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手被拒
- 策逃
- 譯鳴
- 3285字
- 2020-11-18 16:24:06
除了處理死亡賠償善后事項,老板給我下的委托書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去爭取縣某局欠巖帛子公司的近200萬元搬遷補償款。
實際上是兩個不同的事情,而且都很棘手。可是,老板卻按照自己的想象,把它作為一個事情來處理。認為可以以需要解決死亡賠償為由,因為公司沒錢,所以希望政府考慮把“應該屬于我們的搬遷賠償款”付給我們,以便盡快解決死亡賠償問題。
他以為這樣可以兩個問題一起解決了。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手于人。難道政府有關部門不懂嗎?人家看不出來嗎?說起來還真有點小兒科了。關鍵的問題是,法院都希望再做確權判定,政府肯定不便再施加“行政影響”。
可是方先生就這樣固執,非要趁這個機會,把兩件事情捆綁在一起處理,以為可以達到一石二鳥的目的,收到兩全其美的效果。
他始終認為“肖律師在巖帛有很好的關系,他很熟悉。”
真是這樣嗎?這事從去年就開始辦理,快一年了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他還在以遞送信函的形式去索要。這是為什么呢?
有時,我感覺自己心里堵得慌。我多次給他指出國家管理風格的變化因素、人際關系的作用、個人作用的發揮效果、正常的法律途徑等,不知道他是不能理解還是不愿意理解。
當然,如果真的像某些人所說的“關系到位”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關系在哪兒呢?現在已經不是“理關系,走門子”的時候了。如果真要理的話,就是要理清法律關系了。
說起這個搬遷賠償款的問題,應該追溯歷史淵源。
當時巖帛子公司所屬的一個礦石洗選廠,位于巖帛縣某水電站的修建范圍內,需要拆遷。公司為支持地方的水利和能源建設,很配合主管單位縣某局的工作,與該局簽訂了拆遷及補償協議,并按協議該局支付巖帛子公司30%的搬遷賠償款以后,很快全部拆遷完畢。就在縣某局將要支付近200萬元余款的時候,四川某礦業公司向法院提出訴訟,稱這筆款應該屬于該公司。
四川某礦業公司拿出了搬遷主體屬于該公司的產權證書,阻止縣某局支付這筆款項,并訴訟到市法院,希望得到法院的支持。
巖帛子公司廠房的產權為什么會屬于這家公司呢?這又是一個出奇的攪合。個中的歷史淵源,并不那么容易厘清。
說來話長。簡單地講,首先巖帛子公司的歸屬,應該以2007年底為分界線。之前是屬于四川某礦業公司的子公司,之后屬于美資公司,也就是四川美金新能源公司所屬的巖帛子公司。
以此時間點,美資并購以后企業股權、資產等相應會被重組,發生了實質性的歸屬變化。也就是巖帛子公司被搬遷那個廠房,其產權從2007年底某日起已經屬于美資公司的全資子公司,也就是現在的巖帛子公司。這是事實上的法律關系變化。但是,四川某礦業公司所出示的廠房產權證是2007年前,以該公司的名義辦理的,也就是說辦在了該公司的名下。而后來事實上的法律關系變化后,沒有及時過戶到四川美金新能源公司巖帛子公司的名下。因此,導致了名義上與事實上的混淆。
在向到公司考察的意向性的投資人介紹相關情況時,方先生拿出一大疊文件。
“看看!這個是我們美籍投資人投資并購時與這家公司簽訂的資產轉讓協議。OK!
這個是資產交接清單,上面明明有這個產權證和土地使用權證書號,跟他們起訴提供的證號是一致的。OK!
問題就出在我們沒有及時去辦理過戶,他媽的就用這個來跟我們爭這筆錢。太不像話了,他媽的。OK!
我的律師也說過多次了,非常明確,錢就是巖帛子公司的,OK!直接去要就行了,不用打確權官司。OK!”
盡管老板這樣說,我通過認真分析,覺得老板太偏激,太執拗,訟戰已經不可避免,就應該要求律師準備答辯準備證據啊,為什么還要浪費時間去投信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呢?搞的自己像祥林嫂一樣。
即便如此,但是,從工作角度上講,我們還得聽老板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現在跟死者家屬已經把協議簽了,公司卻沒有錢來兌現。怎么辦呢?還是只有先去打這筆搬遷賠償款的主意。
我們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找縣政法委領導協調。
按理說應該事先預約,便于領導安排時間,并考慮好相關事項,以便做好答復。但我發現,其實這里的領導有著很親民的作風。不管是官是民,也不管你從哪里來,如果來到某位領導的辦公室,只要領導有時間,就可以接待你,你就可以向領導反映問題。
這天,我們來到縣政府機構大樓,走進縣政法委辦公區。
聽說汪副書記下鄉去了。
書記的辦公室門打開了,一位領導談完事情走了。
我們趕上了這個空檔。
我讓死者家屬不要跟進辦公室,在外面等著,我和老游進去了。我是第一次去書記辦公室。從汪書記表情上看還是挺客氣的。
他個頭不高,胖胖的,白凈的臉上泛著紅潤,四方臉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文質彬彬的。
我坐在汪書記的對面,老游坐門邊沙發上。
自我介紹和客套之后,我說:“林海濤死亡事故已經是滿城風雨,我就不回避了。按理說公司應該處理好,不該來領導辦公室打擾。主要是我們公司目前的確拿不出這筆錢來,方總也在到處籌集,但是籌款也需要一些時間,家屬們心情很迫切,我們需要盡快安慰。我來的目的是有個不情之請,看能不能得到汪書記的支持……
林海濤生前是我們公司員工,也是巖帛縣的好鄉民。縣里能不能考慮到我們公司目前的具體問題,協調一部分搬遷賠償款出來,我們好先把家屬安撫一下”
一聽說我也是為搬遷賠償款而來,汪書記立即起身,說:“這個不行,你們要趕快想辦法先把家屬安撫到。”
他看了看時間,意思是:沒必要說了,該結束了。
“我還有事情,就這樣吧。”汪書記邊說邊離開座位,向門口走去。
我一看時間,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
我們頓感悵然若失,只得跟著離開辦公室。
盡管我知道這樣要款都會以失望而告終,但我們還是盡力去有關方面游說,希望考慮到公司現在的實際困難,盡快支付搬遷補償款,哪怕是先作為借支也行。
雖說“法不容情”,但也有“法外施恩”一說啊。而且,老板還準備好了文書,把可能導致的付款風險承攬在自己的身上,以求有關方面再行考慮。
另外還有一點,我也是出于無奈,幾乎也成了應對家屬的一個策略之一,避免在賓館里面發生吵鬧事件。
第二天,我們又順便見了縣政法委的汪副書記。
我們已經多次見面,算是熟人了。
我剛到巖帛的那天晚上,我就給他打了電話,在電話里簡要說明意圖,并請他安排時間詳細聽取匯報。
電話的那端,汪副書記非常客氣,也明確地回應了兩個問題:一是要求公司必須盡快處理死亡賠償一事,公司出現短暫資金困難相信能想辦法克服;二是搬遷賠償款問題需要走法律途徑。
與家屬簽訂賠償協議之后,我們又來到巖帛縣政府機關大樓,走進了汪副書記的辦公室。
汪副書記看起來有點像藏族同胞,個高壯實,皮膚黝黑透紅,眼睛大而有神,說起話來卻柔聲細語。
“申總辛苦了,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來體驗生活”。一句玩笑話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想可能也帶著幾分諷刺吧。我們握了握手,坐在他的辦公桌對面,其他人坐在門邊沙發上。
“縣里很重視我們的事情,我是專門受托來處理。首先感謝汪書記及領導們對我們公司的支持!來了肯定也免不了要給領導添點小麻煩……”我和汪副書記也先客套了一番。
“重視哦,肯定要重視。”他接過話題說:“你們那個搬遷補償款問題,縣里非常重視。你來巖帛的前幾天,我們還召開了由主管部門和執法部門相關負責人參加的情況分析會。會上,大家詳細閱覽了我們所掌握的資料和之前的法律文書。分析認為,從巖帛子公司在多次訴訟中所提供的證據來看,不足以證明當時搬遷主體的歸屬是巖帛子公司的。
我還詳細調閱了相關文書,的確沒有發現對你們公司有力的證據。縣主管局已經給對方去了函件,限定他們在9月20號前提供相關證明,以便進一步確權。
如果他們到了期限不提供,或者不理睬,那么縣主管局有理由直接把那筆款劃到你們公司賬上。”
他這番話,說的比較詳細,可能是對那天我們匆匆見了汪書記,對書記意見的補充吧。
我說“非常感謝縣領導的重視和體諒”,接著再次說明現在公司資金相當困難,又突然發生留守員工死亡事件,希望縣領導從支持轄區企業發展,解危濟困的大局出發,給予適當考慮,在公司愿意承擔法律風險的情況下,暫借那筆款項中的部分資金,用于安撫死者家屬。
“我在電話上也給你說的很明確,可能還是只有公司先想方設法和家屬協商好,把死者安葬了,做好安撫工作。
那筆款需要等待給對方的期限生效或者法院確權。”
我感覺我都趕上“厚臉皮”了,不知不覺步入了死纏爛打的套路。剎那間,不禁臉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