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王俊師兄的親傳弟子?”
“你就是張角?!”
華佗和司馬懿兩人雖然都感到意外,但是此時心里所想的完全不同。
王俊是五行觀現在的掌教觀主,兼水門祭酒,門下最為擅長天文地理以及奇門遁甲等,是整個五行觀里傳承最為玄奧的山門,而且他畢竟是五行觀創教祖師北斗真人王長的獨子,一些正一道里的獨門秘學自然數水門最多,一般挑選弟子也是十分苛刻的,縱使你有過人天賦,如果沒有機緣照樣是不收入山門的。
這張角不但是王俊親傳,而且看樣子還學了一些金門祭酒王養年的傳承,更深一層去想,那一晚唐周放毒煙所用的藥草調制方法,可能還與華佗自己的木門傳承有關,這讓華佗不禁有些意外,更有些疑惑。
而至于張角這個名字,對于來自于后世的司馬懿來說,就算只看過小說《三國演義》的話,也都知道張角是領導了黃巾起義的造反頭子,乍見他真人在此,怎能不叫人意外。
司馬懿此時不由得開始仔細大量張角,見他面頰瘦長,三縷墨髯,雙目斜飛,大約二十多歲,倒確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難怪之后能忽悠那么數萬農民們跟著他一起殺官造反呢。
張角見華佗問及師門,又提到了王俊的名字,于是趕緊點了點頭說道:“您看,弟子也是五行觀的傳人啊,只是剛入山門不久,師叔又經常外出,是以弟子才有眼不識泰山吶,沖撞了師叔還望贖罪,請師叔念在一脈同宗的份上,放了弟子吧。”
華佗哼了一聲說道:“多年前,我是聽師兄說起過你,但沒想到你未經出師,便居然私自聚眾創教,另立門戶,兼之以亂道惑民,真是辱沒我五行觀名聲!我且問你,你是不是有個弟子叫唐周的?”
張角一聽唐周的名字忽然間一驚,立刻又將驚訝地表情掩飾了回去。
華佗何等人物,這張角的神情變化早已被他盡收眼底,于是冷然道:“你也不用佯裝不知了,這唐周輕功不錯,觀其身法與我五行觀不無關系,恐怕就是你私下相授的,他在魏郡傳教,卻居然在脅迫當地的鄉民上供入教,這等卑劣之徒你也敢擅自收了,當真欺我等在山上什么都不知嗎?!”
張角這個時候雖然有些驚慌,但心里卻快速盤算著,既然華佗說這話,就表示還他沒有抓到唐周,并無人證對質,于是裝腔作勢道:“師叔,弟子冤枉啊!弟子以太平道為名傳教,乃是因弟子見山門規矩甚嚴,即便是繼傳弟子那也是萬里挑一啊。這樣一來咱們教化民眾的福祉就甚為稀少。如今政治黑暗,民生凋敝,又逢連年災荒,以致出現了‘死相枕藉、民相食’的慘劇。弟子不才,雖學藝不精,但實不忍百姓如此走投無路啊。所以弟子冒著大不韙之過,仿山門規矩私創太平道,為民眾謀福,以期解救萬民之苦,不足之處,弟子甘受懲罰!”說罷竟然又換了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甚至說到后半段都帶了些悲愴的哭音,讓在場的那些信徒們無不動容,紛紛下跪為張角請命。
華佗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司馬懿在一旁聽到后不解道:“師父,什么叫親傳和繼傳?”
“五行觀歷來收徒都分親傳和繼傳的,親傳簡單來說就是各山門祭酒親自傳授的內弟子,有望傳承五行觀的最為至高的天道傳承,這個以后再與你詳說。而繼傳弟子便是經山門允許,再由各山門祭酒或親傳弟子來授其一部分傳承的外弟子,他們是無望獲得五行觀至高傳承的。但無論親傳還是繼傳,都是要挑選天賦異稟的人才,而且經山門同意才能獲得傳承,所以親傳弟子更是還要兼具一些機緣,是以這張角剛才所說也并非沒有道理。”華佗一邊解釋,一邊看了張角一眼。
其實華佗行醫天下多年,深知百姓疾苦,也有心用山門的傳承去造福蒼生,對于五行觀的傳承規矩也是有些不解的。但因為五行觀歷來除了傳道與信徒外,更重要還是要肩負起尋找紫微星下凡之人的使命,所以華佗一直以來也就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的以一己之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張角見華佗被自己的話有所打動,趕忙又道:“至于這魏郡唐周,弟子初見他時,見他誠心奉道,天資聰穎,且熟知魏郡民情,所以才略有所傳,讓他以此為恩德來造福魏郡百姓。不想弟子眼拙,竟沒有看穿此人本心,若不是今日師叔有所問,弟子實在不知啊。”
說完,張角又問旁邊的黃衣大漢道:“你們有唐周的消息嗎?”
那幾名大漢都紛紛搖了搖頭。
于是張角心下大定,坦然道:“看來這唐周一時不知所蹤,弟子下來一定派人盡快找到他給予嚴懲,還山門一個交代!”
華佗搖搖頭道:“這唐周不是我五行觀的人,所以他怎樣與山門無關!倒是你私立門戶,壞了規矩,理當受罰。但念及你是師兄的親傳弟子,賞罰之事應由他發落,所以還是待我回到山門時請師兄來定奪。這次就暫且放了你,若再胡作非為,就休怪我不給師兄情面,替他清理門戶了!”
說罷就松開了張角,再也不理他了。
張角倒在地上,被弄得灰頭土臉的,狼狽不堪,被兩名黃衣大漢扶起之后便馬上帶著一眾信徒匆匆離開了。
一旁的鄉民們見大賢良師都走了,也陸續開始散場追隨而去,庭院中就只剩下華佗師徒、李財主一家及一些下人們。
華佗暗嘆一口氣,說道:“想不到山門不幸,竟出了如此心術不正之徒,看來我們五個祭酒是時候聚在一起好好商議一下山門發展之事了。”
一旁的司馬懿安慰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此乃天意,望師父不必過于勞神介懷,我等只需守身持正,奉行大道,天下總會有明朗的一天的。”
華佗看了司馬懿一眼,似乎若有所思,旋即又意識到救人要緊,于是說道:“仲達你說讓我配合你醫治,到底如何做,你快說。”
司馬懿點點頭說道:“眼下情況緊急,還請師父先幫我清理那孩子的傷口,但切不可再行包扎。我這就去取藥材,這樣可以節省些時間。”
華佗與司馬懿相處多日,兼之對于他的真實身份有所了解,知道司馬懿向來行事穩重,而且醫術其實已十分不錯了,于是也不啰嗦,點了點頭就徑直走到李大寶那邊為他處理傷口去了。
司馬懿則轉身對李財主說道:“李先生請速遣幾個身手靈活的人與我一起去取藥。”
李財主見大賢良師已去,眼下只能指望這師徒二人了,于是也就十分配合地吩咐兩名下人隨同司馬懿一起出門了。
到了門口,司馬懿指著對面那顆大槐樹,回頭對那兩名下人說道:“你們倆能爬上這顆樹嗎?”
這兩名下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其實這棵樹在門口多年,我們幾個有時見天氣炎熱,就會攀上樹去偷懶歇會兒,這樣不僅涼快,而且還不易被老爺發現,所以這對我們來說一點也不難。”
“哈哈,這就好辦了。”說罷,司馬懿從馬背上行囊里的抽出兩把小刀來,交給這兩名下人,“你們倆拿著刀,上樹幫我取些樹冠上面的新鮮枝干下來。”
那二人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這司馬懿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明明是去采藥,怎么變成了砍樹了?但少爺此時性命攸關,他們自也不敢耽擱,三兩下上了樹,拿著那兩把張氏鐵匠鋪制造的快刀,一下子取下不少樹干來,紛紛掉落在了地上。
司馬懿拿起地上的樹干來看了看,見完全夠用了,于是對樹上的兩人說道:“行了,別再糟蹋這樹了,都趕緊下來,把這些樹干都拿到庭院里去。”
華佗此時已將李大寶頭上香灰清理的差不多了,并且用五行指法輔助針灸術讓李大寶暫時安了安神,讓他不至于抽搐發作得那么頻繁激烈,為司馬懿再爭取了一些時間。
此時他見司馬懿出去沒多久就拿了一堆洋槐樹干回來,問道:“仲達,你說的藥就是這個嗎?”
司馬懿回了聲:“差不多,不過還要再等等。”
說罷,他囑咐那兩名下人當中的一個去屋子里取只干凈的杯子出來,另一人取了一些柴禾硝碳來,把庭院中間的火堆架得更旺了一些。
不一會兒,司馬懿就取過一段洋槐枝干來,用匕首斷出一些直徑二、三寸,長約一尺的樹干,然后把其中的一根,一端放在那堆火上燒著,另一端下垂對著杯子,讓淋取出來的樹汁一點一點的滴在杯子里,一根樹干燒完了就再換另一根。
直到那杯子里盛滿了汁液,司馬懿才點了點頭,讓下人伺候著給李大寶服下,沒過多一會兒,李大寶抽搐僵直的身體居然不再像剛才那樣發作個不停,而是渾身軟了下來,雖然虛弱,但明顯癥狀已經不再出現了。
抱著李大寶的婦人是感受最明顯的,不由抬起頭對李財主驚喜道:“大寶、大寶得救啦!老爺!大寶的得救啦!”
李財主一聽這話,像是賭場里拼著傾家蕩產賭贏了一般長舒一口氣,同時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了。
緩了一會兒之后他趕緊爬起來,激動地跑過去看了看李大寶,最后轉身向華佗和司馬懿拜了下去,激動道:“先生真乃神人也,高徒醫術也是這般高明,今日二位救我小兒性命,李某真是無以為報啊!”
華佗扶起他,說道:“行醫濟世乃我輩之本分,李先生不必多禮。其實這醫治的方法還是我這徒弟想出的,接下來請按我徒弟的醫囑行事便可。”
李財主忙不迭地點頭,跑過來握住司馬懿的手說道:“小神醫真乃少年英才啊,我兒的病今后便仰仗小神醫了!”
司馬懿笑了笑,點頭回禮道:“李先生客氣了,如我師父所說,此乃我輩之本分,理當義不容辭。”
可他話是這么說,心里卻有點不爽,神醫就神醫,不要說我小好嗎?我不小啊!
說罷,他便囑咐一個下人按他剛才的方法,又淋取了一杯樹汁給李大寶服下后,讓他們把李大寶帶回房中靜養。
回頭又對李財主說道:“令郎短期內需另辟一通風避光之靜所好生休養,不可再受刺激。另外,我剛才堆放在庭院中的樣槐樹干,請吩咐府上的人按我方法每日取兩杯樹液給令郎服下,日后隨病情緩和再逐漸減量。”
李財主聞言回道:“這些好辦,小神醫還有何吩咐盡管言語,我無有不從。”
司馬懿見他又提到那“小”字,暗自撇嘴。
就在這時,蘇雙和張世平尋進院來,見華佗和司馬懿都在,不由松了一口氣。
二人因為安排好了商隊,但見華佗師徒卻久久不回,于是一路尋來,到了李家。
司馬懿見他二人后問道:“這村子不是很大,又不見有什么大的逆旅之類,你們是怎么安排人馬歇腳的?”
蘇雙回道:“確實如二公子所說,村子里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我們無奈,只得暫時將人馬安排在了村外的松樹林里駐扎下來了。”
司馬懿一聽這話,突然眼珠一轉,對著身邊的李財主說道:“李先生,您別說,我還真有些事情要麻煩你,稍等一下啊。”
說罷便轉身去華佗身邊小聲商議著什么。不一會兒,見華佗撫須思索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
李財主見司馬懿去而復返,問道:“小神醫有何吩咐?請說吧。”
司馬懿嘿嘿道:“也沒什么,請安排一間屋子,不可離令郎靜養之所太遠,我和師父每日要為令郎導氣凝神,讓他盡快康復。另外,請吩咐下人去村外的松樹林,取些新鮮的松樹根來我用,順便解決一下與我朋友的食宿問題。”
李財主畢竟是生意人,心思也很細致,聽說這話,想了想道:“不知小神醫的朋友有多少?需要解決幾天的食宿啊?不瞞你說,如果人多日久,我還需另外著人提前準備一下,免得照顧不周啊。”
司馬懿回道:“好說,一共一百來號人吧。至于時日,要看令郎的病何時康復了,本來要是得了令郎這病癥的患者,短則十日,多則一月方可康復,不過現在有我和師父在此照應,大概不出七八日,令郎的病情可基本痊愈吧。所以請準備至少八日的食宿與我等即可。”
說完他看也不看一臉的肉痛之色的李財主,便徑直走過去招呼張世平和蘇雙二人回去,通知商隊準備按李財主的安排進村住宿。
其實司馬懿也完全可以不用讓李財主這么破費的,需知養一兩百號人七八日的吃喝拉撒也是一比不不小的開支呢,可誰讓李財主說他“小”呢?
這事兒司馬懿并沒有告訴華佗,他只是和華佗商量用針灸術等手段,幫助李大寶恢復一段時日再走罷了,華佗以為這是李財主為報感激之情盛情款待他們呢,于是也沒多矯情,反而心里感慨這李財主如此慷慨豪邁。
接下來的幾日,李財主就花了不少錢,請村里的人家讓張世平和蘇雙等人馬住在他們的庭院里好吃好喝的供著,而司馬懿和華佗則住在了李財主家,師徒二人每日用五行指和太乙神針輔之以湯藥為李大寶醫治。
同時這幾天華佗對于破傷風的癥狀,也和司馬懿交流了很多,而司馬懿也在醫治李大寶的過程中經華佗的指點受益匪淺,倒也樂在其中。
那一日李財主家的下人拿來松樹根后,司馬懿又吩咐他們將其斷成一尺左右,也是同樣用火燒,淋取一些汁液,用碗或者瓶盛接,擦在了李大寶的傷口上。
隨著時日推移,每日內服外敷,李大寶也從剛開始每日還會小小發作一陣抽搐的情況,漸漸地開始變得穩定了許多,到第八天果然不再有任何異常,只是頭上傷口還在結痂未愈的狀態,不過用不了多長時間便也無礙了,可以說恢復地很神速,這得益于華佗和司馬懿的高明的醫術。
通過這次的事情,華佗越發覺得自己挑選司馬懿作為親傳弟子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而且冥冥中似乎確有天意,他只是在順天而為。
對于張角的事,司馬懿雖然知道黃巾起義與他有關,但一來因為華佗已經說了山門有山門的規矩,連華佗祭酒都沒有處置的權力,司馬懿就更不可以了。二來即便司馬懿說了,這些人也未必會相信,搞不好還要冒著暴露自己真實身世的風險。
而這又使得他開始感慨一些穿越小說的主人公,他們一穿越到三國之后就比諸葛亮還料事如神,無視所有的歷史事件,要么把這個時代的英雄豪杰動不動玩弄得團團轉,要么就是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側漏,讓他們一個個心悅誠服地拜倒在麾下。現在想來這些設定是多么的荒唐。
更何況如果無視歷史去強行改變一些事,到最后還會有一個未知而恐怖的風險存在,那就是現代科學中的蝴蝶效應理論。
假如你改變了一個歷史事件,那么后續的時間和空間內,也許都會因此而隨之改變。
也就是說,這樣一來你以往認知的后續歷史究竟還會不會照樣發生,甚至自己本身的存在都會成為一個問題。如果說因為改變一個黃巾之亂讓自己現在就玩完,那還談何生存發展甚至是想辦法回到現代呢?
所以這兩天司馬懿也思考了這些事情后,覺得還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先切實的強大自己,再以保存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想辦法尋求發展和回去的辦法,無論歷史事件怎樣,只要這個底線不破即可。
第九天一早,華佗和司馬懿便辭了李財主一家與張世平蘇雙他們在村口會和,臨行前李財主又千恩萬謝地說了些感激的話,并且小心翼翼地問華佗道:“恕在下冒昧,五行觀與這大賢良師創立的太平道有關嗎?呃,我的意思是,這樣我就明白是否應該奉道啊。”
華佗決然道:“太平道與我五行觀絕無關聯,張角雖然是我山門中人,但其他的人只是受了他的誤導,非五行觀的意愿,所以奉勸李先生莫要再被蠱惑。”
司馬懿見李財主一臉憂郁之色,這幾日自己又暗地里讓他放過血,所以還是有些不忍。其實說到底這李財主人還是不錯的,要不是自己不想張世平他們風餐露宿,也不會這樣戲虐他一把了。
于是司馬懿上前說道:“其實李先生只需守身持正,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造福鄉里,便是以莫大之誠意奉天下之大道了。”
華佗聽了之后也點了點頭,李財主這才不再那么面色郁悶了。
車隊啟程后又行了一陣,張世平和蘇雙忽然在一處道路岔口停下車隊,請華佗和司馬懿師徒二人在路邊相見。
只見張世平這時神色復雜,似乎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
一旁的蘇雙也一臉不是滋味的,但見張世平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向華佗和司馬懿行了一禮道:“我和張大哥請二公子和華祭酒來正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商量。”
華佗看二人神色,頓時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尋常,但也沒有作聲。
司馬懿卻也沒有太在意地說道:“既如此,蘇掌柜請說。”
蘇雙看了看張世平,見張世平也正看著自己,雖然默默不語,但他的眼神也讓蘇雙明白了他是不想開這個口,于是神色有些依依不舍道:“我與張大哥昨日商議過,此次出關雖然我們是要幫助二公子和華祭酒免去被賊人追殺的麻煩,但既然我們已經組織人馬開始今年的馬道生意,那自然沒有再來回繞道折返的道理。”
司馬懿和華佗二人聞言均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因為司馬家的商隊一次出關不僅耗費甚巨,且牽連到的不僅只是張世平和蘇雙所代表的司馬家,而且還有與之有關聯的方方面面,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只是這個道理華佗和司馬懿早已知曉,不知道此時重提意義為何。
二人正自奇怪,就聽蘇雙繼續道:“現在咱們所處的道路,左邊通往西北方向的任縣,經任縣進入趙國的中丘縣應當就到了五行觀所在的靈山方向了,而道路的右邊則是我與張大哥販馬要走的安平郡方向,我們需要沿此路去信都做下一站的交易和補給,再沿途向北經幽州出關,所以...我們不得不就此與二公子和華祭酒分別了...”說完,蘇雙的目光一下子低了下去,不敢再直視司馬懿了。
蘇雙的這番話司馬懿之前確實沒有想到過,因為他對于具體的行進路線不是十分了然,只知道應當是一路向北,本以為應該可以一路相伴,但經蘇雙的話一點,司馬懿頓時也反應過來,此時真的是到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的時候,不由地也是有些不舍和黯然。
他和張蘇二人早已相處習慣,積累了不少情誼。
這兩人一個心思細膩,處事靈活,在他師徒二人投奔時妥善安排,巧妙策劃才使得此行得以成功。
而另一個大氣穩重,踏實豪邁,一路上由他帶領車隊,才為大家省去了很多外在的麻煩,而且他還耐心地傳授高超的騎術給司馬懿。
司馬懿其實打心底里早已不再當他二人是司馬府上的下人或食客,而是真正的把他們看作一直以來為司馬家族的長輩,既尊敬他們也欽佩他們。
二人突然即將分別,這讓司馬懿一下子感到意外和不舍,不由任性地說道:“蘇掌柜,你們不能改道而行嗎?這樣我們也可以再多相處幾日,晚輩還有許多事情要請教兩位前輩呢!”
張世平蘇雙一聽這話,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撲通一下跪拜在當地,熱淚盈眶。
張世平說道:“承蒙二公子看得起我們哥倆,說實話,我和蘇賢弟也舍不得與二公子你們分別,但此次行動如果臨時改變路線,路上的補給和計劃就需要重新安排,非一時之功可以完成,否則一旦出了岔子,后果不可預料,所以既然這是司馬家一年一度的大事,甚至再往大說是會影響到司馬家根基的事情,我們更應恪盡職守,不負老爺與公子的愛重之情。”
“可是...”
司馬懿正想再說點什么挽留二人,一旁的華佗便打斷道:“仲達,張蘇二位掌柜所言甚是,這等風險之下已經不是兩位掌柜是否能夠承擔的問題了,而是關系到你司馬家的興衰大事。既然你敬重他們兩位付出的情誼,就不要再為難他們了,要以大局為重啊!”
說罷,華佗神色鄭重地看著司馬懿。
司馬懿心里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突然得到這個消息,讓他有點過于激動,情難自已,現在沉下心來想了想,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張世平和蘇雙見司馬懿不再有何異議,于是起身詢問華佗二人今后打算。
華佗聽后笑了笑回道:“呵呵,此處已距五行山不遠,也就是說離靈山五行觀不遠了,所以那些刺客若知好歹當不至于輕舉妄動,以免在我山門的勢力范圍內惹上大禍,弄巧成拙。更何況,說句托大的話,以我的本事,保仲達一時順利上山也不是什么難事。”
張蘇二人聞言均感放心,于是張世平著人從隊伍中撥出兩匹腳力充足的良馬來給華佗師徒換乘,并裝備了足夠的干糧和錢財,這才與司馬懿做了最后的分別,目送他師徒二人漸行漸遠...
隨后幾天,華佗和司馬懿二人確如華佗先前所預料的那樣,一路平安順利,而且鬼煞居然一點行跡都再沒有出現過,華佗和司馬懿不由也是有點意外的。
其實鬼煞的蹤影全無,并不完全是因為忌憚五行觀的勢力,而是因為另有所圖。
自從唐周被帶到鬼王的暗室里交代了大賢良師的身份之后,張讓突生一計,對唐周說道:“如果你能幫我們說服張角,在河北一帶配合我們行動,牽制那些地方上的黨人士族,那么我就留你一條活路,否則...哼哼,來人!取冷宮丹來,給這人服下!”
只聽黑暗中一聲應和,不一會兒一名殺手拿著一顆暗紅色的丹藥,來到了唐周面前,那唐周被人從后面按住胳膊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此時只能任由這人掰開自己的嘴將這顆丹藥灌進腹中。
張讓見唐周已經服下丹藥,冷冷道:“讓你享用的是我漢室后宮百年所傳的寶物,名曰冷宮丹,是專門用來伺候那些打入冷宮之后,需要被暗中賜死的娘娘們所用,服下后初時無任何異樣,但二十日后如無解藥,毒性會突然發作,整個人渾身無力,疼痛難當,直至經脈崩絕,七竅流血而亡。”
唐周一聽這話,大驚失色,不住叫嚷著,張讓等一眾鬼王在高臺上厭煩地說道:“吵死了,讓他閉嘴!”
底下的殺手們見狀立刻上前,往唐周口中狠狠塞進一團臟兮兮的抹布,唐周被這團布的污穢氣息噎嗆得涕淚橫流,口中不住地發出“唔...唔...”的哀嚎。
張讓隔得老遠仿佛也覺得嫌惡,翹著蘭花指捂在鼻子上的位置說道:“你給我聽清了,我放你回去,十日內如果不能事成而歸,定讓你毒發而亡。你放心,這解藥啊,百年內還無人配制出來過,我們也只有這寥寥數顆現成的,所以這寶物給你用一次便少一次,你可要珍惜這難得的機會哦。”說罷就和一旁的其他鬼王們,一起陰測測地笑著。
唐周聽了張讓的話之后,苦于口不能言,只能拼命的點頭表示答應。
只聽高臺上遠遠飄來一句“帶下去吧...”
之后,唐周便又被人罩住頭臉架了出去。
見密室里再無外人,只剩下高臺上十二個鬼王。
他們按天地為首,天干為尊來排序,分天、地、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二隊,其中以天鬼王張讓馬首是瞻。
此時見再無外人,地鬼王趙忠不解道:“張常侍,你放歸唐周爭取太平道,難道是要放棄刺殺司馬懿嗎?”
張讓聞言冷哼一聲:“放棄?不,只是相比太平道來說,比司馬懿的刺殺重要多了。”
其他的的鬼王聽到這句話都感到很疑惑,紛紛圍坐在張讓身邊七嘴八舌地質疑詢問著。
張讓不耐道:“好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們想想,殺一個司馬懿,最多就是讓司馬氏悲痛一下,少個后繼之人罷了。但爭取了太平道,咱們則可利用他們在河北一帶的影響,不斷地給當地黨人一派的官吏制造麻煩和壓力,屆時陛下見他們辦事不利,一怒之下罷撤裁換,咱們不就有機會想辦法安插自己人進去了嗎?等河北一帶的軍政都是咱們的人了,我看朝廷里何進他們那幫人還敢如此囂張嗎?”
眾人聞言恍然,一時間開始大贊張讓神機妙算。
于是那些一路監視司馬懿的鬼煞們,沒過兩天就收到了消息,轉而讓他們監視唐周的一舉一動,如果泄密就格殺勿論。
就這樣,司馬懿和華佗順利的到達了五行山山腳下的中丘縣。
這天下午,華佗和司馬懿在城里吃了些飯食之后,便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西,往五行山里趕去。
進入山中行了半晌,林木逐漸茂密起來,天色也慢慢地暗淡了,華佗和司馬懿放慢了速度,小心地在山林中行進著,因為此時正是野獸頻繁出沒的時候。
山風吹動著林木上的枝葉一陣陣作響,其余只剩下空寂中傳來的一些蟲鳥鳴叫,顯得這里格外空曠和寧靜,空氣也格外清新。其實要不是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虎嘯,這個氛圍還是很美好的。
五識高于常人的華佗示意司馬懿不要慌張,兩人將馬匹安定下來后就拴在了附近的大樹底下。
華佗靜靜地聆聽著遠處的動靜,突然臉色大變,道了聲:“不好!遠處還有人!他們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