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劍橋二十世紀政治思想史
- 任軍鋒 徐衛翔
- 1268字
- 2020-11-06 10:38:40
后現代保守主義
隨著20世紀臨近結束,相信人類面臨的任何弊病都能找到政治或社會的醫治辦法的思想,以及曾在過去200年里推動歐洲政治的啟蒙信仰,均開始遭到動搖。蘇聯的崩潰曾經使自由主義的必勝信念煊赫一時,然而新的幻滅感卻在約翰遜博士的兩行詩中得到了恰當的表達(Podhorez 1996):
人類心靈的承受力如此渺小,
即便法律、國王也無可奈何!
正如上文提到的,面對如此消沉的情緒,保守主義所面臨的挑戰就是如何避免蛻變為一種毫無原則的實用主義。
無論是反動保守主義還是激進保守主義都未能較好地應對這一挑戰,反動保守主義想當然地認為等級社會觀念已經不再反映現代生活的現實,而激進保守主義則往往陷入蠱惑煽動。同樣,新右翼的市場意識形態過分樂觀地估計了資本主義的能力,認為它能夠支撐許多保守派所認定的文明層次的社會存在。這樣一來,在許多人眼里,溫和派保守主義似乎最適合高度工業化的民主國家。然而,正如美國的經驗告訴我們的,要確定一種可行的溫和保守主義實非易事,尤其是直到晚近才被認定的社會主義敵人消失,而且從更一般意義上說,傳統似乎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之時。
有些思想家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最可行的溫和保守主義應當能夠知難而進,毅然拋棄有機理想之殘余,轉而選擇某一“細微的”、更為狹義的有關保守派身份政治的概念,作為某種更為松散、更加多元化的社會整合類型的核心(Gray 1995)。從最為一般的層面來看,無論是在宗教、宇宙論還是社會方面,這種保守主義坦承自己無法從某種特殊的、超越政治的視角揭示某些永恒真理,從而使后現代保守主義黯然失色。這種溫和的保守主義能夠在一種立基于歷史的哲學人類學中為自己尋求支柱,這種哲學人類學分析的是那些構成我們文明傳承的不可避免的張力,假如我們的制度要建立在非強制基礎上,那么它必須適應這種張力。在這一方面,通過對黑格爾《精神哲學》(Philosophy of Spirit)的修正式解讀,從精神(Geist)的形而上學中分離出現代西方精神的輪廓,保守派將因此獲益良多(Kedourie 1995)。
如果要追問這種后傳統保守主義應當堅守什么,溫和派的回答將是詳細描述憲政體制理想,并將其置于更為廣泛的西歐公民聯合體的理想之中。保守主義的這種“公民”理想必然會考慮到某些帶有實用色彩的政府干預,借以維持公民生活本身所需要的社會條件,它的目標一方面在于避免新自由主義市場教條的錫拉巨巖,1另一方面在避免大政府的卡律布狄斯旋渦2的同時,而不致回到某種中間道路的流沙之上(Willetts 1994, p.27)。
這樣,使公民理想不被淹沒在市場、民族國家或者某種有機論的共同體理想之中,就成了某種后傳統形式的溫和保守主義的核心任務。盡管這一努力不可能滿足保守主義傳統對有機論的渴望,但它能夠提供一種可行的、具有明顯保守色彩的政治聯合體模式,它適應于與日俱增的社會多元性,尤其是與之相伴隨的“身份政治”的興起,后者正是當代歐洲生活的主要特征。
1 錫拉巨巖(Scylla),意大利墨西拿(Messina)海峽中著名的大旋渦。英語中“between Scylla and Charybdis”,為“進退維谷、左右為難、腹背受敵”之意。——譯者
2 卡律布狄斯旋渦(Charybdis),西西里附近的一個旋渦,位于希拉洞穴的對面,被擬人化為一種吞噬船只的海怪。——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