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抗旨
- 與君酌
- 柯予落
- 2489字
- 2020-10-24 02:36:46
“母親,您感覺怎么樣了?”
床榻之上,一名容貌絕美的中年女子蜷縮在被褥后面,毫無血色的面容彰顯出無法掩蓋的病態(tài),灰白發(fā)干的嘴角緊抿,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另一名身形纖弱的素衣少女依偎在床邊,白凈的衣袖邊上殘留著幾片依稀可見的淚痕,未施粉黛的側臉精致而白皙,挺翹的瓊鼻微微向上立起一個弧度,粉嫩的嘴唇也緊張地微抿著。
病榻上的女子眉眼低垂,聽到素衣少女的問話,才勉強將身子直起幾分應道:“笙兒,沒事的。”而后又再次縮到了床上打滿了補丁的被褥之中,抓住被角的指尖因為受寒的緣故而僵直泛白。
被喚作笙兒的少女起身為女子撫緊棉被,注意到女子不住戰(zhàn)栗的身軀,指節(jié)不安地纏繞在一起,眉宇間滑過了幾猶豫的神色,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暗吸了一口氣,捎帶哭腔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母親,您等著,我這就去京城給您尋大夫。”
若是再這么熬下去,母親怕是撐不過寒冬了。
未等女子有所回應,少女便跌跌撞撞地沖出茅草屋,朝著門前一片竹林跑去。
“笙兒,別…別…回來!”女子神色一變,蒼白的嘴唇因驚慌而微微顫抖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女子吃力地用手緊緊捂住胸口,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咳嗽噴出來一大口血,“回來啊,笙兒…”女子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床邊,額頭上密密麻麻地浮上了一層虛汗。
京城,左蒙親王府。
“你這逆子!”杖鞭狠狠揮過地面,將周邊的木具瓷器掀得七零八落,地面上落滿了許多價值不菲的玉器碎片,被撕裂成數(shù)片的字畫毫無章法地散在桌上,木門外面幾名神色焦急的太監(jiān)正附耳傾聽著里面的動靜,時不時一邊嘆著氣一邊來回踱步。
書桌下方跪著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男子棱角分明的臉上因疼痛滾下大粒的汗珠,背脊卻筆直地挺立著,精致分明的五官宛如一件精美絕倫的玉器,一分一毫都如雕刻般細致入微,無時無刻流露出飄逸的貴族氣息。
男子如女子般白皙的脊背上赫然有著幾條血肉模糊的鞭痕,附著著幾道密密麻麻的細小針眼,鼓起的肌群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將每一分肌肉都勾勒出流線型的線條,從傷口處滴落的血滴將牛奶色的肌體映襯出了幾分狂野的氣息。
“王爺,別打了,別打了,璃少爺他身子骨弱,可受不起您這嶸血鞭啊!”門外一名年過半百的老太監(jiān)憂心地勸道,無奈房門被鎖的嚴實,又只好焦慮地甩了甩袖子繼續(xù)來回走動。
“父王,我不愛她,更不會娶她,您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應了這門親的。”跪在地上的男子咬緊牙關,從牙縫中擠出來了一句話,讓站著的中年男人更是惱怒,揚手又是一鞭結結實實地甩到了男子的背上,一道醒目的血花在男子的左肩綻開。
“少爺啊,您就別再跟老爺倔了,您跟蕭二小姐本就是青梅竹馬,您怎么就是偏偏不肯應了這樁婚事呢!”老太監(jiān)急得大聲向屋內喊道,一邊又招呼著命人將太醫(yī)請到偏堂。
屋內的中年男人盯著男子顫抖著的狼狽不堪的身軀,揚在手中的鞭子遲遲不忍落下:“罷了,罷了,你走吧。”一時間,男人的語氣便是滄桑了幾分,四十出頭的身形登時就像老了十幾歲般。他背手而立,向前揮了揮手,示意男子起身。
男子伸手撐起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顫抖著向男人行了一禮:“謝父王成全。”隨后他便攙著門簾,跌跌撞撞地向房門挪去。
“等等,”男人突然轉身拿起放置在書桌一角的一卷金色圣旨,用力將其從中間撕毀,神扔在一旁:“現(xiàn)今這朝堂上下本就不太平,皇上恐怕就是吃準了你不會同意此樁婚事,刻意挑起我們與蕭家及筱寒宮的矛盾,如今你要與芊兒成婚的事已經是鬧得滿城皆知,即使我們與蕭家交情再好,怕也買不下這么大的面子。既然你本就無心政事,那便安心修養(yǎng),切記不可再插手這件事情。明日我便去向皇上還愿,將婚約指于你二弟,反正那小子也是惦記他蕭姐姐十多年了,能為他達成心愿,也不妨是個美事。”
男子聞言抬頭看向男人,見后者一臉不舍地盯著他,心下頓時明了,深沉的黑眸中透出幾分喜色,唇齒輕啟:“謝父王恩賜,恕孩兒不孝。”言罷,再次跪下向男人磕了一個頭,奮力起身推門而出。
門外幾人見男子出來,趕忙迎了上去,老太監(jiān)看著男子滿身的血口,霎時淚眼模糊:“您這又是何苦呢。”而后又不敢耽擱分秒,喚來偏堂的太醫(yī)幫其醫(yī)治。
“成公公,這些年來,真的是多虧您的照顧了。”男子露出一絲笑意,看著老太監(jiān)佝僂的身影,一時間有點恍惚。
當年母親離世后,如若不是有成公公的悉心照料,我怕是早已迷失了本性,又怎會有今日百姓口中妙手仁心的鬼面青醫(yī)。
“璃少爺哪里的話,老奴這一身的賤骨都是為少爺而生的,只要您好好的,哪怕是要拆了我這一把老骨頭,老奴都不會言一個不字。”成公公顯然是聽到了室內的對話,淚水在臉上止不住地打轉。
“您放心,出去后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況且我也只是暫時離開親王府,又不是不回來了,您這都一把年紀了,還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樣子。”男子四下也有些哽咽,再加上身上的鞭痕都在火辣辣地發(fā)著燒,只好強打起精神來調笑道。
“您這身子骨從小就弱,怕在外面再染上什么風寒,可怎么放心的了啊!”成公公還是很擔心,眉頭擰成一團。
“我這還沒走呢,您就開始咒我了?”男子裝作不滿地說道。
“不不不,我不是,不是,老奴當然想要少爺好啊,我…我…我這…”成公公一時驚結,口舌愈發(fā)地不利索。
“好了好了,我知道,您看我這正上著藥呢,就先回去吧,到時我走的時候會去跟您道別的,您就別再擔心了。”屋頂上熟悉的落地聲將男子從離別之中抽離開來,他警覺地四處打探了下,連忙借口把成公公給打發(fā)走。
“好好好,那您好生修養(yǎng),別著急著走,我去安排下人給您燉點湯。”成公公彎了彎身子,一邊叮囑著太醫(yī)一邊退出了房間。
“你們也出去。”成公公一走,男子便變了臉色,黑著臉向太醫(yī)們命令道。
四名太醫(yī)都是愣了一愣,不明白面前這位主子怎么翻臉翻得這么快,一時頓在了原地。
“怎么,聽不懂我說話?”男子眸色微凝,俊逸的五官僵冷著,語氣中染上了幾分怒氣。
“可…您的傷…”一個看起來閱歷深厚的太醫(yī)大著膽子回嘴道,卻見男子眼色冷厲地盯著他,握緊的指節(jié)咯咯作響,猛的一拳將身邊的床架子擊得粉碎。
“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有必要接受治療嗎?”狠戾的話語將四名太醫(yī)嚇得都是一顫,剛剛回話的太醫(yī)趕忙擺了擺手,一個接著一個步伐凌亂地逃了出去,連門把都忘了扣上。
待到四周恢復了寂靜,男子低頭揉了揉酸疼的手背,靠著破碎的床架勉強支起身子。
“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