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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行動

  • 墨氏書
  • 井然有緒
  • 7264字
  • 2020-10-23 22:48:28

已是夜半時分,墨叔若卻還沒有入睡。晚風從未被關緊的窗戶木縫中偷跑進來,輕輕搖晃著桌案上燃燒著的蠟燭,明明滅滅的燭光映照著墨叔若雪白的臉頰,她眼神專注,皺眉翻看著面前的各種書籍。蝶血蠱種在人身體里,如果早發現,取出來就能解去,可京樓雪身體里的蠱已經成熟,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而能救她的辦法,確實是沒有。

不知何時睡去的,當第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她揉著眉頭從床上坐起身。

看到案桌后的墨公,她很是驚訝,“爺爺!”

墨公從書中抬起頭,看著她笑:“醒了。”

她點點頭,“您今日怎的起得這般早?”

他自我打笑,“人老了,突然醒了就再睡不著,就過來看看你。”

墨叔若從床上起來,走到桌子邊給他揉肩膀,“哪能呢,爺爺一點都不老,那是精氣神太足?!?

墨公拍拍她的手背,“爺爺知道你孝順,也知道你聰明,但事情再緊急,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她看了眼滿是書籍的案桌,點頭一笑,“我知道?!?

墨公道:“聽景佾說你要去找京樓雪?!笨此笱垡徽?,滿臉憨笑,墨公無奈,“爺爺沒打算阻止你?!?

墨叔若高興道:“真的!”隨后卻是一想,“不對,你哪有這么容易就答應!”

墨公無語,“爺爺只是找了個人陪同你而已。”

她嘟囔道:“那跟找個人監視我有什么區別。不過話說回來,誰能讓你那么放心?”

“你猜?”

墨叔若看著他笑,“爺爺你真是越來越調皮了,是不是跟著墨川學的?”

他笑而不語。

墨叔若道:“是大伯?”這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的人。

墨公搖頭,道:“是城主。”

墨叔若一愣,她本來也有這樣想,但記起上次觀山的事,她就自動否認了。

她小心翼翼道:“我沒有辦好這次的事情,又惹了他生氣,他說他不會再幫我的……”

“是嗎?”墨公反問,“可他答應得很直接,并沒說不幫你?!?

她反應慢一拍,“???”

墨公猛敲她腦門一下,佯裝發怒,“啊什么啊,別人屈尊降貴來保護你,你要再這樣魂游天際,到時候我看你拿什么出來交待。”

墨叔若抱著腦門抱怨,“我知道我知道,您老也用不著這樣大力嘛,好痛!”

“景佾一大早就去布置事了,你也別賴床。昨日洗好的衣服,丫頭們都折好給你放柜子里了,還有你那挎包,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好歹是個女孩子,也整理整理,又不是小時候了還這樣不愛收拾,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可別拉著爺爺哭。”

墨叔若一臉郁悶,見墨公站起來,“說起嫁人這個事,不是爺爺催你,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個……”

“啊啊啊啊啊——”墨叔若一聲大吼打斷他,一邊扶著他快速出門,“爺爺你好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都知道。你起來這么早也沒事做,要不再去睡個回籠覺,或者找百越伯伯去打個太極拳什么的?!卑阉庖凰停D過身待說什么,她忙又接口道:“您放心,我一定把一切都辦得妥妥的,哈哈哈……”

“誒……”

門哐啷一聲被關上。

墨公人站在門外,張了半天嘴啥也沒說出來,最后只能無奈一笑,轉身慢慢走了。

午后,天空意外的出了點太陽,云霧繚繞卻又很快將光線遮去。

那日在王孫陵,眾人合力抓住一只活尸,一直用鐵籠關在地牢。

因為怕活尸出現在城內會引起恐慌,所以百越侯下令,連夜就將鐵籠運往了城外。

此時,用黑布遮住的鐵籠正在不停抖動,因為感覺到人氣,籠內的活尸時不時的發出嘶吼。

四周雖有不少守衛站著,但活尸詭異的叫吼依舊讓人心生畏懼。

嘩啦作響的鐵籠好似隨時都可能崩潰,弄得她都有點害怕。

方紅魈看著鐵籠冷冷道:“悅常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墨叔若聞聲看去,發現悅常楓正抱著方紅魈半邊手臂躲在她身后一臉好奇的朝鐵籠看。

好像他自己都沒發覺是什么時候挨上去的,突然一看便急忙松了手,驚恐道:“你干嘛老穿一身紅,想嚇死我啊!”

“……”

看她快要揍人的表情,墨叔若連忙道:“我們開始吧。”

活尸的身上已經被撒過用來追蹤的藥物,現在只要一打開籠子,就等著它自動逃跑,可他們在這里糾結半天的原因,怕的就是,萬一活尸不跑,反而出來攻擊他們怎么辦?

時間慢慢流逝,已經開始了就沒辦法喊停。

“大家都散開點?!?

眾人依話行事,有一個守衛離著鐵籠不遠正在待命,墨叔若點點頭,他便彎腰下去,將鐵籠底面抽了出來。

等待的時間是煎熬的,那塊黑布遮住了一切,里面好像什么也沒發生。

守衛提著刀警惕的看著四周,以防活尸從哪里的地下鉆出來襲擊,可是等了很久,預想中的事都沒有發生。

放在不遠處的一只黑色紅嘴,類似烏鴉般的鳥忽然呱呱亂叫。墨叔若回頭看一眼,吩咐守衛打開鳥籠,籠門一開,它便咻的一聲快速沖向遠方。

“跟上它?!?

“???”悅常楓沒反應過來,“活尸跑了嗎?”

方紅魈白他一眼,“廢話。”守衛已經上馬朝遠處奔去,她圈手在唇邊打了一聲長而銳利的口哨,然后也跟著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路追了很遠,奈何鳥在天上飛,地上的人卻是又跨山又淌河,便很快拉遠了距離。

方紅魈緊抓著縛馬的韁繩,對隔著不遠的墨叔若大喊:“這樣下去一定會跟丟的。”

呼嘯的冷風刮過耳畔,她皺眉回了聲,“那怎么辦?”

“嘎——”

天空上忽然傳來一聲似鷹非鷹的鳥叫,墨叔若為難地仰起頭,一只巨大的白鳥從遠方飛來,她瞪大眼,忽聽方紅魈道:“把手給我。”

大鳥飛來的速度極快,帶起猛烈的狂風,讓人睜不開眼。

被方紅魈抓住的右手忽而傳來拉力,不過瞬間,身子便從馬上騰空而起。

半空意外傳來方紅魈的大吼:“你個笨鳥,誰讓你帶上那個臭小子的!”

可能是因為前一次抓過悅常楓,這只巨大的白雕便自然而然帶上了他。

方紅魈右手抱著白雕巨大的爪子,左手抓住被揚在半空的墨叔若。本來是打算跟墨叔若一人一邊,如今有了悅常楓,麻煩便接踵而至。

地上的景觀甚是壯觀,但除了河流山峰,騎馬的守衛已經沒有了蹤影。

追上前面那只黑鳥不久,方紅魈便感覺到了不對,她對一旁的悅常楓怒吼:“你趕緊跳下去?!?

悅常楓瞪大雙眼,“離地這么高你要我跳下去!”

墨叔若仰頭看著她,“怎么了?”

“果仁承受不了三個人的重量,飛了這么遠已經快到極限了。”

悅常楓一聲尖叫:“那怎么辦?人沒找到,我們不會死在這里吧!”

方紅魈咬牙,“在我沒有叫果仁把你丟下去之前,你最好給我閉嘴?!?

墨叔若隱約聽到一種類似喘息的聲音,她仰起頭,奈何只能看到白雕巨大的翅膀。

方紅魈發現不遠處的地上有一片遼闊的草地,她揚聲道:“果仁,下去。”

“嘎——”

白雕一聲鳴叫,忽然斜翅而下,帶起巨大的風力幾乎將墨叔若甩出去。

方紅魈大吼:“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降落,待會兒離地不遠我會松手,你記著保護好自己?!?

“什么!”

墨叔若突然恐慌起來,腳下的草地飛速朝后退去,距離雖不高,可初始速度太快,跳下去一定會滾落很遠。

她還來不及拒絕,方紅魈又是一聲大吼:“為防被果仁壓住,我要提前松手了?!?

三人幾乎都能感覺到白雕要跌落的無力感,接近地面的那一刻,自然反應的發出一連串尖叫:“啊——”

方紅魈忽然一松手,兩人便迅速往下跌落,墨叔若隨即感到了背部落地時狠撞一下的痛苦,電光火石間,一道白影風一般撲上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掉落時過快的沖力導致兩人在草地上翻滾了很遠。

白雕雖然摔得很慘,但還好及時降落幸免于難。

悅常楓跳落慢了幾秒便被壓在白雕翅膀下。方紅魈因為習慣了這種事,腳先著地卸去沖力,只在草坪上滾了幾圈,除了右腳有點扭傷其余并無大礙。

方紅魈站起來,大吼一聲:“你們沒事吧?”

悅常楓為難地吼了聲,“我快被壓死了,你快點讓這只笨鳥起開?!?

方紅魈瞪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你還好意思罵它?!?

悅常楓趴在白雕身邊,怒道:“什么叫我害的,要不是你它干嘛抓我!”

方紅魈無語,就當是她的錯吧。

確定白雕無事,她這才把悅常楓扒拉出來,“叔若不見了,你快點去那邊找找?!?

而此時,宴絕抱著墨叔若滾到了草坪上的一處低坑里。

她眨巴了兩下眼,背后火辣辣的痛感幾乎讓淚水跌落。

宴絕躺在她身邊,雙眼緊閉,眉頭更是皺得厲害。墨叔若除了背后那一下,并沒有其他傷,而滾落后的痛處幾乎都被宴絕一個人承受了。

他只是緩了一會,便立刻睜眼坐起來,好像什么事都沒有,一臉緊張地抓住墨叔若晃了晃,“墨叔若?”

她咬著牙,深呼吸一口氣,道:“我沒事?!?

“能站起來嗎?”

“我試試……”在宴絕的扶持下,墨叔若艱難的站了起來。

方紅魈瘸著腿小跑過來,看著墨叔若一臉擔心道:“你怎么樣?”眼神一轉,發覺旁邊的宴絕一改往日的和善,冷冷看著她,一絲涼意莫名而發,她抖了抖,顫聲道:“城主……”

“啪!”宴絕揚手的一巴掌讓三人都愣住了。

還是不遠處的悅常楓率先反應過來,一臉怒氣疾步走近,“你干什么!動手打女人還算不算男人!”

宴絕靜靜站在那里,面無表情道:“行事大意差點釀出大禍,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你……”被方紅魈一眼瞪住,悅常楓忍下怒氣,“這只是場意外,況且她自己也受了傷,你怎么能怪她?!?

方紅魈低著頭無語腹誹:剛剛還說是她的錯,這會兒倒理直氣壯幫她說話了。

宴絕道:“她受傷是自食其果,害別人命懸一線那就是她的罪責?!?

悅常楓還待反駁,被方紅魈一聲呵住,“你閉嘴!”

一直以為宴絕性情溫文爾雅,沒想也有發怒的時候,墨叔若站在一邊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方紅魈道:“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犯 這種低級錯誤,只被打了一下而沒被拉去鞭笞,只能說宴絕仁慈。悅常楓和墨叔若覺得被打一巴掌太過嚴厲,她自己卻清楚得很,若方才真出了事,非但果仁救不回來,他們也都會死,就像宴絕說的,自己死了是沒事,問題是耶古嶸那里不好說,墨家更是沒法交待,況且墨叔若身上還擔著百越的案子,加在一起這就不是小事。

宴絕應了聲,氣氛才總算緩和下來。

“果仁怎么樣了?”

“摔了一下并無大礙,剛才的飛行可能累過頭,休息一下應該就會沒事了?!?

“嗯?!彼焓謹堊∧迦簦拔蚁葞フ揖茄?,你隨后再趕上來。”

“是?!?

一陣風過,兩人已不見了蹤影,悅常楓眼神震驚,“輕功這、這么厲害!”

方紅魈摸了摸被打的臉頰,好笑道:“你怕了,剛才膽子怎么那么大。”

悅常楓著重道:“我那是替你抱不平懂不懂!”

“是是是,我謝謝你行了吧?!辈蛔杂X對他好像又有了新的看法,至少從來沒有人敢用那種口氣對宴絕說話,那份仁義對自己來說還算蠻感動的。

***

遠處的天空集聚著灰色的云,太陽躲在云后,只留出縷縷慘淡的光芒。宴絕的輕功極好,近處的樹林只一閃而過,便沒了蹤影,風大得很,頭發便成了鞭子抽得臉生疼,她沒有做聲,只窩在他懷里靜靜閉著眼。

宴絕似乎有所察覺,輕聲詢問:“剛才嚇到你了?”

剛才的事她確實有嚇到,所以身子一直僵硬著甚至略微有些顫抖。但她怎么可能直說。

“沒、沒有,只是想到等會兒可能會遇到活尸,有些害怕而已。”

方才在他身邊時清楚感覺到的那種冷,使他變得像個陌生人,那種高高在上,不容人褻瀆和侵犯的威嚴油然而生,令人莫名害怕。

她心虛了。

忽然感覺自己對他的傾慕變得不忍直視。天目峰城主何等權勢,伸手可覆天下,眨眼能滅八國。自己又是什么?什么都不是。

身處如此高位,有無數眼睛在看著他,比起墨叔若那點壓力,他所承受的更多,所以他絕不允許任何過錯,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就像對待方紅魈的失誤,絕不手軟。

如果有一天,宴絕發現了墨叔若對他的感情,會怎么做,厭惡她還是殺了她?但無論他怎么做,對于她來說都是殘忍的。

她自問自己:墨叔若,你怕了嗎?既然怕他會做絕情的事,何不早早放手,脫離苦海。

可她不是沒做過。

墨叔若忍住想哭的沖動。她突然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時,他們還都生活在天目峰。她不過萬千人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會不懂。但她卻在那樣懵懂無知的年紀偷偷愛慕了宴絕兩年,后來因為年紀俞大心理想法有了不同,認識到那不過是幻想,于是就放棄了,放棄了打探他的消息,一心用在功課上。離開天目峰后,當她以為生命中從此再也沒有他,他卻再一次毫無預兆的闖入了視線。三年雖已過去,那種情竇初開的感覺卻如何也忘不去,舊時的感情卷土重來,因為有了接觸,那種感覺只增不減,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墨叔若愛上他的原因庸俗至極,只覺得他人好,也就順了心。然而五年的時間里,她卻永遠都只能在人群中仰望他。

她傾慕他的時候他不知道。

她整夜整夜畫著他的畫像時他不知道。

她決定放棄他的時候他不知道。

她再次愛上他的時候他依舊不知道。

明明經歷了那么長時間的掙扎,卻仍是感覺經不起點滴挫折,她做到了基本的堅持,但沒有得到相應的回應,一點也沒有,不是因為那個人太殘忍,而是因為她不能讓他知道。

宴絕伸手將她腦袋往自己懷里按了按,擋住冷風的肆意,輕聲道:“有我在,不要怕。”

鼻頭一酸,她險些哭出來。

宴絕對她的保護在她看來不過像是打水需要保養好繩子一樣,解決百越的事才是他關注的,保護她,不過是保證事情能順利完成。

她不會多想,因為她知道,這輩子他愛的,只有天下。

***

墨叔若沒有想到,一路追蹤,目的地竟然會是信陵地宮。

到達信陵的入口時,墨叔若停住了腳步,她抬頭看著面前的高墻,帶路的黑色飛鳥正在上空不停盤旋。

“我們到了。”

然而陵墓大門上過鎖,千斤重的兩扇石門根本沒辦法打開。

墨叔若撫摸著比她手還大的巨鎖,皺眉道:“這是機關鎖,如果破壞掉第一重鎖芯,大門就鎖死了,只有鑰匙才能開動石門內部的三重鎖,可是現在回城取根本就來不及。”

宴絕伸手按著石門上的梵符,靜靜道:“萬事都有退路,匠師不可能做得那么絕。你知道門上面的是什么嗎?”

墨叔若后退幾步抬頭打量,可這些刻印似字非字,似圖非圖,根本看不懂。對了!她忽然想起件事?!奥爭熜终f過,在百越習俗里好像是用來鎮壓鬼神的梵符?!?

“梵符?”他想了想,道:“我記得史書中有這樣一句記載梵符的話:“人逝三日,以符鎮之,來生禍福,去眼避兇。百越梵符是從中原傳來的,種類并不雜碎,多有可能是常有的往生符咒或者鬼魅傳說?!?

“是嗎?我看看?!蹦迦糁匦卵鲱^,變換著角度,或以一個部分為區,細看半晌忽然有了點眉目,她驚喜道:“果然如此!”

左扇石門,鬼有百千,樹精妖魅,密密麻麻,形態各異,那最上處有一張嘴大神,怒目而瞠,行色嚇人;右扇石門云霧翻騰,朦朧好似什么都沒有,細看竟然刻滿鬼怪。

墨叔若不禁感嘆:這當是怎樣的功夫才能做到如此精辟。

“左為鐘馗捉鬼,右是女媊擒魔。匠師神成,好一巨作!”

感嘆過后更是郁悶,如此復雜,開門之法又是什么?她想起宴絕的話來:人逝三日,以符鎮之,來生禍福,去眼避兇。

“去眼避兇,去眼避兇……”

宴絕低頭看她,靜靜道:“你想到什么?”

她大概捋了捋,將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師兄說,梵符是為了防止鬼怪侵擾凡世。鎮壓了梵符,它們就只能在門后窺探人世,而不能為所欲為,所以剛才那句話說'去眼避兇'我感覺好像有點聯系?!?

她眼神恍惚,瞬間又陷入沉思。

關住門是為了阻止鬼怪出來搗亂,而要打開石門肯定就要'不去眼',可這所謂的'不去眼'是什么呢?

她喃喃自語:“我想不透。去眼若是指去掉鬼眼,那這鬼眼到底在哪里?”

宴絕道:“百越迷信世有三眼。神眼可窺天機、人眼浮世百態、鬼眼惡念叢生。若開門必須走鬼眼,那豈非放惡擾亂人世?這肯定不是人們想看到的,匠師肯定會設置一個相生相克的神眼。”

墨叔若抬頭看他,疑惑:“神眼?”

宴絕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若真是如此,這神眼和鬼眼在哪里,又是如何使用呢?

“據我所知,百越對鬼靈之事比較信仰,相較靈異之說,神仙反而沒有那般真實。有句常話道:鬼眼生于人心,神眼必藏于天際?!?

跟著他話里的方向,墨叔若很輕松的在鐘馗刻像身后找到一個小孩模樣的人,他面目如畫,歷經百年卻依舊栩栩如生,呆滯的表情甚為恐怖,裸露的上身,心口處可見一團黑色。而神眼,恰巧就在女媊擒魔圖中的云霧里。

“找到了!”她愣了下,說:“但憑猜測也不知道行不行?!?

“試試吧。”

“嗯?!?

墨叔若彎腰從地上撿起兩塊石頭,捏在手里掂了掂。她不能直接讓他動手,因為不能讓宴絕發覺她已經知道他看不見,所以她只能變著樣告訴他鬼眼和神眼的方位。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手臂一揚,握在掌心的石頭便先后飛了出去。

“啪啪?!笔^應聲而落,石門卻毫無反應。

“力量太小了?!?

墨叔若抬頭看他,只見他一甩手,袖中的千節銀鞭已經迅速掠出,叮叮兩聲,正中靶心。

石門內部銅鎖開始運作,伴隨地面的抖動,傳出骨頭開裂般的咔咔聲,越來越大,以風一般的速度傳入地宮。

門開了,但他們也都意識到,如此巨大的聲響,陵墓里的京樓雪也一定有所發覺。

宴絕單手便抱過愣在一邊的墨叔若,人瞬間已經身在了金殿中,他停下步伐,閉眼傾聽片刻,然后選了座地宮就躥了進去。

墨叔若并沒有聽到什么聲響,但依舊感到害怕。墓穴里漆黑一片,只有手心傳來的觸感令人稍稍安心,她跟著宴絕快步走過隧道,除了腳步聲,四周死一樣的沉寂。

她低低問了句,“京樓雪會在哪兒?”

“這地宮像迷宮一樣,隧道錯中復雜,我們可能還要花點時間……”

兩人在地宮內走了很久,沒有遇到活尸也沒有找到京樓雪,但她知道,京樓雪一定躲在某個他們不知道的地方。

隧道內突然傳來腳步聲,這次連墨叔若都聽到了,像是憑空冒出了無數的人,但似乎都沒有靠近的意思。

宴絕拉住她快速穿個拐角,到底經過了幾個左轉右拐,她已經忘了,只能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跑到她近乎斷氣時,他忽然停了下來,一條銀色光線在漆黑中迅速掠過,不遠處傳來鐵器格擋的回響。

她一愣,找到了!

眼前仍舊什么都看不到,墨叔若卻知道京樓雪就站在隧道的那端。

京樓雪自知打不過宴絕,所以弄出聲響混淆視聽,想乘機逃跑。難怪宴絕剛才行路速度那么快,走的方向也好像是在亂竄,原來是早就明白。兩人在漆黑的迷宮中比拼著速度,可京樓雪又怎么會知道,這樣的場景對宴絕來說,更是有利。

黑色中傳來一聲冷笑,“沒想到你們還是能找到我?!?

墨叔若瞪大眼朝虛空看去,“你跟我回去吧。”對面無聲,她繼續道:“我會告訴你真相,你再信我一次。”

良久,她冷哼出聲:“我誰都不信了。”

腳步聲忽然又響起,宴絕拉著她立刻往聲源方向追去。

這是一場黑夜的決逐,京樓雪逃不過宴絕的耳朵,他們避不過活尸的圍堵。

很快,那種詭異的嘶吼漸近,墨叔若抓著他半邊手臂,緊張得手都起了汗。

沒有時間再耽擱,他提起一股真氣,空氣瞬間像是被凝結住,她感到了冷,身在冰窖般的冷,那些黑夜中行動的活尸隨著冷氣的加重,漸漸不能再動,墨叔若又感到了一股力量,帶動著空氣一抖,像漣漪般,越蕩開力量越大,她聽到嘩啦啦一片響,黑色中,被凍住的活尸受了狠狠一擊,肢體便紛紛破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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