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穿過了高大林木枯枝橫陳的山林,蒼白少年開始發紫的臉上顯得越發的猙獰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般,死氣沉沉。
作為凡俗眼中的神,他不知道他踉蹌前行的方向會是穹海邊,彎趾山。
不知是冥冥中的安排還是只是無意的選擇,他似乎將要闖進了一個原本平凡一生的小鬼的世界。
隨著他腳步深淺不一從湛藍澤上掠過時,那閃爍著電芒的清澈眼眸中驟然激射出兩道光芒,宛如星光,遙遙看著彎趾山。
“這......這是靈脂,是明決帝神在眷顧嗎?我......我命不該絕!”
他的聲音近乎癲狂,發瘋了般一陣狂笑,只是他太虛弱了,聽起來更像是臨死前的喘息。
妖掐印而坐,面前缽盂里的金色靈脂已經被舟伯咒語點燃,陣陣焚香飄起,繚繞在妖周圍。
舟伯褶皺的臉上滿是凝重,被金色焚香印照得更顯蒼老。
妖被帶入了古老而又神秘的地方,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山河萬里,宛如混沌初開。
妖努力的去感應著周圍的一切,看見了萬靈萬物,卻又看不真切。
時間緩緩流逝,妖能清晰的感受到靈脂焚香化作絲絲氤氳緩緩滲入軀體,但是讓他不解的是,依舊沒有感應到任何的魂,似乎自己被排斥在外,那些萬靈萬物與自己格格不入。
彎趾山距離湛藍澤不足十里,其間有一片高低起伏的椰木林,地上全是金黃的酥軟的細沙。
“那是穹海咆哮時卷上去的”妖曾聽舟伯如是說。
此刻,金黃的沙地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少年,宛如僵硬的尸體般踉蹌前行,那看起來極慢的步伐,三兩步便走出數十丈距離。
漸漸的,妖清秀的額頭上冒出縷縷白色的煙,他感覺到自己飄然躍于萬物之上,心情輕松而愉悅,身體舒坦而暢快,他像回到了最初那種他沒有過的溫暖懷抱中,繾綣著,能把所有煩惱和憂愁拋之腦后,深埋著沉眠。
只是,驟然響起的呢喃聲由心而發,他在冥冥中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在破敗腐朽,隨后又在金色的星光中重生,如此反復,沒有痛楚,他那巍然不動的心在重復著似永不停歇的生死交替中慢慢有些動搖,焦急、慌亂、煩躁、不安在一并蔓延。
被海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桑樹葉在燈火的照耀下明滅不定,突然,一道刺眼的紅光從那高掛枝頭的燈籠中亮起,瞬間變得腥紅,光芒撐開,印照在妖臉上,說不出的瘆人。
“不好!”
面色凝重的舟伯突然臉色急變,仿佛看見什么極為可怕的東西,渾濁的眼睛中剎那間兇光畢露。
黑影驟然閃動,他突然躍起,摘下腥紅的燈籠,雙手掐印,將燈籠猛然拋起,隨著他一陣念念有詞,交織著長長尾焰的燈籠落在妖的頭頂,能看見一道青紅相間的奇象從尾焰中落出,隨后化作龐大的獸性虛影將妖環抱。
眨眼間燈籠的紅光全隱,青芒大作,虛影將妖籠罩在內,想來是守護之用。
百米外,那個面色森白嚇人,眼眶深陷,長著兩條卷曲刺角的少年緩緩停下,他大口的喘息著,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呼吸一般,整個模樣看起來極為疲憊和萎靡。
舟伯渾濁不堪冒著冷光的眼眸中透出絲絲不安,他看見少年身后淡青色的光氤不斷流下,在燈籠稀薄的微光下,像是汩汩流淌的血液。
蒼白少年定在原地,看著光滑石面上的缽盂,眼睛里透出極度渴望的目光,貪婪、渴求,像餓了千百年驟然釋放的覓食欲望。
“把它給我!”蒼白少年簡單而費力的開口。
“不,這孩子需要它!”舟伯眼中的不安夾雜著些許疑惑,“你魂體受創?”
“給我!”蒼白少年氣息變得有些不穩定,“很嚴重,快死了!”
蒼白少年費力說,沉悶的喘息吼在他看起來孱弱的胸腔。
“將死之人又何必謀奪一個鮮活生命的未來!”
“給我!”
“睚蜃!”舟伯知道沒有余地,驟然目光一冷,蒼老的身軀,剎那間喚起一股勃勃生氣!
“羅浮一族?”蒼白少年如僵死軀體的臉龐浮現出一絲凝重。
“喚天刺!”舟伯一言不發,雙手掐出古怪的印,腳下驟然躥起陣陣光斑,隨后那些光斑像被水擦拭過般,透出漆黑的泛著幽光的畸形洞,一條條猶如長蛟般的土黃色長刺從中緩緩伸出,鋒利的尖端冒著寒光。
“得罪!”蒼白少年緩緩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緩緩朝自己眉心點去。
“你會死!”舟伯看著他的動作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般,似提醒又似威脅著說道。
“搏一搏!”蒼白少年似乎有了力氣,露出看似溫和卻異常詭異的笑。
長長的尖刺刺破了虛空驟然扎進了蒼白少年的軀體,他依舊無所動般,雙指沒入眉心,詭異森然的笑讓周圍溫度驟降,看得見星星點點的白霜。
青紅相間的兇獸虛影似乎不會阻擋溫度的變化般,妖感覺到渾身掉入了冰窟。
久久感應不到魂魄的他,焦躁的內心已經難以再支撐著他繼續下去,又被這刺骨的冰冷一激,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看著眼前獨留淺淺一層的金色液體,他心緩緩沉下,跌入谷底,似被什么重錘了般,沉重而無力。
“艮蛇!”
陌生而冷漠的聲音響起,妖沉重壓抑的心神被驚回,他想起了驟然變化的溫度,忙舉目看去
他永生忘不了眼前的一幕,那是一張長著數十丈長長的閃著寒光的血盆大口,吞噬天地般張開,看得見腥紅的信子,密密麻麻的獠牙,還有淡黃色的液體,妖知道那是毒,腥臭的,冒著冰冷的寒氣。
“不!”
妖在驚叫,落入他漆黑如墨瞳孔中的那個慈愛和藹的老人被那血盆大口緩緩咬下,土黃色的尖刺破碎的,散成星星點點的光芒,飄在空中,照在遠處手指插在眉心的蒼白少年臉上,猙獰、陰冷、森白泛著蠟黃,看的見他雙眼緊閉。
妖驟然起身,跌跌撞撞的想沖過去,雙眼密布的血絲似悲憤的火焰在燃燒。
血盆大口咬緊,鱗甲層疊的上下顎不斷咬合,咀嚼,像在享受著美味佳肴。
鮮紅的血液從它嘴角嘩嘩流出,流淌在因異常燥熱天氣干裂開的土壤上,蔓延出大片的黑。
“死,我要你死!”妖腦海轟然一炸,渾渾噩噩的,像被熊熊烈火沖擊。
他解下身后的木頭,環抱在手臂下,瞬間穿透了那青紅相間的虛影。
“妖... ...妖,折舟... ...舟過澤... ...澤百里... ...十山!”一道含糊不清的蒼老聲音響起,縈繞在他耳畔。
滾燙的淚水,瞬間決堤,他知道這是舟伯死前的遺言,斷斷續續的話語里聽得出不甘、擔憂和痛苦。
“轟!”
巨響聲自他環抱中卷軸驟然傳出,他感覺到心中怒火壓過了悲痛,緩緩彌漫全身,顆顆滴落的淚珠晶瑩的泛著金色,像噴薄的巖漿,觸目驚心。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手指插在眉頭東倒西歪搖搖欲墜的蒼白少年,所有的悲痛、憤恨、凄厲、絕望在此刻統統化作一個念頭——將蒼白少年殺了,碎尸萬段。
“金色淚!”蒼白少年終于睜開了雙眼,全身一陣搖晃,跌坐在地,看著金色淚滴奪眶而出的妖,面色變得恐慌而猙獰。
“黃黎帝族?不... ...墨瞳,永夜帝族?你是... ...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