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過看去,卻是一大一小兩個光頭和尚,大和尚年約四五十歲,小和尚倒是與徐弘年紀相仿。但見那大和尚一身青布僧袍,單手立掌,口中念念有詞。徐弘一見竟是兩個光頭和尚,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陸慶看著這兩人也是憋不住的一臉的笑意。大和尚卻猶自不覺得念道:“兩位小施主因何發笑?”倒是旁邊的小和尚比較警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然后扯了扯大和尚的衣角,弱弱的說道:“師傅師傅,咱們今天是和尚。”
大和尚聞聽此言卻也不臊:“阿彌那個陀佛,兩位小施主務須奇怪,有道是佛道本一家,萬法總歸一。貧僧見兩位小施主骨骼精奇,實乃百年不遇的修煉奇才,貧僧這里有兩部典籍,不知兩位小施主可有興趣參看一番?”說著從旁邊的布褡褳里拿出兩本薄薄的書。
陸慶聽著好笑,雖說明知這和尚是胡說八道,不過有一樣也說的不錯,按照那些傳奇小說的說法自己可不就是修煉奇才?萬年童子身這稀有的品種不是修煉奇才那什么才能算是?所以也不著惱,結果兩本書翻了翻,卻見一本封皮上寫的《大方廣佛華嚴經》,另一本卻是《洞玄靈寶定觀經》。存心想逗一逗這兩個不靠譜的和尚,陸慶嘿嘿一笑道:“嘿嘿,大師這還真是佛道本一家啊,一身皮囊做得兩家生意,卻不知我要收了這兩本經書要花費幾何啊?”
大和尚卻神情肅穆,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講的乃是廣結善緣,經書典籍乃是無價寶,怎可論花費幾何。兩位小施主與我佛有緣,若有余錢只管捐些香火錢,多少不拘,卻是與我授與施主典籍無關。”
陸慶聽聞,一只手拿著兩部書,一只手就伸進口袋作勢掏錢。“大師說的是,佛緣確是無法用金錢衡量,所謂捐得千金造金身,使得一文換燈芯;我卻想著給大師千八百兩銀錢這等俗事,確實是小子無知,險些讓我這銅臭氣污了大師法身。既如此,大師回見。”說著收起書來,拉著徐弘轉身就走。
大和尚光聽著又是金身又是千八百兩銀錢的,又看著陸慶伸手準備掏錢,心內已是大喜,卻不料峰回路轉,怎么說著說著就一分錢都沒了?那陸慶都已經走遠了,大和尚這腦筋還沒轉過來,還是小和尚扯著他的衣角弱弱的聲音喚醒了他:“師傅,師傅,書,書,虧本了虧本了。”
“兩位小施主等等,貧僧有話說……”
陸慶和徐弘兩個頭也不回,只當沒聽見后面的大和尚的叫聲,一路繼續向前走去。
后面的大和尚卻急了,緊敢著幾步 說:“兩位小施主別急著走啊,貧僧的話還沒說完呢。”后面的小和尚也追著趕了上來,一雙大眼盡瞅著陸慶上下打量。
大和尚又開口道“兩位小施主可是才到揚州?”
“兩位小施主應該是來揚州求學的吧?”
“兩位小施主可是去文圣廟?”
一口氣問出三個問題,雖然說是問句,卻說的分明斬釘截鐵,似乎真是高人能掐會算出來的。
陸慶聽罷,也貌似恭敬的說道:“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修為深厚,盡然能夠如此廢話連篇。”
“看我這個年紀,”又一指徐弘:“他這個歲數,再加上我倆這身行頭,不用猜也知道是初到揚州求學的學子。”又抬手一指廣亮大門,“這都到了門口了,你還能猜出我們是到文圣廟的。果真是能掐會算,洞悉天機啊。”
大和尚訕訕一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進山拜佛,入廟燒香,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正所謂我佛如來坐當中,玉皇大帝顯神通,王母娘娘蟠桃會,二郎顯圣把繩松……”
陸慶聽到都有點呆滯了:“大師果然是修為高深,廢話人人會講,可能夠如此不著邊際,廢話連篇實在是能常人所不能,這繩兒都松開了,下一句是不是該是哮天神犬往前沖了……”
大和尚又是訕訕一笑,徐弘看到此景笑聲嘟囔道:“這大和尚法號是不是就叫訕訕啊?”
大和尚卻權當沒聽見,摸摸鼻頭道:“兩位小施主既然是初到揚州,想來是雜事很多的,就不想雇個向導啥的?不是貧僧吹牛,這上到闖山門擺碼頭,嚇到雇婆子買丫鬟,那牙行的貓膩兒黑坑貧僧可是樣樣精通,呸,不對,是樣樣門兒清。況且這點花費對于兩位小公子來說那都不算啥事兒,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真正的物有所值 ”
隨即陸慶一笑道:“大師這修的到底是道啊還是導啊。”
大和尚還沒回答,邊上的小和尚卻振振有詞:“對俺師傅來說,修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啥掙錢修啥呀。”
大和尚一看有門兒當即賣力推銷自己。“咱就先說這文圣廟,坐北朝南,門前為外泮池,池后一條橫貫東西的石鋪官道,兩頭立有下馬坊上書“文官下轎,武官下馬”。過道后為石砌大臺階,臺階上矗立欞星門上書“太和元氣”四個大字,左書“道冠古今”,右書“德配天地”。進門為內泮池,上架狀元橋,過橋為大成殿,是供孔子牌位的地方,其后是崇圣殿,此外還有明倫堂、興詩齋、成樂齋、射圃等附屬建筑。整個圣廟殿宇恢宏,臺閣崢嶸,其規模為揚州古建筑之冠。既然兩位小公子是要去西苑書院讀書,那咱再說這書院……”
陸慶聽著都覺著好笑,這大和尚倒是能扯,再讓他扯下去真不知道扯到什么時候去了。“大師這口吐蓮花的本事不去茶樓講書卻用來化緣可真是浪費了。你說牙行的會坑人,可問題是那也難保你們就不坑我啊?”
大和尚佯裝惱怒:“這有什么可比性,貧僧乃是混江湖的。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面上行得人,咱講的就是個信義。怎能跟那些牙人一樣,他們靠的是勢力,咱靠的可是規矩。再說了,”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小和尚,“咱還有個小徒弟,咱就讓他跟著你們,他就那么丁點大跟著你們跑是跑不掉吃也吃不窮,哼,要是貧僧有什么問題,跑了大和尚可是跑不了小和尚。”
大和尚現在卻也不拿自己當下的職業當回事兒了,這一會兒施主一會公子,一會兒貧僧一會兒咱的,聽著倒是混亂卻又有趣的很。
陸慶一聽,好嘛,這還沒怎么樣自己就已經成了小和尚飯票了。想想倒也是,本來就要雇廚娘之類,再說入學的事情雖說家中都已經安排好了,可是就目前來說學院大門朝哪邊開自己還都不知道呢。找這地頭蛇倒確實事半功倍,況且這大小兩個和尚雖說嘴上跑馬,看起來卻也不是奸猾之人。便對兩和尚點點頭道:“也行,那就雇你這個本地向導,一天一兩銀子如何?”
大和尚心里大喜,面上卻假意遲疑,雙手提提腰帶,分明是想到討價還價的真諦:要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想來是打算再討價還價一番。邊上的小和尚卻已是兩眼放光,拽著大和尚的袖子搖啊搖,嘴里還在念叨:“一天一兩啊,師傅,一天一兩啊,師傅……”
大和尚一瞅這孩子傻樣,看來身價是抬不了了,順手一巴掌就拍在小和尚后腦勺上:“這倒霉孩子,沒見過錢啊。”
小和尚揉揉后腦勺,委委屈屈的在一邊嘟嘟囔囔:“確實是沒見過這么多錢嘛……”
大和尚又是訕訕笑道:“一天一兩就一天一兩吧。”
陸慶便撇嘴道:“既然如此,那兩位這打扮是不是……”沒等他說完,大和尚便趕緊跟著說道:“知道知道,咱們跑江湖的,什么行頭沒有?回頭立馬就換。”
四人便一起往廟里走去。徐弘瞅瞅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和尚,也想逗逗他,就問道:“你師傅對揚州這么熟,想來是常年在這地方晃悠的,那人家豈不是都認識你們了,那你們還怎么騙人去?”
小和尚瞪大眼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徐弘:“我們是常年在這里晃悠,可這里的人是天天都換的呀。逛這文圣廟的都是各地來的學子,本地人沒事來這里干嘛。況且,混江湖也是有規矩的,誰會沒事跑來拆穿我們啊。”
陸慶想想也是,估計這就是行有行規的意思了。徐弘本來是想打趣小和尚一番的,沒想到反被搶白了一頓,也覺得悻悻然,便不做聲了。
小和尚又在一旁絮絮叨叨,很快陸慶和徐弘都聽明白了,這小和尚原來是大和尚從路邊撿來的棄嬰,要說這大和尚法名,昨天之前還叫行沖道人,今天早上出門之前剛給自己起了個叫法嚴。小和尚以前叫清風,現在叫了空。倒確實很大眾化。
“那我們倒是叫你清風啊還是了空啊?”
陸慶看小和尚瞄過來的目光,感覺自己好像被鄙視了。“這個清風是當老道時候叫的,了空是當和尚叫的,我跟師傅才說給你當向導,名字哪來來得及起?一會兒我問問師傅讓他起好了再告訴你。”
陸慶算是了然了,合著他們這名字是跟著職業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