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說靈界和人界的結界在每月初五才是最弱的時候，只有那個時候我們才有機會進入。離下個月初五還有大半個月，這期間我們一直在奶奶家住著。

幾天前陪她去了一趟市里，看她演出。說是演出，其實就是一群老太太開著高音炮跳廣場舞。

雖然我并不能欣賞這其中的美感，但看在奶奶樂在其中的樣子，我也覺得有些許舒心。

不過就是來回坐她的車太刺激了，我不知道一個老太太是怎么要把車速提那么快，坐她的車簡直可以用驚險來形容，堪稱低配版《速度與激情》。勸還不好使，她說這種速度才有御風而行的感覺。

奶奶這把年紀了雖然沒什么工作，但每天似乎比我們幾個年輕人還忙。不是去跳廣場舞就是去調解老閨蜜們與她們老伴之間的感情問題。

我跟她說這有什么好調解的？難道沒看過趙本山的一個小品里頭說：都這把年紀了，湊合過唄，咋的還能離啊？

我奶奶說我啥都不懂。歡子就跟旁邊附和說我鐵石心腸，沒人情味。我聽著他這話，覺得用來形容何君可能比較貼切。

再說我那狐大仙“小姑”吧，見著我從來就沒個正臉。從小奶奶就跟我說“喬一啊，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但是有狐仙！”，還讓我多拜拜我“小姑”。逢年過節的不知道給它磕了多少頭，如今我照樣這么倒霉，可見封建迷信要不得。

但我那“小姑”但是貼何君，見到何君比見到肉骨頭還親。我也就納了悶了，小姑娘喜歡何君大概是因為他顏好條順還有錢，這動物也這么膚淺來著？

這些天我奶奶不在家，說是去和她倆兒老閨蜜一起去磁器口玩兩天。喂狐貍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身上，但這狐貍是看我愈發不順眼。不是把我給它倒得水濺得到處都是，就是把我的衣服撕扯的猶如行為藝術。

到后來歡子都看不下去了，幫著我教育那狐貍，結果它三下兩下躥上房梁自己玩去了。

后來這狐貍變本加厲，在我吃飯的時候突然踹翻我的飯碗。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它抓起來綁著，把毛拔光！

何君停下筷子看著狐貍，說：“有點意思。”

后來何君說了，這狐貍不是普通的狐貍，是已經滋生出靈識的狐貍，要是再過個百八十年的說不定就要成精化出人形來了。我是奇怪自從我奶奶搬過來就養了這只狐貍，那時我才十來歲，如今我都二十多了，狐貍的壽命有這么長嗎？原來是個狐貍精。

歡子就說：“嗬！咱們何爺就是厲害。那您再給看看它是為什么這么擠兌喬一啊？難不成真是因為喬一長了張欠抽的臉？”

那狐貍像聽懂了一樣跑到何君面前好一頓叫喚，跟小孩叫似的。

何君的嘴角浮現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看驚到了，悄悄跟歡子耳語：“我的天哪歡子，他居然會笑！”

歡子說：“嗯，我也是頭一次見，這該被載入史冊。”

夕陽下，少年站在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弓著身子看著一只狐貍，眼角眉梢藏笑意，色彩濃烈的像幅中世紀的油畫。

再看我和歡子，兩個人斜腰拉胯，站沒站相，畫風一下就能突變成簡筆畫。

歡子對何君說：“它叫喚半天，說啥了？是不是說　蛋會叫，禍事到。”

我心說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又覺得這詞熟悉：“歡子，你這哪跟哪啊？”

歡子說：“喬一你記不記得咱小時候看一動畫片叫《天書奇談》，里面那老狐貍就是這么說的！”

我一頭的黑線懶得理他。

何君這時候說話了，他臉上的笑意并非特別明顯，但還是看得出來他整個人比平日里明媚了許多。他說：“它說它有名字不許叫它狐貍，要叫小榭，但是喬一必須叫姑姑。它還說喬一是個撒謊精，小時候尿床了之后栽贓陷害它。它......”

歡子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來：“它還說什么了？”

“它還說你看起來油水很足，不過應該不好吃。”

這回輪到我笑了，我說：“哈哈哈，歡子，妖精都不樂意吃你。”

“呸！你當妖精愿意吃你是什么好事？”

我走過去跟那狐貍說：“狐大姐，您活這么久了我小時候的事您還記得真是不容易。”

狐貍對我呲了呲牙。

我又說：“您既然都修成有意識的靈了，還成天在我奶奶這待著干嘛？您這被喂養的也忒沒出息了點。”

狐貍叫了幾聲，惡狠很的瞪我。

何君說：“它要你叫它姑姑，不然它就不告訴你關于你奶奶的秘密。”

我心想得了吧，我奶奶能有什么秘密，看來是我太善良了，這年頭狐貍都想占我點便宜。剛想轉頭就走，何君拽住了我。

我疑惑的看著他，歡子就說：“喬一，咱何爺是想讓你叫。”

哎，怎么著？都挺樂意看我被只狐貍占便宜？這是歡子的作風啊，怎么何君也好這一口嗎？

那狐貍轉頭就準備走，那眼神分明在說喬一啊喬一，落我手上了吧，叫啊，叫啊，不叫我可就要走了哦。

何君抓著我的力道重了兩分，我心說這個何君怎么回事啊？這么喜歡聽別人的隱私？他想知道什么難道不能自己去那個人記憶里找？

但畢竟我很慫，于是我邊翻著白眼邊叫道：“小...姑...”

那狐貍又走了回來。

狐貍說它本來是山野間的一直普通狐貍，很多年前，誤入了這棟宅子。那會兒這宅子里人丁興旺，家里也富庶。它就經常來摸摸狗，偷偷雞。俗話說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有次它正準備抓雞呢，結果被逮著了。家里的小孩說要把它的皮扒了做條圍脖，這時屋里的老太太說話了，說狐貍是通靈的，這是個狐仙。

于是它就這么被好吃好喝的給供起來了，而且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這么度過了它狐生中一段美好的時光。

當時它和這家的小少爺玩的最好，小榭的名字就是小少爺給取的。按它的話說是當時的小少爺軟軟糯糯的可愛極了，一點兒都不像我小時候蔫壞蔫壞的。小少爺身體很弱，脖子上掛了塊很大的玉，有點重量。常常把那小少爺壓得很費勁，小少爺就趁家里長輩不在的時候，偷偷把玉掛在它的脖子上。

可惜后來，小少爺十四歲的時候還是死了。它很難過，偷跑進了小少爺的墓室里，把玉墜偷了出來，放在自己的窩里，留個紀念。再后來那府上的人一波接一波的換，其他的同類也一批接一批的死去又一批接一批的出生，它就奇怪，怎么就自己不死？難不成自己真是個狐仙？

前些年，它想著再去那個府上看看吧，結果就遇上了剛搬回來的我奶奶。由于我奶奶也從小被教育“世界上是有狐仙的”，所以把它又被養了起來。

我問：“那我奶奶的秘密是什么呢？”

狐貍說我奶奶她只是在不停地找事做讓自己忙起來。但其實她很孤獨的，這么多年來，她每天都要跟狐貍念叨她和我爺爺的那點事。其實她心里最過不去的那個坎，就是沒能跟我爺爺好好的道別。

說完狐貍就走了，留下三個沉默的人。

良久，何君說：“或許我有辦法讓他們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