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大少的女人
- 我是寶蛋
- 4744字
- 2020-10-24 01:28:20
從公正小區(qū)回去的那天晚上,我剛把散了架似的身體扔到床上,就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劉小月板著臉說:“小西,你是我妹妹,怎么能不經(jīng)我的允許,就靠近我的心愛之人呢?”
我慌忙擺著手,語無倫次地辯解著,反駁著。但劉小月并不想聽我的解釋,冷冷一笑說:“哼,我還以為只有肖紅玉是狐貍精呢,卻沒想到,你居然比她還可惡。”
她冰冷的眼神就跟鋒利的寶劍似的,“嗖”的一聲,就在我的胸口上戳了個血窟窿。我一驚,立刻清醒了過來。一摸額頭,全是冷汗。
惡夢雖然虛幻怪誕,但卻猶如當頭一棒般給我敲響了警鐘。我決定,不管是為了劉小月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再靠近那個男人。他就像一朵搖曳生姿的罌粟花,會令人不由自主地上癮,沉淪。而一旦被他蠱惑,剩下的必是人間地獄,萬劫不復(fù)。
我發(fā)誓,一定要想盡辦法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為此,我去找過張一凡,請他去找“茄子條”替我說說好話,可每次他都是雄赳赳氣昂昂地去,蔫頭耷腦的回,末了,還總不忘提醒我一句:“何西,胳膊擰不過大腿,認命吧。”
我真的不想認命,可肩膀上背負的債務(wù)跟如來佛祖的五指山一樣,任憑我有騰云駕霧的本事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當縮頭烏龜。
接下來,不知是伏地魔在打瞌睡還是我的祈禱終于感動了上蒼,總之,我竟然風平浪靜地度過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我不但沒再往公正小區(qū)送雞尾酒,甚至連別的送酒工作都一并取消了。終于不用再渾身緊繃,如臨大敵般面對那個男人了,終于不用再背著個大太陽滿大街奔波了……。這給我幸福的,連睡覺都差點笑醒了。
這段時間的相依為命,讓我和李梅的關(guān)系更加鐵了。在她面前,我可以盡情地口無遮攔,可以肆無忌憚地瘋,鬧,永遠也不用擔心像和劉小月在一起時那樣,引來一記不懂規(guī)矩的白眼。而她呢,也早已不再西姐西姐地刻意討好我了,大多數(shù)的時候,她都會發(fā)揮毒舌功能,擠兌我,打擊我,但同時,卻又比任何人都要關(guān)心我。
我很滿足目前的現(xiàn)狀,平淡,卑微,卻也踏實,開心。
星期三的晚上,我和李梅正盤算著下班后去街頭的麻辣燙小撮一頓,張歡突然失魂落魄地來到了我們這個門可羅雀的清潔部。
李梅忙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又是作揖又是打拱的:“哎呦,大領(lǐng)班好,大領(lǐng)班你請進,大領(lǐng)班你這是來視察民情的嗎?”
張歡把臉拉的又長又臭,一把推開李梅說:“多年的姐妹了,能不能不這么惡心人了?”
李梅不解地說:“我都不明白了,你這都已經(jīng)小人得志升為大官了,怎么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呀?”
張歡嘆口氣說:“你們根本不知道,我這個領(lǐng)班呀,也就是個幌子,而真正掌管大權(quán)的,還是肖紅玉那個賤人……,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她現(xiàn)在恨不得一整天都住進經(jīng)理室,張義那個老色鬼,都快被她壓榨的精盡人亡了。哎,只是可憐張一凡了,注定只能是個千年備胎……。”
正嘮叨著,見我們已經(jīng)在換工服,便又說:“還是你們這工作好,雖然累點苦點工資少點,但至少,可以早點下班,不象我們,永遠都這么晝夜顛倒……。”
“別唐僧了行嗎?”李梅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張歡,你要是真心想訴苦,就翹會班請我姐倆去吃宵夜吧。”
張歡倒也痛快,一口就答應(yīng)了下來。
李梅這家伙就是典型的小市民,一看有便宜可占,馬上就把街頭的那家麻辣燙拋到九霄云外了,立即沖進了頗具情調(diào)的西餐廳。一進去先不由分說地點了三份牛排套餐,給張歡心疼的,都忘記發(fā)牢騷了。
我們?nèi)齻€正在大快朵頤,突然看到臨桌的幾個男子唾沫橫飛地好像在議論什么?我們本不想聽,可因為距離太近,那些話還是長了腿似的鉆進了我們的耳孔里。
男子甲說:“聽說了嗎?吳氏集團攤上大事了。”
男子乙說:“什么大事?”
男子丙說:“據(jù)說是因為得罪了沈家大少,被強制性地踢出了聯(lián)合商會。”
男子甲說:“這還不止,據(jù)說,如果吳東不公開致歉,吳氏的股份都會大跌的。”
男子乙說:“嗯,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按理說吳東那么老成持重的一個人,怎么會不明白得罪沈家大少的嚴重后果呢?”
男子丙說:“吳東是沒錯,錯就錯在他有一個不成器的弟弟,據(jù)說這一次,也是他的那個弟弟惹怒了沈家大少,才會招來這一次飛天橫禍的……。”
男子乙好奇地問:“幾位有沒有聽說,那吳東的弟弟是怎么惹到沈家大少的?”
“不知道……,不過聽人說,好像還被沈家大少給廢了……。”
聽到這里,我和李梅張歡皆是一陣搖頭嘆息,那吳江也真是一禍害,剛被幽冥老板砍斷了一根指頭作為教訓,沒想到還沒消停幾天,居然又去招惹人人聞風喪膽的沈家大少去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梅一聽“沈家大少”四個字,便跟林黛玉似的一陣傷感:“何西,張歡,其實沈家大少并沒有他們說的那么橫,其實,我見過他……。”
張歡“撲哧” 一聲笑了起來:“李梅,要是青可在,肯定又會讓你去看心理醫(yī)生的。”
李梅蹙眉瞪眼地說:“我就知道,我給你們一說你們就會笑我白日做夢,可是,我真的見過他……,真的。”
我抬眼看她一眼,淡然地說:“只見過背影,不算見。”
李梅像見了鬼似,“哇哇”怪叫兩聲說:“何西,你是怎么知道我只看到了背影的?”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要是看到了正面,早已經(jīng)請畫師描繪下來然后裱在房間里日夜膜拜了,還至于這么心心念念卻又不知廬山真面目嗎?”
李梅沖我伸了伸大拇指:“西姐就是西姐,聰明。沒錯,我當初見他的,就是一個背影,但我發(fā)誓,這世上再也找不到那么修長挺拔,玉樹臨風的背影了。真的,僅僅一個背影而已,就害得我迷戀了整整三年……。”
我促狹地眨了眨眼睛,說:“那幽冥老板呢?”
李梅的小臉立刻皺巴巴地縮成了一團,糾結(jié)了半分鐘后,才認真地說:“他們兩個不相上下,就算打成平手了吧。”
張歡半信半疑地說:“李梅,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一個小小的打工妹,到底是在怎樣的機緣巧合下見到沈家大少的嗎?”
李梅猛吞了一口牛排,恨恨地說:“那天夜晚,我因為臨時有事不得不出去一趟,可剛走到大街上,就碰到了一個毒癮發(fā)作的年青人。他二話不說,攔住我就要劫財,可那幾天我時運不濟,又沒小費又沒提成的,自然沒錢給他,他犯起混來,抓住我又踢又踹的。那又是深夜,街頭上一個人也沒有,正當我快要被他打死的時候,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走了過來,一腳就把那年青人給踹開了,那年青人叫囂著剛要找他拼命,卻被另一個男子拎住領(lǐng)口,左右開弓,連續(xù)扇了五六個耳光。邊打還邊說:膽夠肥呀,連沈家大少都敢招惹?那年青人被打暈了,躺在地上跟死去了一樣,而我一聽沈家大少這個稱號,激動的都快不能呼吸了,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他那風度翩翩的背影,希望他回過頭來,讓我有機會可以瞻仰一下他的容顏,可是,他卻始終沒有回頭,很快便走上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
我和張歡聽完她的這番話,都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恍惚之感。她真的確定,不是有人冒用沈家大少的稱謂在大街上行俠仗義了一把嗎?
李梅看穿了我們的心思,肯定地說:“你們不用懷疑,我敢用本人的腦袋擔保,那個人就是沈家大少,決沒有錯,因為再沒有人,會有他那樣的氣質(zhì)。”
我和張歡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怪不得這家伙如此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合著這里面還有一層報恩的成分呢。
張歡拍拍她的肩膀說:“李梅,你既然迷戀他整整三年,為什么不去古宅找他呢?說不定他一看你又是爬山涉水,又是歷盡艱辛的,一感動就從了你呢。”
李梅說:“你當我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嗎?可我擔心的是,還沒走到古宅就死在迷霧山林了。”
“這倒也是,我聽說前幾日有人想去古宅,結(jié)果就被活活地困死在迷霧山林里。”
“對呀,古宅人人都向往,可迷霧山林實在太恐怖了。”
聽著這兩人又是古宅又是迷霧山林地越扯越起勁,我卻跟聽天書似的滿滿一頭霧水,這個世上,當真會有那么玄幻的地方嗎?
反正我不信。
又悠然地度過了幾天,就在我以為公正小區(qū)的那位神秘之客從此不會再出現(xiàn)時,李梅冷不丁就潑來了一盆冷水:“何西,你要小心呀,我怎么就覺得這種平靜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回光返照呢?”
我瞪了她一眼,胸有成竹地說:“放心吧,你西姐鴻運當頭,那些厄運都會繞道而行的。”
正說著,電話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我想也沒想就接了起來。
那個成語是怎么說來著?樂極生悲,精辟呀,我真是愚不可及,竟忘記了幾千年前的老祖宗都已經(jīng)用經(jīng)驗之談提醒我了,輕松到極致,便是傷悲。
我僵硬地舉著電話機,直到電話里的聲音徹底消失,唯余下一串單調(diào)的“嘟嘟”聲反復(fù)地折磨著我的耳膜。
李梅邊笑邊說:“何西,你看,我說對了吧,肯定又要讓你去送酒了。”
見我依舊呆若木雞,她又說:“至于嗎?不就是送個酒嗎?又可以去外面溜達又可以偷懶,多美的差事呀。”
我哀嚎一聲,雙手抱著頭說:“李梅,你這張該死的烏鴉嘴。”
埋怨歸埋怨,憤怒歸憤怒,但我的腳步卻一點也不敢怠慢,準時準點地來到公正小區(qū),然后調(diào)整呼吸,微笑著抬手叩門。
這次門很快就打開了。
是那個顴骨高聳的老婦人。我頓覺一陣輕松,就跟卸載了背上的千斤巨石似的,立即歡快且熟稔地叫了一聲:“阿姨。”
和以往的慈眉善目不同,老婦人的眼里竟然含了一層戒備和冷漠,她“哼”了一聲,打開門示意我進去。
我愣住了,實在想不通什么時候把她給得罪了?但我也沒心思探究緣由了,捧著那杯雞尾酒說:“阿姨,不用進了,咱們還像原來那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
她把門敞開,冷冰冰地說:“進去找老板拿錢吧。”說著,背著一個簡陋的布包就走出了房間。
經(jīng)過我身邊時,她頓了頓,那雙包裹在褶皺里的雙眼,像一把快要出鞘的劍一樣,瘆的我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直到她的腳步聲徹底的消失在樓道里,我這才如夢方醒般走進了客廳。
客廳里沒有人,白色的茶幾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森冷的銀光。
因擔心雞尾酒過期自己又要慘遭連帶之罪,我不得不出聲叫道:“老板,老板……。”
左邊的房門一下子就拉開了,幽冥老板半蹲在地上,一手抱著那只大狼狗的脖子,一手扶著門框,皺著眉頭說:“叫什么叫,過來幫忙。”
一想到那條形同小山似的巨狗,我就條件反射似的腿肚子抽筋。躲避還來不及呢,又哪里有膽量過去幫忙?
他無奈地說:“把那杯雞尾酒遞過來總可以了吧。”
我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把那杯雞尾酒遞了過去。
他沒有接,卻丟過來一個白色的小瓶說:“幫我把這個小瓶里的藥倒進雞尾酒里,快點……。”
我看到他清俊的臉龐上滿是焦慮,便順從地撿起小瓶,取一粒白色的藥丸放進了暗紅色的酒水里,輕輕一搖,藥丸便很快融化了。
他迫不及待接過那杯雞尾酒,把吸管強行塞進了那只狼狗的嘴巴里。
而我這時才看清楚,那只巨型狼狗就像一座坍塌的小山似的癱軟在地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知覺了。而在它的左后方,還站著一個藍眼睛鷹勾鼻的外國人,正在往狼狗的屁股上緩慢地推著注射器。
情況再明顯不過了,大狼狗要壽終正寢了,而幽冥老板,卻在不依不饒地跟死神較勁。有錢人的思維真是莫名其妙,不就是一只行將滅亡的狗嗎?至于這么勞師動眾地瞎折騰嗎?
死了好,死了妙,死了就不用再讓姑奶奶我為了它疲于奔命了……。 我正在滿懷欣喜地暗自祈禱,卻突然發(fā)現(xiàn)幽冥老板竟然憂傷的像一個將要失去心愛之物的小男孩。他緊緊地抿著嘴唇,眼眶底下烏青一片,那種陌生的憔悴,蒼白和無助,竟讓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就連那只本來已經(jīng)去鬼門關(guān)轉(zhuǎn)悠了一圈的大狼狗,也像被主人的憂傷給深深打動了似的,居然悠悠地醒轉(zhuǎn)了過來。
我聽到幽冥老板驚喜交加地喊:“阿布,阿布……。”
那只大狼狗微微地喘息了一聲,竟然掙扎著半蹲起身子,把腦袋偎進了他的懷抱里面。
他抱著它,激動的連聲音都有點哽咽了:“阿布,好……樣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不知是不是受了氛圍的影響,我竟然悄悄地濕潤了眼眶。
那個外國人也站了起來,“嘰里咕嚕”的給幽冥老板說了一大堆話,他也流暢了回幾句英語后,雙雙握手告別。
臨出門時,那個外國人突然指著站在客廳里的我,用蹩腳的中文對幽冥老板說:“美,大少,好樣的。”說著話,還沖我調(diào)皮地眨了眨那雙森藍的眼睛。
而我當時的反應(yīng)卻是:這個老外真是傻逼,他以為有錢的男人都是大少嗎?這要是被李梅聽到了,指不定會怎樣心猿意馬地以為此大少就是彼大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