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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相

  • 墨氏書
  • 井然有緒
  • 4886字
  • 2020-10-23 22:48:28

果仁恢復(fù)體力,方紅魈也沒打算再帶悅常楓一起去,他自己也知趣,乖乖回主城準(zhǔn)備去了。等趕到陵墓門外,好巧不巧正遇上從金殿中跑出來的京樓雪,她大眼一睜,先是奇怪這人是誰,后又反應(yīng)過來,驚道:“京樓雪!”

那黑衣女子冷眼一瞇,伸手抽出寶劍便朝方紅魈砍去。兩人交手間,方紅魈側(cè)身躲閃,右手一彈,三根銀針迅速照著京樓雪而去。

知道不能在這里浪費(fèi)時間,京樓雪躲過銀針立刻便提了步子,快速朝石門外跑。方紅魈在她身后一聲大叫:“站住?!?

你追我趕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似乎全世界都在找她,可一切找她的目的都讓人難過。

她沒有喝黑袍女人的最后一味藥,躲在信陵地宮就是不想任何人找到,就算死,也可以安安靜靜的死去。人人都說她瘋了,其實(shí)她活得比誰都清醒。她真的累了,就算被世人摒棄也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她不想管也沒有力氣再去管,她只是想可以安安靜靜的死在一個沒人的地方。

京樓雪皺眉瞥了眼身后窮追不舍的方紅魈,加快速度朝千穴谷跑去。

前面岔路口,京樓雪并沒有選擇去往信陵城的方向,方紅魈正暗暗著急,忽然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一騎馬的白衣人。

此時,夕陽西下,已經(jīng)快要天黑。

那白衣人原是墨叔若的主意,因?yàn)椴碌骄茄┛赡懿粫コ莾?nèi),以防萬一,就讓項(xiàng)景佾扮作了百越郗的樣子,在需要的時候,將京樓雪騙回信陵城。

事情發(fā)展盡在墨叔若掌握中,一看到他,京樓雪果然就忘了思考。

項(xiàng)景佾拉轉(zhuǎn)馬頭,揚(yáng)鞭而去,京樓雪一驚,“百越郗!”

看著她轉(zhuǎn)頭跟著項(xiàng)景佾朝城內(nèi)奔去,方紅魈總算松了口氣,這一停下來,整個右腳疼得要命,想起墨叔若給自己安排的任務(wù),無奈還得趕回城內(nèi)。

“嘎——”白雕從遠(yuǎn)處飛來。她站在坡上舉高右手,狂風(fēng)一過,她人已被白雕臨空帶飛。

乳白色的月光透過樹頂枝椏,在無盡的石板路上撒下寥落的碎影,周遭寂然,街道兩旁的住所大門緊閉,遠(yuǎn)處突然響起細(xì)碎的馬蹄聲,越來越大,一道白影從門前躥過,不過一會兒,便從街道那頭跑遠(yuǎn)了。很快,京樓雪從城門追近,氣喘吁吁的她停在樹下四處張望,奈何街道上再無一人半影,不過晃眼,她已經(jīng)沿著大道,朝白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京樓雪跑了幾條街下來,發(fā)覺氣氛詭異,信陵城死一樣的沉寂,全城唯一一處亮著燈的地方就是這里——茴蕪上院

她看了眼門口的招牌,又望了眼敞開的大門,思量半晌,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她回頭看著門口那盞燈,突然間做了個決定,重新走回門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上臺階。進(jìn)門,一路走來毫無人煙,沿穿堂進(jìn)入大廳,她正四處打量哪里不對,唯一的幾罩燈忽然間全部熄滅。她抓著劍,以防有人沖出來的時候不至于太慌張,一雙眼在黑暗里警覺著,但她所擔(dān)心的并沒有出現(xiàn),反而那戲臺上撒下來兩道光線,一道照著她,一道照著戲臺上的“她”。

戲臺上,那女子頭罩紅巾,面目不甚清楚,只有那身鮮紅的嫁衣分外耀眼。

京樓雪一愣,一抹熟悉的感覺從心底冒出。

戲臺上燈光突然暗下,又瞬間亮起,轉(zhuǎn)瞬間,臺上竟然多出了一堆人,司儀、媒婆、新郎、客人,說說笑笑伴著響起的喜樂,像是一場沒有初始的的折子戲。黑暗里忽然飄來白色的花瓣,像當(dāng)日一樣……

“敬神靈,尊父母。齊白頭,共長久。兒孫滿,膝下歡。此生伴,誓不悔。”

司儀的聲音不大清晰,眼前的景象跟記憶中的一幕漸漸重合起來。

她眼神飄忽,望著戲臺征征出神。

模糊的印象中,那是場過于簡單的婚禮,沒有親朋也沒有好友,但卻讓人覺得美滿知足,像是一場夢,一場再也不想醒過來的美夢。

自己找了他多久?好像過了一輩子一樣的煎熬。那時的百越郗是什么樣子的?她記得,無論開心與否,總是微牽的嘴角。她還記得,那晚他穿著跟她一樣顏色的喜服——那是他們在城外遇到的一位繡娘做的。全百越的人都不愿意給予她祝福,甚至連所有繡莊門坊都拒絕賣她一匹紅綢,然而就是這樣凄慘的境地,卻在一個偏僻的村莊得到最真心的禮物,多么欣慰。

那夜又是怎樣的?是記得的吧,只是逼迫自己忘了。

“樓雪!”一聲驚呼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京樓雪看向臺上,只見那紅衣新娘抱著腦袋尖叫連連,旁邊眾人盡都抓著她,力大得在她手上勒出條條青紫。

“小姐又發(fā)病了,快拿繩子來,快點(diǎn)?!?

“啊——”

女子一聲嘶吼,那種從體內(nèi)深處傳來的疼痛讓人生不如死。

臺下,京樓雪抱著自己渾身顫抖,低著頭喃喃自語:“那不是病……”那種痛是黑衣女人說的胎毒導(dǎo)致的。

她不曾想到京兆顯做得那么絕。只要自己死掉不就好了嗎,為什么要那樣狠心,給她下蠱!

她淚流滿面,仰天嘆息:父親,你何苦這樣對我,何苦!

臺上數(shù)聲驚呼,掙脫了眾人的鉗制,那女子忽然搶過擺在祭臺上的刀器,發(fā)瘋一般沖上前去。

臺下她猛抬頭,脫口而出,“不要!”

伴著話音而落,一道噴涌出來的鮮血灑落在滿地的花瓣上,被女子拔出來的刀哐鏘落地,驚醒的她傻愣在臺下,看著臺上空曠的滿天飛花,淚,沿著眼角滑落。

待反應(yīng)過來,抬手捂住耳朵,拼命搖頭,“不,不是這樣的,我不信,一定是在騙我,是你在騙我?!逼岷诘氖澜缰挥姓赵谒砩系囊坏拦?,京樓雪滿臉淚水,也不顧著擦,她站在原地朝四周吼:“墨叔若,你出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設(shè)的計(jì),我不會信,我告訴你我絕對不可能信。”

背后亮起一道光,墨叔若靜靜站在光暈里,“不管你信與不信,事實(shí)已經(jīng)擺在你面前。”

京樓雪回頭看去,剛走幾步,那道光卻又滅了下去。

她在黑暗里朝四周吼:“你說清楚,什么事實(shí),墨叔若,你出來,墨叔若?!?

滿堂燭光忽然亮起,一時適應(yīng)不過來,京樓雪抬手遮住眼睛。

“過去的事情,你真的一點(diǎn)也不記得了嗎?”

漸漸適應(yīng)了光線,她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地方站了一個人,透過朦朧的視覺,只覺得一團(tuán)霧氣。

“你騙我來想做什么?百越郗呢,你把他藏哪兒了?”

墨叔若看著她,雖有不忍,還是皺眉道:“當(dāng)日,百越郗確實(shí)被你砍成重傷,這一切我也沒有在騙你,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會信!”說到后面,卻又不再否認(rèn)。她淚眼朦朧的看著墨叔若,一邊踉蹌后退一邊絕望地笑著,“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殘忍,為什么要讓我記起這一切!”

墨叔若厲聲道:“你必須記起來。知道不知道都要痛苦,那你最好選擇清清楚楚的痛,至少那來得真實(shí),不會容你違背良心懷疑他?!?

“比起懷疑,失去他我才更痛苦。”

“記起這一切是痛苦,可倘若痛苦能讓你不必再裝瘋扮傻,自欺欺人……”墨叔若輕聲道,像是用了所有力氣在維護(hù)一個即將要崩潰的瓷器,那么柔和而堅(jiān)定,“這痛苦也是值得的。雖然恨著世人的無知,但你也還是想事情大白,讓我還你公道不是嗎?”

她只覺得好笑,“你能給我公道?”

“我可以給你真相?!?

“哈哈……”她仰頭一笑,抬手將眼角淚水拭去,話里滿是諷刺,“給我真相?你能給天下人真相嗎!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必死無疑的是我,他京兆顯只會坐在高位上永享太平?!?

墨叔若無法辯駁,所有人都是明白人,就算百越侯知道了事實(shí),京兆顯的位置,他也定然不會動。真相會被這些大人物一手掩住,無辜犧牲的她,自己又如何給得起公道。

“你就這樣恨我……”幕后忽然傳來一道中年男聲。

京樓雪一愣,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回頭一眼瞪住墨叔若,準(zhǔn)備轉(zhuǎn)身逃離,卻發(fā)覺宴絕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

今夜注定她逃不脫。

墨叔若站在她身后,靜靜道:“終歸要面對,你又何必逃開?!?

一眾人等從幕后出來,看見真實(shí)活在面前的京樓雪,眾人面色不一。

席夫人急促幾步,“樓雪……”

“不要過來?!?

被她一呵,她果真停住了。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席夫人忍痛勸解道:“樓雪,回來吧,不管那些事了,跟娘回去吧?!?

“我沒有娘!”她一聲怒呵瞬間將席夫人震住。她轉(zhuǎn)身回來,看著對面的人冷冷一笑:“夫人您不會忘了吧?要我提醒你么?”

席夫人淚眼汪汪,哽咽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們,可是為娘真的想你回來,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不可能!”

絕情的事已經(jīng)做了,那些傷口是再也縫合不上,怎么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淚水又在眼眶徘徊,她卻硬是一字一句道:“不可能了……”

平常人的生活她不會再拾回,親人也早就失去了,那些過去的曾經(jīng),有關(guān)親情的回憶,全都帶上了謊言和陰謀的面具。

“你到底是恨著我的?!本┱罪@自嘲道:“也是,像我這樣的父親,你也該恨?!?

“我是恨你?!彼淅涞?“只可恨我沒能力讓天下人看到你的丑惡面貌?!?

“樓雪……”

“夠了!”她扭頭看向墨叔若,眼神像是在等待最后的通達(dá)令,“墨叔若,這些事我不想再管,是想處死我也罷,我只想問你最后一句話,百越郗……他還活著嗎?”

百越郗的假死肯定跟百越侯有關(guān),可自己沒有證據(jù),又不能馬上找到百越郗的藏身地點(diǎn),是死是活,這樣的問題叫自己如何回答。

沒想那邊,百越侯怒氣沖沖道:“該死的是你才對,把他害成那樣子,你還好意思問?!?

蘇荷夫人一把拉住他,皺著眉頭又不好開口,“父親……”

一室安靜,無人再出聲。

至少因?yàn)樗痪湓挘腥舜蟾哦济靼祝僭桔_實(shí)還活著。

她笑了笑,靜靜道:“我確實(shí)是害了他,自從遇見我后,別人對我的異樣眼光都加注在他身上,我知道,那些眼神和唾棄他不該得到,他只是愛錯了人?!睖I水從她鎮(zhèn)靜的臉龐悄悄滑落,“他真是太傻了……”京樓雪深吸一口氣,將淚水逼回眼眶,“知道他還活著,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消息,我不會再打擾他,你大可放心?!?

誰都沒想到,京樓雪會選擇自殺,當(dāng)她拔出劍移上脖子時,當(dāng)眾人表情各異時,臨空飛來一枚暗器迅速將劍刃打開。

一道黑影掠過,墨叔若驚訝:“是你!”那黑袍女人一甩手,暗器已經(jīng)照著墨叔若襲來。

“快走?!币话炎プ【茄げ匠怙w奔離去。

墨叔若自然是沒有危險(xiǎn)的。

黑袍女人知道,想要逃走就必須引開宴絕。

墨叔若皺眉看著他,面色惆悵:她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成了他的累贅,亦或是,弱點(diǎn)?

“你不該救我。”

他沒聽清,“什么?”

一旁的方紅魈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忽然覺得那黑衣人的身形極為熟悉,想探個清楚,拔腿便追,悅常楓隨即也跟了出去,未曾褪去的兩身喜服,倒是驚醒了眾人。

屋外不遠(yuǎn)的曠地,兩人已被項(xiàng)景佾帶兵包圍住。

京樓雪甩開黑袍女人的手,退遠(yuǎn)幾步。

黑袍女人看著她,奇怪道:“樓雪?”

京樓雪抬劍指住她,“你為何也騙我?師傅……”

她強(qiáng)壯鎮(zhèn)定笑道:“我騙你什么了?”

“不要再裝了。你騙我說百越郗娶了別的女人,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疼我的嗎,為什么跟他們一樣騙我?還是,從一開始靠近我就只是陰謀?!?

黑袍女人心虛怒呵:“你聽誰胡說!”

京樓雪苦笑道:“你承認(rèn)了嗎?”

她堅(jiān)決否認(rèn),“我沒有騙你?!?

“她就是在騙你?!本┱罪@伴著眾人前來,走到包圍圈前,守衛(wèi)自動讓開道。

他再次高聲道:“樓雪,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的來處嗎,我今天就告訴你,告訴所有人,你確實(shí)是我抱養(yǎng)來的?!彼缸『谂叟?,緊皺眉頭看著京樓雪,“二十年前,這個女人抱著還是嬰兒的你找到我,給了我讓你替代京欞的提議?!?

京樓雪看著他,滿目哀傷,“然后你答應(yīng)了……”她在乎的只是這個人竟然答應(yīng)了。

京兆顯一愣,可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只能無奈點(diǎn)頭,“是。可是如今我反悔了……”

她哭著道:“反悔有用嗎?事情已經(jīng)做了,京欞也被我害死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長劍在空中劃過蜂響,她再次指向黑袍女人,質(zhì)問道:“二十一年前……原來一開始就是你,為什么,你有什么資格害我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

黑袍女人辯解道:“二十一年前我根本不認(rèn)識南越王京兆顯,又怎么可能抱著你找他,這根本就是他編出來的瞎話?!?

“那你看看這個吧?!本┱罪@從腰間摸出一個東西來。

“你還留著……”黑袍女人脫口而出。

眾人看去,只見他手里握著兩顆一模一樣的暗器,一枚是舊的,一枚是剛才打落京樓雪劍刃的嶄新暗器。

京兆顯抬抬右手的舊暗器,道:“當(dāng)年你用這顆暗器,將一封信憑空釘在我面前,你在信中提及的方法我確實(shí)很心動,愛女心切我也沒有深想,如今看來,你當(dāng)時便已經(jīng)有了什么陰謀吧!”

方紅魈上前道:“能讓我看看暗器嗎?”

京兆顯看了她一眼,將那顆黑漆漆的暗器放在她手里。

看著她仔細(xì)打量,悅常楓忍不住問:“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她垂下手,將暗器遞回,“我大概知道了……”

墨叔若奇怪,“知道什么了?”

方紅魈看著黑袍女人,直視她道:“她的陰謀?!?

“呵,你們一群人,我寡不敵眾,但任憑你說破天,也不過是胡亂揣測?!比y針忽然襲來,黑袍女人反手便夾在了指尖,仔細(xì)一看,驚訝道:“飛花針!”

“你肯承認(rèn)了吧?!狈郊t魈笑了笑,“我的好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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