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捆綁惹怒
- 策逃
- 譯鳴
- 2806字
- 2020-11-18 16:24:06
從縣機關大樓出來,老游說再到搬遷補償款支付主管局去一下,聽他說,他跟局里某領導有比較熟悉的關系。
我之前就聽方先生說過,他們已經協調好了。我想,也許說的就是因為有這么一層“關系”吧。真是這樣嗎?那去看看吧。
在分管副局長辦公室,尚副局長接待了我們。這位瘦高個、帶著近視眼鏡的副局長,很客氣,說話語速飛快,讓你很難插上話,薄薄的嘴唇撅著,不停地翻動,說話帶著濃濃的卷舌音。
“縣里面非常重視這個事情,為了你們這個事情也開了多次會議。你們這方的證據的確不過硬,需要再提供新的過硬的證據。
反正錢在那里擺起的,是你們的他們拿不走;如果是他們的你們也拿不走。
如果是你們的,我們也巴不得早點付給你們,放到那里也沒有多大的意思,畢竟早遲都是要付出去的。這個錢我們局上是不會要也要不了的,不會長時間的留在那里。
等弄清楚了該付給你們就付給你們。
今天死者家屬也一起來了。很好!我們正要跟你們也說說,這筆錢現在暫時拿不到的,你們也聽到了,還需要一些手續和程序,等法院確權判定。相信公司這邊會另外想辦法先把該給你們的賠償金給了。
聽說你們已經簽訂了合同,按合同履行就是了。”
老游緊靠在尚副局長辦公桌旁,好不容易插上一嘴:“尚局,你看我們也來過多次了,是不是能考慮到我們現在的具體困難,就算先借支一些,應付一下,把死者家屬安撫……”
尚副局長打斷了老游的話,“我剛才說了嘛。”他接著像背臺詞一樣,又把說過的話重復了一篇,有的語句甚至重復了兩三遍。
他最后說:“今天你們公司申總也來了,我們非常歡迎,大家把這個事情說明白,是好事情,建議你們公司準備好證據,爭取法院確權對你們公司有利。”
好家伙,就是這樣歡迎我的,我們現在有困難,拉下面子,還帶著老板親自寫的、愿意承擔過失風險的借款申請,連借出屬于我們的錢都不行。看來,縣里的意見早就高度統一了。
很顯然,局長在“開會”,就是讓他來抵擋我們的。
我們心里都涼涼的,臉上卻堆著笑,嘴里不停地說“謝謝”、“打擾”。
我覺得多說沒用,說破嘴皮人家還以為剛吃了汗菜。
起身道謝,告辭。
非常明顯,老板希望我們要到拆遷賠償款后,可以盡快支付給死者家屬,以期做好安撫。但是,事不遂人愿,還有太多的工作要做,還有關鍵的證據需要收集和呈堂證供。
因此,老板要求我順便爭取這筆款項,是不會輕易“OK”的。
何為順便?這只是我們的理解,因為在委托書上是次要的委托事項。但是,只要稍微深入分析,不難看出,如果站在老板的角度,他的意思其實是這次出差巖帛,主要還是要這筆款。因為,他認為這是一次非常迫切的客觀需要,是一個很好的理由:為了盡快安撫好死者家屬,不給地方領導帶來困擾。同時,這也是絕佳的機會,因為有死者家屬跟在一起,勢必給有關方面造成社會影響壓力……
當然,這僅僅是推測。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判斷失誤,思維方式有問題。因為,現實已經充分證明。
要!怎么要?就憑老板分別寫給縣委領導和給縣某局的信函嗎?就憑你愿意攬過法律風險之責嗎?只需要我去遞交就能達到這個目的嗎?我也希望像老板所說那樣能“OK”!
但是,這也未免太小兒科了,隨便找個人去遞交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我在處理死亡賠償的時候“順便”去呢?
我不得不思索這里面既深奧而又淺顯的道理。深奧,是因為這是有意識地將兩個本來就不相干的事情捆綁在一起了,把不該攪在一起的事情攪在一起自然會復雜化;淺顯,是因為連沒有多少文化的家屬都看懂了要在這個時候要補償款的用意:讓家屬們幫忙。
不言而喻,老板考慮問題就是比我們想得更多,更復雜。但是,實際上卻很難達到設想的效果。
死者家屬真能“幫忙”嗎?家屬們斷然拒絕。
小風說:“申總,你們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但這事與我們無關!你們該給的錢從哪兒來,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也與我們沒有關系。”
在與家屬代表簽訂死亡賠償協議時,老板在審查協議時,始終要求家屬須一起狀告導致災害發生的源頭主體——采石廠,并要我們說服家屬寫在協議條款里面做明文約定,同樣遭到了家屬的斷然拒絕。
他們認為這是兩碼事,不能成為兌現賠償金的條件。
方先生幾次發給我的微信上說:“必須要求他們一起去起訴。只寫這一句,這是條件。”
我們都知道,老板怕到時候沒有人會站出來說事件跟誰有關系,沒有證據說明造成了嚴重事故。希望死者家屬們現在就明確表態,而且把它以書面形式固定下來。
小風說:“申總,你們如果到時候要去起訴有關方面,我們肯定會站出來的,不用你們要求我們都會站出來,本來就已經導致我們親人死亡了。”
是的,他說的有道理,因為事件是明確的,不管你是否寫上去,賠償協議就已經是證據了。
我在微信里告訴老板:“家屬們的確沒有什么文化,但是他們不傻,就別勉強他們了。他們也表示可以另外寫承諾書。”
死者家屬們不傻,那傻的人是誰呀?
我想說的話沒有說出來。在了解到真實情況后,反而覺得老板太固執。一是把人家當傻瓜,二是自己缺乏客觀判斷。這事攬過來本來就是已經超越公司的處理能力了,還不停地“OKOK”!
在跟方先生的一次次的溝通中,感覺到有不少人在“引導”他,我們姑且不說是“誤導”。
“不行你就擺在那里嘛!肯定會有人來解決。”
我想:方先生所說的那些朋友、老領導,到底是什么政策水平呢?我不好評價,單就放任其讓公司代表去抵擋,把公司員工和代表的安危不當一回事的態度,就是一種不負責任、不能綜合考慮問題的旁觀者心態。
有人來解決?誰來解決啊?
那些人還口口聲聲稱是“朋友”,朋友是應該相互幫助的。可現在,方先生這位朋友就有困難擺在眼前,而且非常急切了,那些“朋友”卻不肯伸出援手幫忙解決問題,還蠱惑他逃避責任。
這樣一來,禍事最終會落在誰的頭上呢?
誰是當事人誰擔,誰是法定代表人誰擔。毫無疑問。
在我們多次與有關方面的爭取中,死者家屬及親友都跟著,也聽到了相關回答。其實,這對于家屬期待搬遷賠償款到位后立即支付給他們的承諾,無疑會變成遙不可及的畫餅。而且,我們在與有關方面洽談的時候,卻無法回避他們。
也許,有關方面也樂意讓他們聽到,好讓家屬們反過來向公司和老板施壓,趁早斷了這個念頭,等待法律再度宣判。
去了政府和法院咨詢之后,還在路上,韋老太太就說:“你看嘛,政府說了要等法院判定,法院又說要等開庭審理,還要等你們找新的證據證明是你們的。等你們要到這個搬遷賠償款給我們,不曉得要猴年馬月了。”
小風的三嬢又沖著老游罵:“你們還帶起我們去找政府找法院,就是想利用這個事情向政府要你們的錢嘛。我們不管你們要不要得到,都跟我們無關。你們把這些家屬逗著耍嗦?!”
我怕后面的少壯派親友又激怒了,趕緊說:“三姐,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本來是想單獨去政府協調的,他們要跟著,我們又沒有辦法回避,和你們一起見政府也是相信你們嘛,也證明的確是有這筆錢嘛。好了,我們已經在想其他辦法,這筆款本來也是我們公司要收回的。”
死者家屬對公司用拆遷賠償款支付死亡賠償金的承諾,感覺像畫餅充饑一樣,等不及了,也因此更加不相信公司的承諾,采用了更加暴怒的方式,面對面地直接向我們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