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夢,還是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2)
- 穹宇遺蹤
- 田原一君
- 2783字
- 2020-11-18 17:16:39
等待,一個漫長的等待?這讓少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且飽含孤獨和凄冷,像被困在一個他無法掙脫的牢籠。
索性他選擇睜開眼,直視那漆黑,即便這樣會讓他想到一些更久遠(yuǎn)、更模糊的事情,但總好過那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確實存在的枷鎖。
暗黑深淵的盡頭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雪白。少年置身其中,自然能感受到穿越那黑暗與光明的邊沿時的曼妙。
那明亮“見縫插針”,一幀幀刺入到那絨毛般漆黑的體膚上,似一根根凍結(jié)的冰腳攀爬在洞穴的石壁,既自然又幻滅。
少年弄不明白誰更有穿透力或是誰更能包裹住誰,這與兩種不相容的液體不同,暗與明并不存在那條絕對的界限。而這,恰產(chǎn)生一種不和諧卻又勝似和諧的美。
與真正的黑暗分離,仿佛就只有那一剎。少年眼前的漆黑由一塊穹頂變成了一盤巨大的飛碟,再到一灘黑水,最終變成黑斑、黑點,藏匿在冰雪般明亮的世界里,如同一道看不真切的孔隙。
為什么要用冰雪去形容這個世界呢?為什么不是燈火通明,或者光芒萬丈?
因為這明亮明得純粹,亮得超脫,給人一種無比清爽和輕快的感覺。
少年心情安定極了,仿佛深陷在一塊舒適的海綿里,以至忘卻與之不相關(guān)的所有感受,甚至當(dāng)他下降的速度變緩并漸漸飄落在地面上的時候,他都沒來得及察覺。
“嗑兒——”
一個咳嗽聲將少年喚醒,他忙坐起身,眼前一陣小星星路過,以為這便是從噩夢中醒來的感覺。
那咳嗽聲令少年印象深刻,他都不確定是自己真切聽到的還是幻聽,便開始四下尋找聲音的出處,直到他看到一塊巨大的冰晶中睡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老人身穿一件銀色斗篷,如同立在教堂里的神像,莊嚴(yán)且肅穆。
剛開始,少年并不確定那聲音來自這位冰凍的老人,畢竟對方看起來就像是個不會說話的標(biāo)本。
他左顧右盼,希望能找到那位藏在某塊冰晶后面說話的小人。至于,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源于某種幼稚且天真的童話幻想。
“嗑兒——”
咳嗽聲再次出現(xiàn)。
少年的手還放在裝有老人的冰晶上面,腦袋從那冰晶后面慢慢縮回來,望向那個啞口無言的冰人。他還是不敢相信,是這個冰人在咳嗽。
“你要是真能出聲,就快點說點什么吧,別把我當(dāng)傻子一樣逗著玩,我很容易失去耐性?!?
經(jīng)過再三尋找,少年不得不將所有的期待都注入在這塊凍著一位老人的大冰晶上。
“啊哈哈!哈哈哈——”
冰晶的笑聲震懾冰谷,嚇得少年一個踉蹌。
“的確是我,孩子。誰說不是我呢,這里除了我,絕對不會找到半個人。啊哈哈!哈哈哈——”
少年不喜歡這個開場,這比聽胡薩克人的“咵嘁、咵嘁”還要令他感到不悅,前者帶著戲虐和嘲笑,而后者只帶著一些自滿和自閉罷了。
“別笑了!”
“啊哈哈!怎么了,我的小朋友,我還沒自我介紹呢,就開始不耐煩了?!?
冰晶里的老人仍舊面無表情。不知怎地,光憑聲音,少年就聯(lián)想到一張年過半百卻還嬉皮笑臉、不正經(jīng)的老流氓的臉。這種聯(lián)想或許就是令少年感到厭惡的根源。
“沒人稀罕你的名字?!鄙倌曷詭瓪?。
“啊哈哈!既然如此,我不如告訴你一個秘密。”冰晶的聲音變得低沉,且略帶神秘,“那便是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瘋老頭,啊哈哈!哈哈哈——”
如果說前幾次的怪笑還不足以讓少年感到生氣,那么現(xiàn)在,這些戲弄外加讓少年感到羞恥的嘲笑真把他搞到氣急敗壞。
少年捂住耳朵,轉(zhuǎn)身離開。心想,再也不要和這瘋子交流下去。
“啊哈哈!你不會以為自己可以憑借兩條腿走出這里吧。相信我,這里除了我沒人能帶你出去,哪怕你兜上一大圈,也要回到這個地方,并最終發(fā)現(xiàn),這里只有一個能同你說話的人。所以停下來,回頭,和我聊聊吧!”
少年并不因此動容,更確切地說,他完全聽不進去這老家伙的話。他加快腳步,想要盡可能快得甩掉這瘋老頭子。只是沒走過久,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
雪白的世界,到處是形狀相近的冰柱和冰石。它們的排列幾乎沒有規(guī)律,有時簇?fù)碓谝黄鹣褚蛔桶谋剑袝r散落開來似靈動的星盤,或聚或散,大同小異。
“你是不是迷路了,我的朋友?”
瘋老頭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少年背后冒出,嚇得少年恨不能跳起來。
未等少年轉(zhuǎn)過頭看他,瘋老頭的身體竟赫然出現(xiàn)在距少年最近的一塊大冰晶中?;蛟S是受到驚嚇的緣故,少年的神經(jīng)因刺激而變得異常敏感。他突然察覺到老人身上的銀色斗篷其實是由一片片類似鱗甲的特殊材料構(gòu)成,從不同方向投射來的光打在這斗篷上,表現(xiàn)出不同的明暗,似無數(shù)雙銀鱸的眼睛上下旋轉(zhuǎn),讓少年感到眩暈不已。
“別白費功夫了,孩子。你若是有能耐逃出去,那我的存在不就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然而,你在這里也確實沒有什么價值?!鄙倌晷÷曕止?。
“不,不,不!你并不知道我是誰。當(dāng)然,你也并不稀罕知道,但我一定要說,因為這里沒有誰能阻止我說出想法,任何人都不能。而當(dāng)你知道我是誰以后,你就不會如此傲慢,甚至不愿意聽我講話。要知道沒有人可以不尊敬我。
我?guī)缀鯚o所不知,無所不曉,大到天有多高,地有多廣,小到人有多老,發(fā)有多少。反正,我什么都知道,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就連你的朋友洛伯和風(fēng)尚是從哪根藤上出生的,以及西蒙和絲塔芙曾有多親密,我都知道。
這難道不足以吸引你,讓你想知道我是誰嗎?不然的話,我再告訴你‘創(chuàng)系統(tǒng)’的運行方式——”
老頭瘋瘋癲癲地說了一大堆少年聽不懂也聽不進去的術(shù)語。他的瘋癲和狂躁,反倒讓少年忍不住好奇起他的真實身份。
少年自知他對天地沒有什么想法,也不想知道是哪條枝蔓滋育了風(fēng)尚,甚至是絲塔芙,更別說誰和誰有什么見不得光的關(guān)系??烧f真的,少年真有一件很想知道的事情。
“呃,請問,您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嗎?或者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
“今年是E都市建立的第八百九十六個年頭。
西蒙是管理部門的第三任掌權(quán)人。
永青藤今年生長出了第一百二十五根藤蔓。
每年有三萬七千零二十六個待成熟的果穿越生命之洋來到陸地。
穿藤紫色衣服的人是管理部門指導(dǎo)科的,穿琥珀色衣服的人是研發(fā)部的大師,而我穿著銀色的衣服,哈哈——”
瘋老頭像是根本聽不到少年說話似的。他的語言帶著靈魂,讓人仿佛看到一個瘋言瘋語的糟老頭悄然從冰縫中溜出,并開始像皮球那般上躥下跳。
“喂,我根本不想聽你說這些!這對我來說,簡直無關(guān)緊要,我只想知道我叫什么!”少年終于聲嘶力竭。
可怪老頭還是不理他,自顧自地嚷著,“啊哈哈!絲塔芙養(yǎng)了一只會跳舞的絲毛雀。那傻鳥兒每天圍著絲塔芙跳來跳去,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它的主人不再煩心。殊不知,絲塔芙正因募英大賽而忙得焦頭爛額。
沒錯,募英大賽,每年的政論商討大會一過,便會如期舉行。若是絲塔芙想不出好點子來整頓新人,卡爾切夫定會寫出一篇讓人們笑上一整年的報道。不光如此,知蛛網(wǎng)上還會遍布關(guān)于她江郎才盡的謠言??傊兴艿?,而她活該承受這些。
嗯,我說到哪兒了——
對,政論商討大會!放心吧,孩子,西蒙的鼻子又要被氣歪了。因為塞萊已經(jīng)想好如何把他踢下臺了。而事實上,就算塞萊不這么做,過不了幾年,西蒙也必須退休,成為一顆熟果??汕魄瓢?,最近哪件事能讓西蒙不感到煩心呢?是未明人的自爆事件,還是除名囚的越獄事件?
哦,說起那骯臟的逃犯,不過是跑到老鼠窩里裝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