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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傳(三)

  • 與君酌
  • 柯予落
  • 3022字
  • 2020-10-24 02:36:46

急流深處。

“夫人,本月可是己未月?”

寂仝將船勉強固定在一處水流較小的水域,一手把住船槳一邊俯下身子把手觸近水面,一道道流線型的波圈擊打在他的手背上,水又漲了。

“本月...戊辰年,是己未月沒錯。”美婦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指蹙眉思索著,而后又一臉迷惑地轉向寂仝,好奇后者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那便是了,這是天要絕我西夏啊!夫人,咱們怕是遇上潮運了。”寂仝嘆了口氣,無,略顯蒼老的面容上劃過了幾分悲戚的神色。

“潮運?”

黑衣少年向左跨出一大步,江面上的寒風颯颯地從他墨色薄衣的領口灌入胸膛,使他的步伐有些戰栗。他凍得生疼的手指微微勾起,局促地絞在一起,蜷縮著試圖想要在冷風中尋到一絲暖意。

“潮運...”美婦攥緊了懷里女童的衣角,貝齒穩穩地輕咬住下唇,儀態也一時失了方寸。

“這潮運是當年先皇在世時下令要求的六十年一輪的放水活動,當年鎏江水災先皇命人連夜挖通水路將鎏江之水引入祁苜江,救災成功后便在祁苜江東源頭處修建一百丈石壩阻擋鎏江水域過界,就是現在的百丈梯。修筑成功之后因擔心鎏江之水積淤過多再次引發水災,先皇便下令每任守堤督護于六十年一度的己未月將鎏江之水引入祁苜江,使鎏江水位下降到安全界限之下,而在這段特殊時期,祁苜江的水勢會比平日里大一倍有余,因此被稱為潮運。此次西夏遭此重劫,先皇所立懿旨本該廢除,但不知為何唯獨此條律令仍舊延續,看這水勢已經接近失控了,想必是那潮運無疑。”

“那便...”黑衣少年縱身躍上船頭,緊隨而來的一陣翻天覆地的駭浪猶如一支吞天納海的銀槍狠狠擊打在竹扁前端,僅僅是分秒之間竹扁就被撕扯地四分五裂,像是夭折的嬰孩般被浪濤從中劈斷,將船上的幾人紛紛跌入江中。

“夫人...”連續灌了幾大口水,眼看脖頸已經快被急流淹沒,蓼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突然被一道猛力迅速提起,在后背力量的支撐下成功扒到了被急流擊碎散落的半截竹板,牢牢貼在了水面上。

“夫人?少爺?”

寂仝從蓼胥身后游了開去,一面拼命抵御著身上從不同方向打來的水浪,一面滑動手臂試圖搜尋翻入江中的三人。

“蓼...叔...”

蓼胥一個機靈,強打起精神往聲音處扒拉了幾下,隱隱約約地從水中虛晃過了一道墨色的身影,伴有斷斷續續的微弱呼喊聲朝他的方向靠近。

“少爺!少爺!”蓼胥雙腿架住竹板,張開雙手往面前的水域摸索起來。寂仝聞聲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入水中,與蓼胥配合著撈起幾乎被江水盡數淹沒的黑衣少年,齊力將他轉移到了竹板上。

“快到頭了。”寂仝大喘著粗氣,發髻不知在何時遺落在江中不知所蹤,滿頭墨色的長發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著水:“我隨著水潮去尋找夫人她們,你們尚且只用跟著水流前行,這潮運大抵也是快消了,晚些就能飄近南岸。你們只需在青玄石前等候一晚,倘若我們要是沒回來,你便帶著少爺離開這里,往邊境逃,切記斷不能讓少爺被復仇的念頭磨滅了心智,萬萬護住少爺周全。”

“好。”蓼胥接過寂仝遞來的半枚玉佩,收入懷中:“這玉佩乃是旌家時代相傳的貼身之物,還有半塊在老爺那里保存,現在就只剩下半塊了,我這一尋多半是無果,你到了岸上便把這半塊給了少爺吧,也好讓旌家有個根。”

言罷,寂仝轉身遁入江中,在翻滾的水浪中掀起了一道赫然的缺口,轉瞬間便淹沒在了水流之中。

另一處。

炘璃只覺胸腔被水壓擠得發悶,經行的木舟紛紛被巨浪掀入江中,他的手腳被刺骨的江水浸泡在水中,不自覺撥動著機械般地重復游動的姿勢以保證體溫的回暖。

“居然是潮運,屬下該死...沒事先調查清楚。”仇牧雙唇凍得烏青,牙齒不住地顫抖起來,言語間都染上了幾分抖色。

“怪不得你,我先前便從父親那里聽來過潮運一事,來此也是我幾番斟酌后才做的決定 ,嘶~”炘璃眉峰蹙起,點點血色從他的右臂處蔓延開來,逐漸染紅了他身側的一片水域。

“少爺!這...這是怎么回事?”

“無礙,想是方才水流太急扯開了先前練武留下的傷口,過會兒就好了。”炘璃從內衫里抽出一條白巾對準流血處纏繞數圈,最后死死地系了一道死結。

“你知道?!你知道還拽著我們往江中心走!炘大少爺,您才多大一點兒就能為這些情情愛愛送命,我告訴你,要送死你自己去,本少可不奉陪!”蕭祈狼狽不堪地歪在一片木板邊上,素白的衣衫沾染上了不少江底淤積的泥沙,他原本人數眾多的隊伍如今卻只剩下寥寥幾人,不免讓其有些紅了眼。

“您請便。”炘璃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應承道,面上卻無任何羞愧之意,登時讓蕭祈怒氣橫生,對著他悶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少...少爺!你看那里!”

順著仇牧的手臂看向江中,不遠處的江面上隱約漂浮著一片不明形狀的物體,乘著潮水一節節地向眾人的方向劃來。

炘璃神色一振,灰暗無光的雙眸“咻”地亮了起來,反身便要往那出游去,不料被水流擊得一陣踉蹌,凍僵的雙腿傳來如被無數白蟻啃噬的麻痛感,讓炘璃不得不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救人吶!”蕭祈一個挺身便要往那處游去,不料卻被炘璃伸手擋了下來:“我來。”

仇牧見狀深吸一口氣便要跟上,不想還未緩過神就被突然掀起的水流推翻到了一旁,被蕭祈手下的兵衛團團護住,眼睜睜看著炘璃連同漂浮物消失在巨浪之中。

“炘璃!”

又是一陣猛浪襲來,蕭祈被龐大的水勢狠狠砸入了江中,幾股水流橫沖直撞地灌進了他的鼻腔,昏昏沉沉地壓迫他皮膚上的每一寸肌肉,酸脹感逐漸由四蔓延開來。

“咳...咳咳...”

炘璃一口氣被水潮卷了數十米遠,雖說路程上與蕭祈等人相隔不多,但奈何江面上霧氣繚繞,東西難辨,炘璃幾次開口才發覺嗓子被泥沙沖洗地極為暗啞,身體情況很是糟糕。而此行唯一能得以安慰的便是炘璃在水潮涌起的片刻已經拉住了面前之人的衣襟,并且牢牢扯到了現在。

“笙兒...”

美婦的唇齒纖弱地如同剝落的翅翼般輕且薄,堪堪倚倒在美婦身上的女童渾身也被江水浸得透徹,保暖披肩的大衣斜掛在兩人的肩頭,細看兩人也已經被水流沖擊地不省人事。

炘璃活動了下手腕,傾盡全身力氣卻也僅是挪動了兩人分毫,可謂是舉步維艱,更別提尋找方向將兩人弄上岸了。他本就年歲尚幼,在冷水中浸泡多時能撐住三人已實屬不易,掂量了片刻只能讓兩人勉強保持呼吸通暢,強撐在水面上等待救援。

僵持了約摸半刻鐘,江面上仍舊沒見蕭祈等人的蹤影。炘璃支撐住美婦的右臂因失血過多慢慢癱軟了下去,他的額頭上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攙扶的手愈發開始顫抖。

“不行了...”炘璃只覺右臂已經沒了知覺,心下猶豫了片刻,便狠心從美婦懷中拉出女童,從美婦身邊退了開去。沒了后背的支撐,短短數秒美婦便被江水淹沒向江底沉去。

來不及再多想其他,炘璃抱起女童便狠命朝著一個方向游去,他現在只能憑借入江時對方向的判斷勉強辨別江岸的位置。可以說他一旦判斷錯誤,那他們兩人的下場就是必死無疑。

“炘璃!”

炘璃昏昏沉沉地向他所判斷的岸邊移動著,心中遲遲不敢預想若是懷中女童蘇醒后該如何跟她解釋她母親葬身江底一事。蕭祈的聲音像是黑暗悶雷中炸開的一道閃電,讓炘璃強打起精神扭頭看向他,就看到一個墨色身影攜著一個女人緊跟著他的位置前行而來。

女人...

炘璃頓時心中一喜,巨大的負罪感轉瞬間平息了許多,前方隱隱約約已經能模糊辨認出江岸的輪廓,讓炘璃鼓足了氣力朝前游去。

“哎...喲!”蕭祈將美婦拖上江岸,額頭上不知是水還是汗的蒙上了薄薄一層,滴滴答答地順著發絲拖沓而下:“姓炘的,我的人在這江中折損了一半還多,這事兒你看怎么算!”

“蕭兄大恩,在下來日愿抵命相抱,你若真想要這天下,我隨你拿去便是。”炘璃抿了抿唇,撫平身側女童輕皺的眉宇,面上盡顯溫婉之色。

蕭祈眼波流轉,稍顯青澀的面龐浮現出幾分未了的神色,默不作聲地抖落袖上的水滴:“走吧。”

“好。”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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