大半頭白發,小孩約莫十歲不到。

小孩端凝著這男子——一身看不出顏色的襤褸長衫,沾滿了泥水和血跡;這人裸露在衣洞外的胳膊,以及手心上也都是雜著碎石的道道傷痕。小孩分明看到,他倒地之時手掌一撐地,指間的傷口,和著石子,狠狠地磨在了地上,血滴擠出在樓板上。

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孩想想也知道疼。

但這人臉上看似污亂不堪,卻掛著一副難言的寧靜;眼中布著道道血絲和疲憊,卻不自覺透出一副勘破生死的淡然。

“爺爺,這人好可憐,渾身都沒個地方看著好受,看這樣子應該還是一宿沒睡了,應該很不舒服吧,讓他坐一坐又怎么了?”

店小二當然聽見了,但只是裝作未聞,反而繼續急促地低聲催說著,“沒事別賴我們店里,快走快走,別給我們遭晦氣!”

那小孩兒的爺爺并未做出回應,但眉心還是一緊,心里也不免暗嘆一聲,“哎,這人豈止是‘很不舒服’,看這樣子已經是氣息奄奄,彌留之際了,不知道是遭了多少罪啊……”

誰沒有個落魄窮盡之時,更別說江湖舔血的人,動輒性命都要交于刀尖之上。

店小二也見過太多過客,當然也包括像這樣的末路之徒,絕望和無助之中,甚至只要給這些人一滴水,一口飯,都能給他起死回生的感覺。不過店家也早已麻木,他甚至并不打算給面前這人一個冷板凳坐一會,畢竟這男子身上還略為新鮮的血跡彰示了他的危險身份和處境。

小孩拿出腰間錢袋,拋向店小二,“老板,就讓他坐會吧,再請他吃個好酒好菜,這總可以了吧。”

店小二接住錢袋后,手往下一沉,不自禁地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小孩的爺爺,只見那老人低聲嗔罵道,“小鬼,說了兩天的書賺的錢,你干什么——”

小孩朗聲道:“爺爺,你前天不是還說了一個陌路人相助落魄豪杰的故事么?看眼前這位英雄定是身經不幸,流落此地,我們接濟一下說不定就積了大德了呢!”這孩童說話的語氣舉止活脫脫學的是他爺爺說書時的措辭語句,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稚嫩天真。

店小二見小孩的爺爺都默認了,掂了掂分量不輕的錢袋,心想著這錢不賺白不賺,便立馬轉口風吆喝道:“也行嘞,就給這,這客官拿三個蕎麥面餅,半斤牛肉和本店上好的胡辣湯,錢也正好~”

那男子扶上了桌子,卻開口說道:“湯就算了,換成一碗好酒吧。”他的語氣聽起來卻不像看起來那般孱弱,說完朝那對爺孫望了望,點頭以示謝意。小孩禁不住有些自得地回以一笑,老人卻老大不愿意的樣子側過頭去。

那爺爺嘆了口氣,看著這中年人喝著熱酒,吃了幾口牛肉,全身大懈,知道他是緩過神來了,能救人于如此窘境之中,這老人也不禁心生安善。

只不過這人說來奇怪,餓了那么久了,居然吃起飯來也是不緊不慢,又喝了一口酒后,竟見他眼角溢出滴滴淚水。不多久,他便喝癱在了桌上。

正值此時,一陣陣踢踏之聲,又一群人走上了樓來,面色凝重,“齊長老,怎么樣了,果然還是——?”

“不錯,我們火神教的教主和三名堂主也是被同樣的功夫打死的……”

這時才發現,在場的眾客人大多都是身配兵器之人,看來都是武林中人,此時他們共同的特征就是,都嚇白了臉。

一個穿著深褐色大衣的壯漢,滿臉橫肉,一副兇相,此時也不禁露出恐懼的神色。他咽了咽口水,說道:“這么說來,我們神道三大教的教主和許多堂主,長老,都是死于時靖他一人之手……這絕不可能……”

那對爺孫中的爺爺聽到“神道三大教”,不禁心里一哆嗦,這不正是江湖中常言的魔道三大教么?他從江南走了大半個中原,說書說了半輩子,對于江湖門派還是所知無漏。這些個個兇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的武林人士現在齊聚此地,居然像是在聚眾躲避著自己的強敵?

那剛來的一批人中,有一名穿著紅色長袍的,看來是這些人當中地位較高的,緩緩開口道:“其實不用質疑,這些案子都是時靖做的沒錯,畢竟傷口,功力都一樣,時間地點也對得上;這時靖的確…的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在一天兩夜之內連殺了我們三神教三名教主和諸多高手!顯然,他已非當年的時靖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兩天前清晨,由一名門人倉皇跑回山神教中通報,前正派四大高手之一的時靖已經重新出山,而且在山澗和山神教教主以及兩名長老突然相遇,一番惡戰后,山神教一方全軍覆沒,只他一名門人裝死逃出生天。第二天,因神教大會而同時趕赴此地的風神教,火神教中的兩名堂主,一名長老也在街上被殺。

最不思議的還是過去的一晚,火神教和風神教的兩名教主和共計三名長老,四名堂主也在同一個大院里被取了性命。

這個時靖,現在到底在哪?每個人都不覺咽了口口水。

其中一名門人忍不住憤憤拍桌道:“大伙有什么好怕的,我們神道哪受過這等欺負!絕不能罷休!”

“總算都來齊了,” 那之前上樓的落魄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經從醉鄉中醒轉過來,“既然你們都要找我,那現在省得麻煩了。”

這名剛才看起來還落魄無比的男人,這時突然像換了個人,渾身上下也被一股神氣所籠罩,眉目神情之間都更為清晰凌厲。

這些神道教派的人看清了這他的面貌后,陷入了一瞬的死寂。

隨之便有人喊道:“這,這人就是時靖!”

唰唰唰的幾聲,幾乎所有持武器的人都拿出了兵器,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個醉漢,根本移不開目光中的恐懼!

不少人還從來沒見過他,不過一名看起來三十五六歲,現在如此潦落的中年人,真的就是那曾經第一正派的大弟子時靖嗎?

時靖站了起來,緩緩道:“也是時候了,六十年來,幾代正道魔道的恩怨,就在我這里了解吧?!?

此時,在場不相干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那對爺孫則也是踉踉蹌蹌的往樓下跑,“爺爺,那叔叔現在命都只剩半條了,肯定會被他們殺死的!”“傻孩子,這就真不關你的事了!”但小孩硬拉住爺爺的衣角,蹲在了樓梯扶手旁窺看。

那褐衣人看時靖渾身是傷,氣若游絲,吐了口氣,不禁心生幾分把握,大吼道:“他昨晚一夜惡戰,現在已經沒力氣了,大家一起上,不怕殺不死他!”

轉瞬間,十幾名好手同時朝時靖攻去,眼前這時靖也的確似一個束手待斃之人,連舉手投足都如此困難,談何制敵?

但如雁過風吹,只一招之間,一股神妙的罡氣朝他們揮去,沖頭的三個人已經斃命于前,包括那名風神教的褐衣壯漢也已經倒地。

眾人一愣之間,時靖又振了振衣袍,大喝道,“都出手吧,今天我或者你們一定要死在這里!”

又是一陣拼殺,只見時靖出手如風,運功入神,對方即便十數人也栗栗自危,但畢竟時靖已經是強弩之末,在苦戰之中,還是被數劍刺入了身體。

不過更令對手膽寒的是,時靖雖被刀劍刺傷,卻宛如無事,任由鮮血橫流也只是繼續出手相攻,每出手兩招,必有一人斃命,這時魔劍眾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

那黑衣人之前看見有對爺孫給時靖施予了幫助,這時爺孫二人也還躲在樓梯口,黑衣人心念電轉,猛地沖過去挾持了二人,大吼道:“時靖,停手!你再不投降,我就把這對于你有恩的爺孫給殺了!”爺孫倆突遭此變,也是嚇得說不出話,怔怔看著時靖。

時靖冷冷道:“他們和我陌路相逢,隨手施救,我何必救他們丟了自己性命——”正在說話間逮住黑衣人分神的剎那,時靖話音落地同時身形一閃,出手救下了二人,但是一只手腕也被直接斬下!

時靖仍未發出一聲痛喊,只是繼續反手將黑衣人擊斃。

其余人此時想逃的都已經在逃,但時靖身形神出鬼沒,幾招之間也把這些人收拾得一干二凈。

這一剎那,時靖也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手腕上的疼痛終究讓他開始意識模糊。

而他的背后,突然從椅子背后站著一名門人,這門人不過是一名十八九歲的女子,但是她手里還有劍,時靖卻已經無力動彈。

但少女仍不知道能否得手,對方現在的功夫已經可謂是趨于化境,自己的一劍,始終握在手里不敢動……

時靖似乎意識到了對方的存在,突然轉身出手朝女子腹部抓去,那少女閉眼一叫,“呀——”

連剛剛獲救的爺孫倆也忍不住又看了過去,時靖到底是終究喪命與魔教之手,還是終于消滅掉了三神教全體高手?

從背后望去,只見時靖的背心已經露出了冷亮的劍鋒,爺孫倆的心頭寒了!

那魔教少女的臉上也逐漸露出了不可思議和驚喜驚懼交加的神色。

但接下來,時靖卻面色一舒,開口道:“你就是小莫?”

那少女顫聲說道:“不錯,我就是火神教教主的二女兒,沒想到,我的大仇人——你,終于還是死在了我手上…現在,我手刃了神道第一大仇人,我,我是神道的英雄了!”她哈哈地狂笑了幾句,卻句句透著說不出的懼意和莫名的悲酸。

時靖不理會她,苦笑道:“你姐姐生前說過,她這輩子最懊悔的,就是沒帶你離開魔教,她臨走前讓我告訴你,你還年輕,趁早離開——”

小莫突然臉色一變,“住嘴!死到臨頭倒還胡編亂造,我姐姐不就是你殺的嗎?我的父親更是千真萬確昨天喪命于你手下!”

“你姐姐,是被你爹殺的,你爹只是為了讓我們正邪不兩立,這才‘大義滅親’!”

“胡說!明明就是你——”少女面色忽地煞白,眼睛卻又隱隱透露出她此時的猜疑和驚詫無主。

“你姐姐跟著我的三年,我們都是真心相待,一度想要隱居世外,但沒想到,魔教中人以為我挾持了她,正道中人說我沉迷于女色大損正派威嚴,都恨不得將我找出來碎尸萬段……”說話之時,卻已經看不出時靖的神情哀樂。

時靖又拿出一塊手帕,“如果你還不信——這個,你姐姐說過是你們兒時失散前撕開的手帕,說以此為誓一定要找到對方,重結血緣之情。但是……她后來告訴我,說沒想到再次見你的時候,竟是把你帶入魔教之時……”

小莫的眼神已經干涸,身體已經顫抖著,抗拒道:“你在撒謊……”但對方的話語明明又是如此難以置疑。

時靖不多言,只是盯著小莫:“我愧對你姐姐,所以必須把這條命還給她,同時完成她的遺愿——就是說服你從良。小莫,魔教正教這幾十年之爭,現在已經結束了……答應我,你會離開魔教的,像你姐姐生前對你說過的一樣,去尋找自己吧……”

時靖說完,突然咧了咧嘴,一縷鮮血旁掛著久違的微笑,在此景之下分外格格不入。

小莫渾身一震,大吼一聲,掩面朝外跑去。

那爺孫倆立馬湊到了時靖身邊,小心說道:“你別動,我們帶你去看大夫——”

時靖此時已是彌留之際,不理他們,只是閉眼念到:“武功這東西,既可載舟,亦可覆舟,誰說的清是好是惡?但能悟懂我這套功夫的人,或許恰可以參透此理……”

說罷,時靖卻已經開始嘴里念起一串串話語,聽似在訴平生心念,又似在道佛家箴言,那孩子還在遲疑著,老人已經反應過來,趕忙催促道,“快點拿筆紙記下來!”

兩人就這樣半跪在時靖面前頭也不抬地記錄著,雖然期間完全聽不懂時靖說出的語句意思,但還是強記了下來。他們知道,這些句子可能是時靖半生的心血!也或將讓整個江湖為之瘋狂!

直到聽時靖說完了最后一個字,爺孫倆才看著自己聽寫下的長文,長吁了一口氣。

而時靖最后一句話音落地的同時,天色也似乎受感召而一顫,幾縷落葉秋絲緩緩飄落,醺紅了這繁雜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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