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椀一股氣跑到永和宮·蕭彌園,不顧宮門外內監的阻攔,一個勁兒的高喊著:“春常在,春常在,救救我家小主。”
此時雨水不停的灌注著大地,把清椀淋得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幾縷鬢發像貼花一樣貼在臉上,雨水順著鬢發,灌進了脖頸里,身子上下涼意通透,衣服緊巴巴的貼在身上,登時清椀站立在宮門前歪歪斜斜的,使勁渾身力氣甩開了守衛宮門的內監,沖進了蕭彌園。
眼見著春常在打開了殿門,清椀霎時跪下,雙手伏地,行著貼額之禮,喘著粗氣,哽咽著奄奄說道:“春常在,救救我家小主,救救我家小主。只要春常在肯救我家小主,清椀這條命便是任由春常在處置,清椀只求春常在發發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砰!砰!砰!”清椀一個勁兒的磕著頭,勢要把頭磕破,以證自己真真是愿以命相抵。
春常在眼見清椀磕出血色來,忙說道:“你且起來,我這就隨你去,我要你命何用?這條命,你且收著,好好侍奉你家小主吧。”
“多謝春常在,多謝春常在。”清椀喜上眉梢,又接連磕了幾下,才起身,俯身在雨中等著春常在。
春常在利索的收拾好醫箱,便隨清椀一路快步行至蓼風軒殿外,雖有狂風暴雨在外呼延著,可還是未完全泯滅殿內清冽而又嗆鼻的草藥味。
春常在連連搖頭,揮揮手徑直走進了蓼風軒西暖閣,轉身吩咐清椀,“快把藥罐端進來,我且看看,順便把藥渣也一并拾來。”
“是。”清椀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向西廂跑出。
行至床榻前,春常在不禁心疼,眼見昔日的傾世佳人,此時兩眼低迷,臉頰沒有一點血色,輕觸手心,溫度微微,心中不禁詫異,竟被病痛折磨成這般人樣兒了。
連忙伸手伏在箬筠手腕把脈,并抬眸瞧著箬筠的口鼻,只覺脈搏循環無力,氣血微弱無比,心律失常,氣息漸末,周身低冷。
“春常在,給,這便是小主日常所煎藥罐與藥渣。”清椀把藥罐與藥渣盒子放在春常在面前,右手捋了捋濕漉漉的鬢發。
“清椀,你去換洗衣物吧,小心你也病倒了。”汐檸接過清椀手中的藥罐和藥渣盒子,規勸道。
“不礙事。”清椀回過頭去回道。
“去吧,這里有我呢。”汐檸怔怔的說道。
清椀拗不過汐檸便依依不舍的去了偏殿。
“雪上一枝蒿。”春常在細細嗅著藥罐和藥渣,脫口而出。
雖藥罐和藥渣中皆無此物,可是濃烈的湯藥味中確實是有這一門藥材味,而且應是不少于三克的量。
春常在心頭一緊,雪上一枝蒿,辛散溫通,性猛善走,雖能祛風濕,活血脈,尤善止痛,為治療多種疼痛的良藥。卻是門鮮有人知的大毒物。
內服須經炮制并嚴格控制劑量,未經炮制,不宜內服。用之得當則治病,用之失當則致命。
而箬筠現下確是此物中毒癥狀。
春常在立即旋身,抬眸看向了貼身宮女百草,神情凝重的吩咐道:“你現在速速回蕭彌園,去取甘草,芫荽,莨菪,龍眼根,竹根,各15g,拿來用水煎服。快去。”
“是。”貼身宮女百草急忙向殿外跑出。
整個晚上,春常在每隔三刻便會依順序按箬筠的任脈和督脈上的百會穴,太溪穴,命門穴,筑賓穴,關元穴,俞穴,合谷穴等穴位,清椀便是有樣學樣跟著春常在按,百草則每隔一個時辰就會灌箬筠一壺湯藥,汐檸則一刻不離的守在在西廂茶爐出熬藥,云奚周旋于四人間來回幫忙跑腿,眾人可謂是使出渾身解數來救治箬筠。
經過一晚上的精心救治,箬筠體溫有所提升,不似昨晚那般冰冷了,現在氣息雖還很微弱,但是脈搏平穩了不少。
可見,一晚上的功夫沒有白費。
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雨,拂曉時分終于停了,撥開重重煙云,東方露出了微黃伴紅模樣的晴日,周圍都是湛藍湛藍的天罩,空氣中幾縷帶有濕氣的春風吹過,枝枝葉葉,千花萬朵顛顛的晃動著,葉縫隙間,花展面上斑斑點點透著晶瑩,不知是晨起的露珠還是昨夜的雨珠,古鑄大氣的殿宇更添清潔,好似它一磚一瓦中不留一絲的濁氣渾塵。
蓼風軒庭院內氣氛是蕭穆而凝重的,內監宮女們侍立于殿門外,無不祈福保佑主子。
而聽聞箬筠身體殘敗此般竟是拜毒物所賜,皇上龍庭大怒,下了早朝便忙不迭的奔向了蓼風軒。
太醫院院首攜院內眾太醫也匆匆趕往蓼風軒。
各宮嬪妃亦紛紛趕至殿內,拜見過端坐在西暖閣南邊木炕錦榻上的皇上皇后,便侍立于一旁,眾人都屏氣斂足注視著北邊病榻上的箬筠。
此時也是日上三竿,幾縷陽光透過貼有祥字窗欞的軒窗,傾瀉進殿內,像編織著無形的網,把殿內照的斑駁陸離。只聽床榻上“咳咳”兩聲,在沉寂了一晚上后,箬筠終于發出了聲音。
春常在,清椀,汐檸,云奚四人互相傳遞著臉上的欣喜。
聽到箬筠輕咳幾聲后,皇上從錦花絨墊上起身,快步走到了床榻前,聚精會神的望著箬筠,皇后也緊跟其后,站立于一旁。
又過了半響,箬筠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眼,只見殿內一片昏黃,有個人影若隱若現的進入了眼簾,此時只覺一雙帶有溫度的手,握緊了自己的右手,耳邊如有蟬鳴,卻還是迷迷糊糊聽到幾個字。隨即又慢慢合上了眼。
皇上見此情形便轉身詢問道春常在:“春常在,這是怎么回事?”
春常在俯身福著身子回稟道:“皇上莫急,嫣貴人已無生命之憂,只是現在身子元氣虛疲,殘毒蔓延,許是要再多調養幾日,才能恢復往常。”
皇上聽罷,抬眸看向了站在后面的一眾宮嬪,厲聲言道:“朕竟不知這偌大的后宮中,連一個新晉宮嬪都容不得。”眼神挨個掠過,“不知這嫣貴人得罪于你們中的誰啊?”
宮嬪們個個戰戰兢兢,沉默橫亙于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