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中山研究口述史·京津卷
- 胡波
- 7888字
- 2024-03-28 12:24:17
前言
在風云變幻的中國近代社會里,孫中山無疑是一位杰出的人物;在中華文明的發展史上,孫中山也同樣是一位劃時代的偉人。沒有他,中國人也許不會如此迅速地放腳剪辮、行平等之禮;有了他,中國才結束了兩千多年的封建專制制度,建立了民主共和政體。他留給中國人的,不僅僅有他曾經創建的中華民國和一系列制度設計,還有他的政論思想、發展理念以及高尚的精神品格。
一個世紀以來,對孫中山這位改變了中國、影響了世界的杰出人物的研究和宣傳以及認識和了解,不僅逐漸成為一門跨世紀的“顯學”,而且也造就了大批專家學者。從1903年章士釗摘譯宮崎滔天《三十三年之夢》而成《大革命家孫逸仙》始開孫中山研究與宣傳之濫觴
,到1957年陳錫祺先生的《同盟會成立前的孫中山》和1979年尚明軒先生的《孫中山傳》問世,再到《孫中山年譜長編》、《孫中山全集》、《孫中山集外集》、《孫中山集外集外編》、《孫中山生平事業追憶錄》、《孫中山辭典》、《各方致孫中山函電匯編》、《孫文全集》和孫中山傳記以及大量研究論著相繼出版;從孫中山生平事跡的介紹和思想主張的評析,到孫中山的思想理論、文化人格、時代背景、相關人物的深入研究;從早期政治宣傳和社會動員的角度推介孫中山,到從經濟建設、社會治理和文化創造以及人的現代化等方面進行的當代社會視野下的孫中山研究,所有這些不僅在客觀上推動了孫中山與近代中國的歷史研究,進一步深化了人們對孫中山、辛亥革命乃至近代中國與世界的認識,而且也為當代中國的學術研究和思想文化建設積累了寶貴的精神財富,更為當代中國學術的發展和經濟社會的建設提供了有益的歷史借鑒。尤其重要的是,一大批研究孫中山的專家學者脫穎而出,成為思想解放、學術創新、教書育人、服務社會和引領時代潮流的學術名家和文化大家。
但是,百余年來的孫中山研究一直缺乏全面而系統的歷史審視和學術觀照。雖然迄今已有不少孫中山研究的回顧與展望,也有不少孫中山研究的總結與反思,但孫中山研究之研究仍顯不足。如1985年3月在河北省涿縣召開的“孫中山研究述評”國際學術討論會,雖然首次較全面反映了國內外孫中山研究和孫中山著作出版方面的基本情況,深刻審視了國內外關于孫中山研究、三民主義研究、孫中山各個時期革命活動研究、孫中山與其他人物關系研究、孫中山在香港及國外革命活動研究、臺灣香港地區及國外孫中山研究等方面的學術成果,使新時期孫中山研究避免了盲人摸象的尷尬,甚至還注意到國內外孫中山研究的立場和方法,初步涉及研究者個人的學術經歷和學術影響,但大部分文章主要還是側重于人物和事件本身的性質、狀態、特點等的研究述評,對孫中山研究者的學術思想、研究思路、研究方法、學術傳承等學術史方面的問題,并未作過多的評析,依然是見事不見人。
大致說來,改革開放以來的國內外孫中山研究,通常是只見森林不見樹木,只慨嘆萬山紅遍,卻少贊一花一草;有孫中山研究的回顧與前瞻,卻缺乏學術史的梳理和文化價值的考量。縱有《廣東省志·孫中山志》這樣以人物為專題的志書編輯出版,也難免支離破碎、以偏概全或掛一漏萬的弊端,而且大多偏重于孫中山思想主張、生平事跡、人際關系和精神品格等方面的解讀或評述。嚴格說來,這些仍然不是真正的孫中山研究的學術史。因為既沒有對孫中山研究者的學術思想和研究方法進行系統的理論評述,又缺乏對孫中山研究的歷史源流和發展狀況等作整體的動態分析。可以說,改革開放以來的國內孫中山研究,其學術開創之功、學風轉變之功和學人孕育之功,在當代學術史的研究中并沒有得到進一步彰顯。
“一片白云橫谷口,幾多歸鳥盡迷巢。”孫中山研究的總結和反思,為什么一直未能真正進入學術史的研究層面?孫中山研究者們為何忽視或放棄自身的學術史研究?顯然,這既受政治和社會的雙重因素影響,又與學者們自身的顧慮和學術思潮的轉變有著密切的聯系。改革開放前,孫中山研究因政治氣候的變化而時斷時續,也因意識形態和研究方法的影響而裹足不前,嚴格意義上的孫中山學術研究更因在資料、方法、立場、觀點等方面的局限而難以有大的作為。
但是,孫中山研究在改革開放后逐漸成為一門“顯學”,既與思想解放和學術創新有關,又與各級黨委和政府的高度重視以及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分不開。其一,從中央到地方,從國內到海外,孫中山研究得到不同層次各個方面的支持,是它成為一門“顯學”所不可或缺的外部因素;其二,老一輩專家學者的大力推動和示范帶頭作用,是孫中山研究成為中國近代史乃至整個史學研究的重鎮所不可或缺的內在動力;其三,新思潮的興起和新方法的應用、新材料的發現以及新學人的加入,也在客觀上推動了孫中山研究;其四,廣泛的學術交流和跨地域的合作研究,客觀上有利于孫中山研究擺脫政治或行政的影響而走向嚴謹客觀的科學學術研討,從而增強了它的學術性和科學性。
與孫中山研究的繁榮和發展極不相稱的是,孫中山研究的學術史一直未受到研究者們的重視,有關孫中山研究的研討緣起、發展脈絡、時代背景、研究領域、研究方法、學術思想、學術傳承、學術機構、學術活動、學術流派、學術成果、學術名家、學術地位和社會影響等學術史研究領域的重要問題,并沒有得到系統的整理和深入的探討,那些學術含量和借鑒價值較高的孫中山研究的理論和實踐,至今仍缺乏學術思想的總結和學術價值的評估。而孫中山研究學術史的缺失,又在客觀上影響了孫中山研究領域的進一步拓展和學術水平的進一步提高。可以說,思想和認識上的障礙與逃避以及中國式的自謙心理,是孫中山研究在當代學術史上迷失的根本原因,也是孫中山研究這一“顯學”在新時期出現危機的癥結所在。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孫中山研究在學術史上的迷失,固然令人遺憾,但“孫中山研究口述史”項目的啟動卻大有“亡羊補牢”之功。口述史雖然在史學界存在不同的看法,但卻有著不可逆轉的發展勢頭,也有其自身存在的價值。梁啟超在《中國歷史研究法》中就把“現存之實跡”與口述史料歸為一類。在他看來,“此所謂實跡,指其全部現存者。質言之,則現代史跡,現在日日所發生之事實,其中有構成史料價值者之一部分也。……采訪而得其口說,此即口碑性質之史料也”。唐德剛也認為,中國“有記錄的歷史應該從孔子《春秋》算起,而孔子的《春秋》卻斷自唐堯虞舜,那么唐堯虞舜的歷史都只是傳聞,也就是口述歷史了。后來的三皇五帝也都是以口述為憑推出來的史前歷史。孔子向來自稱‘述而不作’,所以他的作品如《論語》等也都是由孔子口述,經學生或學生的學生記下來的,自然也是一部有名的口述歷史了。孔子另外一部可靠的書《禮記·檀弓》,記載了許多孔子的事,都是孔子口述、弟子所記。諸如此類夫子 ‘述’之、弟子 ‘作’之的作品,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傳統,也就是 ‘述而不作’的最典型口述歷史”
。司馬遷就是利用口述史料撰寫《史記》的集大成者。英國口述史家保爾·湯普遜曾說:“口述歷史用人民自己的語言,把歷史交還給人民。它在展現過去的同時,也幫助人民自己動手構建自己的將來。”
的確,口述歷史,尤其是專家學者個人生平的講述和學術生涯的回顧,本身就具有重要的學術史資料價值。因為個人總是生活在特定的社會環境和學術文化氛圍之中,既受社會和文化的影響,又以不同方式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他所處的社會和文化。
就孫中山研究學術史而言,無論是改革開放前在孫中山研究方面已經取得重大成果的專家學者,還是在改革開放后脫穎而出的孫中山研究的名家大家,他們個人在孫中山研究方面的學術體驗和人生感悟,都不僅僅屬于個人的治學經驗,也理所當然地屬于孫中山研究學術史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是史學研究和史學思想研究的重要內容。他們口述自己的求學經歷和在孫中山研究方面的探索,以及對學術人生的回顧,既為孫中山研究留下珍貴的、生動的學術史資料,而且也為進一步深化和拓展孫中山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無論是從孫中山研究來說,還是從學術史的角度去看,“孫中山研究口述史”,既是一次個體學術生涯的口述回憶和既往社會文化的再度呈現,又是一項孫中山研究資源的搶救性保護工程。陳寅恪先生曾說:“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治學上,得領于此潮流者,謂之預流(借用佛教初果之名)。其未得預者,謂之未入流。此古今學術史之通義,非彼閉門造車之徒,所能同喻者也。”孫中山研究口述史,既為孫中山研究學術史提供了新材料,又為史料之發掘和資料搶救與保護開辟了新途徑。中山市是偉人孫中山先生的故鄉,研究孫中山,學習孫中山,弘揚孫中山,一直是中山人民的共同心愿。1983年8月28日,中山市在國內率先成立孫中山研究會,先后舉辦了許多學術研討會和學術交流會,不斷地為推動孫中山研究鼓與呼,在海內外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和美譽度。30多年來,先后舉辦、承辦或合辦了多次全國性乃至國際性的學術研討會,而且興建了許多紀念孫中山的文化設施,如孫中山故居紀念館、孫中山紀念堂、孫文紀念公園,建立了孫中山研究數據庫和逸仙圖書館,出版了大量孫中山研究方面的論著,在國內外同行中有著較為廣泛和深刻的影響。尤其是中山市委、市政府于2012年正式啟動“孫中山研究口述史”的文化工程,擬對海內外孫中山研究的名家大家進行采訪、錄音、錄像和文字整理,以期記錄他們在孫中山研究方面所取得的學術成就和所走過的學術歷程,并對他們的學術思想和研究方法,以及人生感悟和學術期待等問題,作比較全面的、形象生動的、真實客觀的反映。
眾所周知,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學術思潮,即便是同一時代的研究者,在材料、觀點、方法、傳播途徑和價值取向上也不盡相同。梁啟超在論述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時,甚至認為學術思想受地理因素的影響較大:“北地苦寒磽瘠,謀生不易,其民族銷磨精神日力以奔走衣食、維持社會,猶恐不給,無余裕以馳騖于玄妙之哲理,故其學術思想,常務實際,切人事,貴力行,重經驗,而修身齊家治國利群之道術,最發達焉。惟然,故重家族,以族長制度為政治之本,敬老年,尊先祖,隨而崇古之念重,保守之情深,排外之力強。則古昔,稱先王;內其國,外夷狄;重禮文,系親愛;守法律,畏天命:此北學之精神也。南地則反是。其氣候和,其土地饒,其謀生易,其民族不必惟一身一家之飽暖是憂,故常達觀于世界以外。初而輕世,既而玩世,既而厭世。不屑屑于實際,故不重禮法;不拘拘于經驗,故不崇先王。又其發達較遲,中原之人,常鄙夷之,謂為蠻野,故其對于北方學派,有吐棄之意,有破壞之心。探玄理,出世界;齊物我,平階級;輕私愛,厭繁文;明自然,順本性:此南學之精神也。”
他甚至進一步以哲學與地理的關系加以闡述:“逮于漢初,雖以竇后、文、景之篤好黃老,然北方獨盛儒學。雖以楚元王之崇飾經師,然南方猶喜道家。《春秋繁露》及其余經說,北學之代表也。《淮南子》及其余詞賦,南學之代表也。雖然,自漢以后,哲學衰矣。洎及宋明,茲道復振,濂溪康節,實為先驅。雖其時學風,大略一致,然濂溪南人,首倡心性,以窮理氣之微。康節北人,好言象數,且多經世之想。伊川之學,雖出濂溪,然北人也,故洛學面目,亦稍變而傾于實行焉。關學者,北學之正宗也。橫渠言理,頗重考實,于格致蘊奧,間有發明。其以理學提倡一世,猶孔荀之遺也。東萊繼之,以網羅文獻為講學宗旨,純然北人思想焉。陸王皆起于南,為中國千余年學界辟一新境。其直指本心,知行合一,蹊徑自與北賢別矣。凡北者,皆受地理上特別之影響,雖以人事揉雜之,然其結果殆有不容假借者存也。”
囿于研究要素的不同,每一階段的學術思潮和學術流派都會經歷一個演繹和發展的變化過程,從學術土壤的培育和保護到學術觀點的產生和形成,從研究力量的壯大到研究瓶頸的突破,從學術創新到研究定型,孫中山研究都經歷了百年的積淀,造就了大批學術研究人才,產生了大批精品佳作,影響可謂廣泛而深遠。
“孫中山研究口述史”,旨在追尋各時期學術思潮流變和各地區研究現象背后的規律和誘因,著力于淵源追尋、思潮闡述、成果解讀、方法審視、人物介紹、影響評說、心靈感悟等方面的訪談,通過研究者的自我陳述,進一步豐富孫中山研究學術史的內容和形式,在更多層次上重現孫中山研究的發展歷程。“孫中山研究口述史”專題,主要是力圖建構一個比較完全意義的孫中山研究學術史的立體框架,其內容包括孫中山研究的時代背景,孫中山研究的學術思潮,孫中山研究的學術流派,孫中山研究的范式和方法,孫中山研究的主要成果,孫中山研究的代表人物,孫中山研究的社會影響和學術地位,孫中山研究的學術機構和學術團體,孫中山研究的學術活動和學術交流,孫中山研究的個人感悟,孫中山研究的學術批評,孫中山研究的創新與發展,孫中山研究成果的轉化與利用等,通過以上十多個方面的研究和總結,力求全面反映近百年來海內外孫中山研究的歷史和現狀。
“孫中山研究口述史”項目組歷時四年多,按預定計劃對海內外在孫中山研究方面取得一定成績的近百位專家學者進行了采訪、錄像、錄音,并進行了文字整理。在近五年的時間里,項目組完成了華中地區、華北地區、華東地區、西南地區和華南地區以及境外的孫中山研究專家學者的訪談,其中既有章開沅、金沖及、胡繩武、李文海、魏宏運、姜義華、茅家琦、尚明軒、張磊、黃彥、張憲文、段云章、林家有、蕭致治、馮天瑜、吳劍杰、馮祖貽、謝本書、沈渭濱、劉泱泱、韋杰廷、楊天石等老專家的訪談,又有熊月之、謝俊美、邱捷、周新國、王杰、馬敏、桑兵、朱英、莫世祥、戴鞍鋼、王先明、周秋光、饒懷民、李育民等中堅力量的對話,還有港澳臺及海外孫中山與辛亥革命研究專家的采訪,如臺灣的張玉法、張朋園、陳三井、陳鵬仁、姜新立、胡春惠、朱浤源、黃克武、劉維開、黃城等,澳大利亞的黃宇和,日本的安井三吉和趙軍,韓國的裴京漢等,他們都熱情地接受了我們的訪談。同時還采訪了一些曾在孫中山及其相關人物事件研究方面做出過重要貢獻的專家學者,如湯志鈞、夏東元、陳絳、張海鵬、方志欽、駱寶善、王曉秋、趙春晨、趙立人、邵雍等,甚至還對孫中山研究機構的主要組織者、執行者,如中國孫中山研究會秘書長王玉璞,中山市孫中山研究會的陳占勤、楊海前后兩位會長以及孫中山故居紀念館的蕭潤君館長等進行了專訪。可以說,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規模最大、時間最長、范圍最廣、人數最多的一次關于孫中山研究口述史的大工程。
辛亥革命百年紀念活動剛剛落下帷幕,中山市就開展“孫中山研究口述史”研究項目,其目的主要在于:一方面,將孫中山研究口述史的錄音、錄像轉化為數據,納入孫中山研究數據庫,方便海內外研究者進行學術史和文化史的研究;另一方面,對訪談進行文字整理和資料補充,并經被訪者審定同意后,作為口述史的書籍正式出版,或將錄像、錄音剪輯制作成電視紀錄片,將他們的學術思想、研究方法、研究成果和精神品格進行廣泛傳播。應該說,“孫中山研究口述史”,是一項學術史料深入挖掘和文化資源搶救保護的大制作。因為孫中山研究方面許多老一輩的專家學者很少有關于自己的學術經歷的回顧和總結,更少談論自己的學術思想和研究方法以及學術風氣,用口述史的方式錄音、錄像和文本呈現他們的學術生涯和學術成就、學術思想,不僅在客觀上有助于推動海內外孫中山研究,而且有利于學術思想的傳承和學術文化的發展。
也許我們所做的“孫中山研究口述史”,因受一時難以克服的因素如時間、經費、人力和能力等方面的影響而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甚至存在格式化和簡單化的傾向,訪談的內容不足以全面反映受訪者的學術成就和學術思想,但我們所做的訪談一定是關于孫中山研究的具有集體性和多樣性的比較全面的口述史料和十分珍貴的個人學術生涯的歷史記憶。這些受訪者有的是學界泰斗,有的是杏壇中堅,有的則是后起之秀,他們不僅是孫中山研究的參與者,而且也是孫中山研究的受益者。他們對孫中山研究的回顧和記憶,本身就是孫中山研究學術史的一次系統的總結和反思。我們相信,其在學術史上的價值和在文化史上的意義,與孫中山研究本身的價值和意義一樣不可限量。
也許普通讀者特別是對歷史研究不熟悉的人,并不了解時下興盛的“口述史”,即使是史學工作者,對口述史也有不同的理解,那么什么才是口述史?按楊祥銀的理解就是“指口頭的、有聲音的歷史,它是對人們特殊記憶和生活經歷的一種記錄”。但也有學者說得更具體,如鐘少華認為:“口述歷史是受訪者與歷史工作者運作的產物,利用人類特有的語言,利用科技設備,雙方合作談話的錄音都是口述史料,將錄音整理成文字稿,再經研究加工,可以寫成各種口述歷史專著。”
而楊立文則認為:“口述歷史最基本的含義,是相對于文字資料而言,就是收集當事人或知情人的口頭資料。它的基本方法就是調查訪問,采用口述手記的方式收集資料,經與文字檔案核實、整理成為文字稿。”
盡管他們對口述史的理解略有出入,但都反映了口述史學的基本特點和發展脈絡,也基本上肯定了口述史學在加速歷史學從“閱讀”到“傾聽”,再從“傾聽”到“觀賞”的跨越式轉變和“文、聲、像”三位一體互動等方面的作用和意義。
“孫中山研究口述史”雖然啟動較晚,準備不足,但在將近五年間跨地區進行人物專訪的過程中,不僅積累了豐富的孫中山研究口述史的影像、圖片和文字資料,而且也形成了自己的訪談模式和口述特點。正如學者們所強調的那樣,嚴格意義上的口述史過程應該包括口述歷史訪談、口述歷史的整理和編輯、口述歷史的保存和傳播、口述歷史的法律和道德考量以及口述歷史的分析,而其中還包括更多的深層次問題,如口述歷史訪談中訪談者和受訪者的關系,訪談中體現的意識形態、性別、種族和階級差異、受訪者的主觀性和歷史事實,口述歷史與歷史重建、口述歷史訪談的社會心理因素、口述歷史作為實現個人和集體權利的工具性、口述歷史與歷史記憶、口述歷史與生平回顧、口述歷史與自傳等等內容。孫中山研究口述史同樣毫不例外地包括以上所說的方式與方法,也同樣不可避免地觸及如前所述的諸種問題,其成與敗都與訪談者對這些方式方法的謹慎使用有關。
“孫中山研究口述史”在利用現代科學技術手段對受訪者和訪問者的訪談過程進行全程錄音、錄像的同時,還形成了對受訪者的生活和工作場景、學術成果和學術活動等方面的影像記錄,尤其是訪問者事先對受訪者的生平事跡、學術旨趣、研究方向和學術成果等均有較為充分的了解,在訪談過程中盡量避免主觀先行或給受訪者特別暗示,盡量讓受訪者自由地講述或輕松地回憶,但也難免受到受訪者的性格氣質、健康狀況(包括記憶力)等因素的影響,因而使“孫中山研究口述史”還是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些感情色彩,添加了不少想象的成分。正如唐德剛所說:“口述歷史要像桃園三結義一樣,把歷史、文學、新聞三位結成一體,變成劉、關、張三兄弟,就可以寫成很好的歷史了。”
由于受訪者是長期在孫中山研究領域縱橫馳騁的專家學者,其自我關于學術生涯的回憶,自然比一般的受訪者更精準、更客觀、更全面。因此,他們關于學術人生的回憶,不僅滿足了普通讀者對他們的學術活動和孫中山研究的好奇心,而且也為孫中山研究提供了生動的個案和鮮活的資料。尤其是像章開沅、金沖及、魏宏運、茅家琦、姜義華、張豈之、張磊、黃彥、林家有、張憲文、張玉法、張朋園、陳三井、黃宇和等享譽海內外的孫中山與辛亥革命研究的專家學者,他們關于個人學術生涯的口述史,就更富有思想性和時代性,因而也更具有史料價值和文化意義。誠如《當代中國口述史:為何與何為》一書作者王宇英所言:“口述歷史的價值在于讓人們盡可能地發現和積累更豐富和更鮮活的史料,為接近更可靠、更可信的歷史提供了可能。口述歷史的價值,在于對現有史料的有益補充,更在于對傳統歷史觀中偏離真相部分的挑戰。這應該是口述歷史的基本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