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與五行觀有關?”司馬懿驚訝道。
華佗點了點頭說道:“雖然只是推測,但是聽他們所說的教義,與咱們五行觀所信奉的正一道倒是有幾分相似的。”
司馬懿無論前世還是來到東漢末年后,對于黃老之學并沒有什么涉獵,所以還是有些不明白。
華佗見司馬懿一臉疑惑的樣子,又見時辰尚早,于是耐心地解釋道:“咱們五行觀所奉的教義叫作天師道,承自于上古黃老之道。這天師就是咱們的創派祖師張道陵,當年他被皇帝冊封為正一真人,所以咱們這一派所奉的天師道亦稱正一道,或正一盟威之道。今天觀唐周一行人教化百姓自首其過,這倒是與咱們教中的道徒有難則‘自首其過’的教義有些相似。”
說到這里華佗又不解道:“但是與之不同的是,咱們五行觀乃至于整個正一道,都不會強行逼迫百姓入教的,我們所說的‘自首其過’,是要設立‘靖廬’作病人思過修善之所的,而且還要請祭酒,為病人醫治傷痛,并非像他們那樣,隨意納民眾之地以做請禱醫治。”
司馬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師父如此說,看來這太平道確實有出自我五行觀的意思。別的不說,這教義規矩一般外行人是絕對無法胡亂編造出來的,像這個太平道,似乎就是想把咱們正一道模仿得似是而非的樣子。”
“嗯,所以正因如此,我推測此事如果與我五行觀有關的話,將來咱們教化民眾就難免被誤會成這些邪魔外道,普惠大眾不成不說,恐怕還會辱沒了師尊們的名聲!”
說道這里,華佗竟難得的露出了憤怒的神色,顯然對此事十分重視和不滿。
隨后,華佗又對司馬懿叮囑了幾句,基本上還是讓他注意安全,沒有他的允許不得擅自出門之類的話,說完就出門以再次探望醫治任老太爺為名,待在了他的房間里。
華佗進屋之后先是用了一些按摩穴位的手段和針灸術讓任老太爺安了安神,并且喂了一副湯劑給他,任老太爺終于難得地徹底入睡了。
然后,華佗便在一旁盤膝入定,一直等到了天黑。
臨近子時,天上已是月上當空,院子里安靜地只能聽見夜風拂過枝上的樹葉的陣陣聲響。
華佗在屋子里睜開了雙目,屏息凝神,將五識的感知范圍盡量放到最大。
而司馬懿本來在華佗走之后,就用匕首在窗子上悄悄地戳了一個小洞,等著偷看熱鬧來著。不曾想自己忽略了這幾日的奔波之苦,加上張世平嚴苛的騎術訓練,一下子就讓他困倦不堪,沒等到亥時就不由得睡著了。
和他一樣,此時在莊上住宿的眾人基本都已深睡,發出了不同程度的呼嚕聲。
一時間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透過房門傳出呼嚕聲交織在一起,成了后院里的主旋律。
等到了子時三刻,院內竟依然毫無動靜,華佗初時有些意外,懷疑自己是否判斷有誤,但隨即便想明白了關鍵所在。
凡事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如果前兩次這裝神弄鬼的人還是按規律在準時出現的話,不用他華佗,就是莊上的下人們一擁而上,怕是也能逮到這些壞人。所以這些人今夜多半會來,但顯然還不至于笨到這種地步。
想到此處,華佗就再次打起精神,耐心地在任老太爺屋子里等著。
約莫到了丑時三刻,華佗忽然聽到了后院的屋頂上有輕微的響動,隨即起身到窗子上破了一個小洞悄悄地觀察著,倒是和司馬懿睡著之前的做法如出一轍。
只見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和星光灑在地上。幸虧華佗鍛煉多年,五識敏銳,即便是這樣的環境里,他還是可以憑借強大的視覺和其他感官輔助來夜間視物。
華佗定了定神,就看到一個黑影手中提著一個很大的皮水袋,從房上輕飄飄地一躍而下。若不是他見識不凡,這個身影當真像極了一只飄忽不定的幽鬼,一般人見了定然會被嚇得驚叫起來,但華佗只一眼就看出,是這來人輕功不錯。
華佗正暗自盤算著,忽見那人落地后先是四處張望了一番,然后就摸到后院的一個房間門前,把手中的水袋口朝下往另一只手中倒了些什么東西,隨即就往門上小心翼翼地涂抹著。
此時院子外面是樹葉聲和透門而出的鼾聲,屋內眾人又睡得很死,這人往門上抹東西的動靜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華佗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繼續看這個人有什么名堂,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所謂的“鬼敲門”。
那人在第一間屋子的門上抹了一陣子之后就又來到了第二間房門前,同樣在另一只手上倒滿了皮水袋里的東西往門上抹著。
等這個人相繼又在后院的其他幾處房門上抹完東西之后,華佗透過窗戶,明顯聞到了白天在門口聞到過的血腥味!
“這人抹的竟然是血?!”華佗暗忖道。
然后就見這個人拿出一條抹布使勁擦了擦手,最后收起皮水袋,又翻身上了屋頂,徑自遁去。
那人從進來到幾扇門上抹血,這期間還什么都還沒有發生,人卻先跑了,這華佗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追。
正自思量著,就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陣尖細的叫聲和翅膀撲扇的聲音,隨后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就見后院的上空不遠處,一團躁動不安的黑氣逐漸襲來,而且在這團黑氣中時不時地閃爍著無數駭人的兇光,仿佛無數雙惡魔的眼睛一閃一閃地出現了。
這一下讓華佗不由得有點緊張,自己也不知是不是有鬼了,于是手里緊握著那柄桶開窗戶的匕首,準備待那團黑氣再近些時飛出窗外,試探一下這團不明黑氣的虛實。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團黑氣只一瞬間就飛了過來然后又分散成了幾部分,分幾個方向,仿佛自殺式沖鋒般地撞向了剛才來人抹過血的房門。
只聽院子里原本安詳的氣氛一下子就被這一陣陣撞門聲突兀的打破,發出一陣陣急促的“砰!砰!砰!”的響聲,仿佛就是某個兇惡的魔鬼在粗暴地砸著門。
司馬懿本來也是熟睡著的,但他平日里習練的功法與華佗一樣,所以現在他的五識也較一般人更敏感些。
那團黑氣飛到院子里的時候,司馬懿就已經被那團黑氣中發出的細微尖叫聲和翅膀撲扇的聲音驚醒了。
正當他迷迷糊糊地透過先前在窗戶上破的小洞觀察外面的動靜時,突然,從這個洞外出現了一張十分兇惡的鬼臉!那張臉明顯并非人臉,而且眼泛兇光,青面獠牙,著實讓司馬懿嚇了一大跳,驚叫道:“我靠!什么鬼東西?!”然后一個趔趄坐倒在地。
又過了一陣子,那些黑氣都基本附著在了門上,而剛才的響聲也逐漸地變小了。
華佗也沉下氣來觀察了一陣,這才發現原來這團黑氣竟然就是一個個會飛的動物組成的,他們此時散落在剛才抹過血的門上,仿佛在爭搶著什么東西。
這讓他一下子有些恍然了,但不曾想他身后傳來一聲令人心驚的嘶叫聲:“鬼!鬼啊!!”
原來是這老太爺醒過來聽到這響動,連日里被這動靜嚇壞了,此時有些過于敏感,竟然一下子從熟睡中驚醒了。
華佗見這老太爺的樣子已經有些癲狂了,再這樣下去人有可能會受驚過度導致以后神志不清,于是快步上前點了任老太爺的昏睡穴,老爺子這下才又軟倒在床榻上了。
給老太爺鋪蓋好之后,華佗正欲轉身出門,就見門外已有人拿著火把從屋內跑了出來,剛才還在門上的怪物們見有人來了,居然一下子做了鳥獸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華佗從房門里出來之后,看見任子孝也是衣冠不整的樣子,顯然也是和眾人一樣聞聲趕至的,見院子里還是除了自己人之外空無一物,眼神頓時變得迷茫了,口里不住地喃喃道:“是鬼…是鬼…”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沉重,在場的人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跟蔫茄子似的。
不過也難怪,遇到這樣一件怪事,本來想豁出去一下子解決掉這個麻煩,但最后結果依然如舊,怎生不叫人氣餒。
剛才被那丑臉嚇了一大跳的司馬懿也定了定神,這才透過窗戶和門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于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跑出房門來,見眾人都在,于是四處尋找著華佗。
不一會兒他就瞅見華佗在任老太爺門前站著,顯得有些不甘和自責。于是跑上前去行了一禮小聲說道:“師父莫要氣餒,且聽我一言,或可解當前之困境。”
華佗聽后不禁的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這司馬懿,見他一副鬼精鬼精的樣子,不由得有點被弄笑了,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下,于是俯下身子示意司馬懿說給他聽。
司馬懿耳語道:“師父,我剛才在房內透過窗戶,發現剛才那些會飛的小怪物其實就是些嗜血的蝙蝠。”
華佗頓時眼睛一亮說道:“原來如此,剛才我聞到一股和白天一樣的血腥氣,想必是前面潛進院子里的人在房門上抹的,而任老太爺的這扇門這次有幸沒被涂抹,那些蝙蝠才就沒有飛過來,唉,怪我沒有能夠把這些蝙蝠辨認仔細。”
司馬懿繼續道:“師父,且去我房門上看看有什么線索,剛才有一部分蝙蝠沖到了我的房門外吸血,我想既然此事是人為,必然會留下什么的。”
華佗也覺得有理,于是兩人走到司馬懿住的這間房門口,掰過門板仔細觀察著,華佗湊上前去仔細聞了聞,說道:“是黃鱔血,我還當這些人窮兇極惡,害人性命呢,看來不是。”
司馬懿想了想說道:“師父剛才說有人悄悄潛進院子里,那么師父定是看到他了,能不能請師父將當時的情景說與我聽,我想到一件事可以幫助咱們破案,如果有更詳細的情形,說不定我就有辦法了。”
華佗本來覺得有點不信,但隨后也來不及多想,他知道這個徒弟是異于常人的,抱著萬一的希望說一說也無妨,于是把那個人的身法模樣,到潛入院子之后的作為都大致告訴了司馬懿。
司馬懿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師父晚間曾教我兵不厭詐,將計就計。徒兒在想,此策依然可用之。”
華佗有點意外,于是問了:“你且說說看,如何用之?”
“是這樣,既然師父與我都深知這是人力所為,那咱們就不要總盯著那個潛進院子里的人,還是把精力放在那些飛來的蝙蝠上面吧。”司馬懿見華佗陷入思索中,于是進一步補充道,“既然涂抹黃鱔血既是人力所為,那么師父不覺得那么多的蝙蝠也是被人放出來的嗎?”
華佗聞言頓時明白過來了:“你是說要我順著這些蝙蝠飛來的方向,反向去尋那歹人的蹤跡!”隨即華佗又疑惑道,“這與兵不厭詐,將計就計有何關系?”
司馬懿回道:“您想啊,那個潛入莊上的人走了之后,這蝙蝠馬上就來了,而且找的如此精準,我想除了遁走那人之外,此刻定然還有另外一人在不遠處盯著咱們的動靜,這樣才能配合著剛才潛進來的人放出這么多蝙蝠,否則那人手上的血氣不是也會被蝙蝠纏上嗎?所以現在如果讓盯梢的人發現咱們識破了詭計直接沖出去追兇,那些人肯定會馬上遁逃。如果我們兵不厭詐,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那么這個人多半還會在不遠處繼續盯著,直到他確認莊上的人已被逼瘋了。”
華佗這下徹底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于是師徒二人簡單合計了一下,便走到張世平和蘇雙跟前,不經意的小聲說了句:“有人在暗中監視咱們,不要慌張,佯裝準備繼續捉賊的樣子,回房間等待。”
張世平和蘇雙一驚,看了華佗一眼,于是頭腦精明的蘇雙眼珠子一轉便來到了任子孝身邊,假裝安慰著任子孝,小聲轉述著計劃,讓任子孝通知眾人回屋。任子孝一下子也反應過來這確實是有人故意為之了,于是干脆故意嘆氣道:“小弟實在對不住蘇掌柜、張掌柜以及眾位遠道而來的兄弟們,鄙舍現在鬧了鬼,攪得大家不安生,明日我必置酒向眾位賠罪,大家且散了吧!”
莊上的下人本來就相信鬼神之說,見老爺發話了,于是二話沒說就依言各自回屋了。而司馬家商隊眾人也都在張蘇二人的招呼下回到了先前所住的房間內。
這下大家雖然困,但卻都沒有人敢再睡了,一時間后院的窗戶里都發出了燈火的亮光,顯然大部分人還在驚恐之中不明所以。
司馬懿在眾人各自回屋時,緊趕兩步將張世平和蘇雙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挑起燈火相對而坐。
張蘇二人不知道這個鬼靈精怪的二公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相互對視了一眼,蘇雙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公子喚我和張大哥是有什么吩咐嗎?”
司馬懿也不啰嗦,直接說道:“沒什么吩咐,只是告訴你們今晚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張蘇二人一聽大驚,蘇雙連忙道:“莫非二公子已知這怪事的真相了?”
司馬懿點點頭,將他今晚看到蝙蝠群,以及吸引這些蝙蝠撞門的玄機所在大致告訴了二人。
他們聽完后均吸了一口冷氣,蘇雙回憶了一下,問道:“適才我們沖出房間后,我見二公子和華祭酒說了什么之后,華祭酒才告訴我們有人在監視,要我等繼續佯裝上當,難道就是二公子的主意?”
司馬懿嘿嘿一笑,說道:“其實師父早已大致明白,我不過是幫他梳理了些細節罷了。”
張蘇二人這才反應過來,張世平環顧房間之后問道:“華祭酒呢?他去哪了?”
“自然是捉拿兇手去了唄。”說著司馬懿一邊若有所思地想著,一邊露出狡黠的笑意說道:“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拿下了...”
在莊院外不遠處的山坡上,一些樹叢遮蔽著一塊突出的小空地,而這塊空地上此時正伏著一人,腳邊放著一個灰色的大口袋。他望著不遠處任家莊后院,看到院內燈火通明的樣子時不禁發出冷笑,自言自語道:“看你們能熬到幾時,雖然你們服了軟,但大爺我也沒有玩夠呢。一會兒那些‘鬼’又會來光顧的,嘿嘿嘿!”
突然,他的背后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哦,原來如此啊…”
伏在山坡上的這人聞言“騰”的一下從地上竄了起來,轉身一看身后那人,只見他身長七尺,中等身材,約莫近四十歲左右,一身馬上勁裝,正是華佗!
那人見狀大驚,因為華佗可以悄無聲息的來到自己身后,身手一定不在自己之下,于是拔腿就跑。
華佗見這人依稀正是白天唐周身后的黃衣壯漢之一,雖然此時光線暗淡,但是因為時間相去不久,再加上借著月光,華佗隱隱約約還是可以分辨得出這壯漢的身形和樣貌。
于是他眼神一正,抽出剛才出門前隨手拿到的趕車長鞭,呼的一聲將鞭子卷了過去,將那壯漢的腳踝緊緊纏住,然后用力一拉,那壯漢一下子砰然倒地。
華佗緊趕兩步,踩上了那壯漢的胸膛,緊接著用另一只手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隨后,他面帶怒色道:“說!你是何人?從哪里來?為何行此不軌之事?”
這壯漢自負也是有些功夫的,尤其是這腳底抹油的功夫,和潛入莊上涂血的人同出一脈,做雞鳴狗盜的這些年頭還從未失手。
此時他被華佗三兩下就治得服服帖帖,明白以他的武藝,想殺自己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判斷華佗面色陰沉,似乎隨時會對自己下手,于是只得服軟交代道:“別殺我!小的是太平道信徒,特從巨鹿被派來相助魏郡的唐祭酒傳教,我等見那任子孝是十里八鄉的大富戶,想納他入教,以后兄弟們就不愁好吃好喝了,而且我道中有事需要花錢的地方我們也不用犯愁了。”
華佗聞言皺眉道:“唐祭酒就是那個唐周嗎?”
那壯漢聽了華佗的話之后趕忙點了點頭:“唐祭酒就是那魏郡唐周,他在一年前被我們太平道的大賢良師收為親傳弟子了。”
“大賢良師?他是什么人?你們到底是什么門路?”華佗問道。
那壯漢似乎對這大賢良師的名字十分敬畏,猶豫再三不肯說出,直到華佗故技重施,點了穴道,痛的那壯漢生不如死,只得回道:“大…大賢良師乃我太平道…至高無上的教主,他本名叫…咳咳…額…”
剛說到這里,一陣毒煙從遠處傳來,方才這黃衣壯漢因疼痛又大口大口地喘氣而吸入不少,這毒煙一入體后,他便此口吐白沫身體抽搐,不一會兒便七竅流血而死了。
華佗見狀大驚,趕緊屏息捂嘴,撤出三丈遠,然后又尋著毒煙飄來的方向追去,行了一陣子,在相隔不遠處的另一個山坡上發現了正在燃燒的毒草堆,而放煙的人卻早已沒有了蹤跡。
華佗只得先滅了煙火,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了些未燒盡的毒草灰,原路返回莊上。
一進后院,華佗就直奔司馬懿的房間去了,見張蘇二人也在,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二位都在也省得我再去請了。”
司馬懿和張蘇二人見到華佗后一齊起身行禮,然后司馬懿關切地問道:“師父沒事吧?兇手可曾拿到?”
華佗嘆了口氣,將山坡上的情形大致復述了一遍,當眾人聽到那兇手不惜犧牲自己人也要滅了口實,不由得暗暗吃驚。
緊接著他又將拿回來的毒草灰放在了案幾上,說道:“我觀這毒草應該不是天然草料,而是有人將一種吸附力很好的草浸在特地調配的毒液里,之后才再風干制成。”
司馬懿想了想道:“這兇手當時一定距離那壯漢不遠,但見師父身手了得自知不敵,于是才遁到遠處去利用風向和毒煙將幫兇滅口,以免暴露身份。”
細心的蘇雙這時也補充道:“那這么說,此人一定是十分熟悉這里氣候環境的人了。”
只見華佗點了點了道:“這個人輕功還算不錯,方才我發現進院子的人身影高瘦,很像白天見過的唐周,現在想來八成就是他了。”
張世平這時說道:“那...兇手潛逃,萬一以后還回來伺機報復該如何是好?”
華佗這時低頭又看了看案幾上的毒草灰說道:“短時間內這唐周已是驚弓之鳥,不敢輕回,至于以后...我想這人既然略知天文地理,還懂得一些武藝和奇門技巧什么的,再加上他們白天宣揚的教義,我想咱們下一步應該去一趟巨鹿郡,查一下這些人所謂的太平道,以及這個大賢良師,看看他們是否與我五行觀有關,若真是一幫假借我派名義行騙的惡人,我定嚴懲不貸!”
這是司馬懿見華佗第二次動怒了,不得不說這平時好脾氣的人,真生氣的時候確實很有威懾力,連張世平和蘇雙這兩個行走江湖多年的人竟然也被華佗震的不敢說話了。
只有司馬懿心里明白,其實是因為華佗十分在意山門和師尊們的名節,所以才如此反常,于是轉頭對張蘇二人說道:“張掌柜、蘇掌柜,煩勞你們去任東家那里,將今晚發生的真相告知于他。當然,就說是你們派人解決的就是,不要暴露了我和師父,并且告知他我們會保證任家莊以后不會再有太平道來犯了,如他依舊不放心,那么我們就在莊上再住一晚以證事實,而且你們今后多給予幫助就是了。”
張世平和蘇雙知道華佗的真實身份,更知道身為五行觀木門祭酒的他只要承諾解決此事,那定可保任家無虞,況且少主司馬懿也發話了,他們也不敢不從。
于是二人點頭稱喏,出了房門,去了任子孝房間。
第二天,任子孝盛情邀請張蘇二人以及商隊再在莊上小住了一晚,一方面為了感謝他們此次出手相助。另一方面自然是為了順便驗證一下這太平道的麻煩是否真如張蘇二人所說,這也讓司馬懿感嘆做生意的人到底是精打細算,務實得很吶。
這一晚自然如司馬懿所料平安無事,晚上賓主盡歡之后,眾人都紛紛睡了個踏實覺,第二天一早個個精神飽滿的準備出發了。
莊門外,那個遞拜帖的小廝幫著商隊的人收拾裝車,看他的樣子到底是身體年輕底子好,只一夜好覺就恢復地生龍活虎了,一邊干著活,一邊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的。
任子孝則拉著張世平和蘇雙二人的手說道:“這兩天真是感謝兩位仗義相助,使我全家免于此禍,今后還請多多關照啊。”
張世平回道:“任東家說哪里話,咱們是多年的交情,此次來莊上叨擾,也是承蒙任東家盛情款待,咱這也算是投桃報李啊。”
說罷,三人都相視一笑。
這時冷不丁的路過了一個村姑和她的老母親,只見那個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走過三人身邊時,對任子孝冷冷道:“都是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惹惱了太平道的祭酒,這下好了,他們都走了,沒人給老身請禱治病了,我們的罪過也無人渡化了,都是你害的!哼!”
說罷又徑自離去,走的時候她女兒也白了任子孝一眼。
看來自從那一晚唐周遁逃之后,其余教眾也都離開了鄴縣,但這些不明所以的鄉民們可不認為這些太平道的人是畏罪潛逃的,其實現在就算把昨晚的情形公之于眾,恐怕這些被愚弄已久的鄉民們怕是也多半不信,所以任子孝見狀也只能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旁的蘇雙見了他這副樣子,不由安慰道:“任東家不必過于介懷,這些鄉民們也是被那些太平道所蒙蔽的,日后定然會幡然醒悟的。”
張世平這時也說道:“說起來,也是因為這世道太過混賬,朝廷綱紀敗壞,百姓食不果腹,有的地方一遇災荒甚至易子相食,這種日子里哪個百姓不想有人可以為之庇護,伸張正義?”
蘇雙見張世平這個耿直的漢子說到激憤之處都已有些失言,于是咳嗽了一聲打斷他。
任子孝也笑了笑,點頭道:“其實二位說的這些小弟也都明白,日后我會正身持道,不畏外邪,我想萬事自會水到渠成的,再次感謝二位,如果你們此次從關外回來請務必再來莊上小住幾日,讓我略盡綿薄之意。”
張世平蘇雙抱拳道:“好說!后會有期!”
就這樣,司馬懿又騎在馬上與張世平在車隊前領路,他回頭看了看,莊門前任子孝依然朝著自己的方向佇立而望,身影逐漸變小…
路上,張世平見司馬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二公子,有什么心事嗎?”
司馬懿的思慮一下子被這聲問候打斷,有些魂不守舍地回道:“連日奔波想來應該是還有點沒緩過勁兒來,沒什么...”
張世平未置可否的看著司馬懿,只見司馬懿繼續道:“張掌柜,這兩日我不曾習練騎術,感覺有些生疏了,且讓我再找找感覺吧,先走一步!”說罷一揚馬鞭,揚長而去。
張世平趕緊囑咐道:“哎,二公子慢些,注意安全,不要走得太遠了...”
見司馬懿已經走遠,他不由地搖頭嘆了口氣。
其實司馬懿心里一直在反復的思索著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對于唐周這個人他越發覺得十分關鍵,只是這人目前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讓他有點不知從何查起。
實際上司馬懿的直覺還是很準的,那一夜去任家莊后院抹血的確實是唐周,他放毒煙遁逃后本欲折回伺機報復,不曾想繞路返回的時,忽然被一群身著皂色勁裝,帶著梼杌面具的人給撞上了。
本來以他的輕功,如果提前有所防備,想要全身而退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碰到的恰好是比他還會搞偷襲的鬼煞,這些人個個輕功高強不說,手上還有許多弩箭,乍一碰見唐周,一陣弩箭就先射傷了他的腿,然后三兩下就被幾個隊伍里的人制住了。
黑夜里,唐周在包圍中只能看見這些人面具里一雙雙鬼火般森然的眼睛,和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殺氣。
只聽這群人中的一個帶著三眼梼杌面具的冷聲道:“汝乃何人?!”
唐周一個哆嗦,隨即想到自己多少已經顯露出了一些身手,想編個慌說自己是普通人也沒辦法混過去,再看這些人來者不善的樣子,索性老實說道:“我乃唐周,是魏郡這一帶的太平道祭酒。”
“太平道祭酒?”那些人互相看了看覺得有些不得要領,于是繼續問道,“你既是在魏郡人,可曾見過這二人?”說完,從懷里拿出兩張畫像,正是司馬懿和華佗。
唐周白天在任家莊門口本來就是見過華佗的,而且還和他爭過兩句,加上剛才同黨被擒時他就在不遠處看得很清楚,此時立馬就辨認出了華佗的畫像,趕緊指著畫像說道:“我見過他!我認識他!”
那人立刻拿刀架在唐周脖子上使了使勁,逼問道:“快說!這人現在何處?”
唐周立刻驚恐道:“不要殺我!我說...我說...這人是任家莊府上的下人...不對!我之前去任家莊時沒有見過這人,他應該是和今日來府上的商隊是一伙的!”
“商隊?什么商隊?你給我老實點,如果敢說半句假話,老子立刻結果了你!”顯然這人對于唐周剛才的猶豫揣測表示質疑。
唐周此時急的都快尿了,大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那商隊我聽說是從司州河內郡過來的,領頭的叫張世平和蘇雙。”
“哦?他們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兩百人吧。”
問到這里,那殺手顯然對現狀有些意外,初時他們在平津渡得到的消息說只有兩個人,現在看來這二人多半混入了這支商隊,而且對方的底細不明。
于是隊伍里的人向帶著三眼梼杌面具建議道:“隊長,日間路經此地時,我曾記得確實有看到一支商隊到了那任家莊。”
聽到這里,那隊長思考片刻后,對其他人命令道:“你們幾個人,帶上這個什么狗屁祭酒,先趕赴鬼王那里報告情況。為免打草驚蛇,剩下的人留在這里與我先盯住那商隊,等待鬼王的指令!”
“喏!”
幾名殺手立刻上前用黑布罩蒙住唐周的頭,將他帶離而去...
五天之后,洛陽皇宮內的鬼煞密室,十常侍高坐于臺上,聽著下面一人匯報著鄴縣的情況,張讓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那個叫唐周的人現在何處?”
下面的人趕緊一揮手,黑暗中蒙著頭罩的唐周被人推了出來按在地上,他跪在那里不住地大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么都告訴你們!不要殺我!”
面具后的張讓皺了皺眉,冷冷道:“你乃何人?你說的太平道祭酒是怎么回事?”
唐周一聽趕緊回道:“小的不敢欺瞞啊,小的是太平道大賢良師座下親傳弟子,大師見小的是魏郡人氏,于是遣我的到魏郡擔任祭酒,主持這魏郡的傳教事宜。”
透過面具,明顯可以看到張讓此時已瞇起眼睛,這是他多年來思考陰謀時的習慣,只聽他仿佛自言自語道:“太平道...大賢良師?”
“大賢良師?!”張世平和蘇雙這時也意外道。
原來,就在唐周被押往洛陽面見張讓之時,張蘇二人率領商隊也到達了巨鹿郡。
自從他們北上進入巨鹿后,又經過邯鄲、易陽、廣年等幾個縣,一路上或多或少都不斷聽到有信徒宣揚著關于太平道的事情。
司馬懿他們沿途打聽這些信徒后得知,太平道的大賢良師就在巨鹿縣一帶,于是便啟程趕往那里,就在剛進入巨鹿和平鄉交界的一個叫古樹村的地方時,忽然聽到一個消息:大賢良師正在村東頭的李財主家里給他的兒子請禱醫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