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奶奶就回來了,興高采烈的把這幾天拍的照片給我們看。
我覺得奶奶看起來很是正常,一點也不像狐貍說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我還是把奶奶拉到一邊,試探性的問:“奶奶,您心里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啊?”
奶奶思考了一會兒說:“你們都健健康康的就行。”
我又問:“那您就一點兒不覺得孤獨?”
奶奶說:“喬一你今兒個是怎么了?奶奶生活這么豐富,哪能孤獨呢?”
我就說:“那我問您,要是有一個可以見到爺爺的機會,您打算怎么做?”
奶奶笑了,說:“見你爺爺的機會那還不多嗎?拿刀子往脖子上一抹,磕點農藥,沖著懸崖開車......這不多了嗎?”
“這......奶奶您是不是平時聽相聲聽多了?哎呀,是要您好好活著就可以見到爺爺的辦法?”
奶奶一下子變得嚴肅:“喬一,你今天干嘛老拿這事跟奶奶開玩笑啊。”
我也認真起來:“奶奶,我不是在開您玩笑。真的有辦法可以讓您再見到爺爺一面,但是見完后,您記憶里的他對于您來說就會變得不痛不癢,或許您還會忘記你們之間一些刻骨銘心的事。”
這并非我在胡扯,是何君告訴我的。他說想見到已經故去的人,有兩個辦法,一是去酆都找那個人的靈。可是身處酆都的靈,大多都已經放下,也不一定能記得生前的事。而且酆都的靈何其多,要找到特定的某一個簡直猶如大海撈針。
第二個就是把對那個人執念最深的人的記憶提取出來,找到關于那個人的記憶,煉化出那個人的靈識。但半個小時左右,靈識就會消散。記憶中的那個人對主體來說,也變得不再重要。
我當時對何君說:“這行不通吧?指不定我奶奶下半輩子就指著這點回憶過活了。要不咱們把她也帶到酆都?”
何君看著天邊。當我以為他不會再和我說話時,他緩緩道:“你還是不明白嗎喬一?不光是為你奶奶。見到你爺爺,就可以問他護心鱗的事。如果可能的話,我就可以一個人帶著護心鱗進入酆都。”
我奶奶震驚的看著我,半晌,紅了眼眶:“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其實真正能老來伴的又有多少?我是從未奢求過。可我這么年來活的瀟灑自如,但心中仍然有事未盡。即便少年夫妻難以老來伴,可我這一輩子連和你爺爺好好道個別的機會也沒有。”
這天傍晚,就出現了這樣一幅場景,奶奶坐在院子里,何君在她身后跳起了手指舞。好吧,這只是我的戲謔,因為我的確覺得何君施法的樣子像在跳手指舞。于是我跟歡子分享了我的見解,歡子說:“嗯?我覺得更像《火影忍者》里的結印手勢。”
天慢慢黑了下來,淡淡的月光照在這院里的一草一木上上,何君已經施完了法,站到了我和歡子身邊。遠方有人似踩月而來,那人慢慢的走到了我們的面前。是照片里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奶奶驚訝的站了起來,眼里滿是驚喜。
眼看著兩老人馬上就要搭在一起的雙手,歡子忽然小聲問我:“咱是不是得從你爺爺那了解點事?”
我心想歡子什么時候這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了?我也小聲說:“你沒看人二老久別重逢,正激動呢,我吃飽了撐的這會兒去打擾?”
歡子說:“別介,喬一。這種感情我太了解了,這一時半會兒沒完。再說這不是有時間限制嗎?咱們速戰速決。”
我一想,歡子說得有點道理。于是我大咳道:“您倆老等會再敘舊,我們得先了解點事。”
我那爺爺看著我說:“喬一,長大了!”說完拍拍我的肩,但由于他是靈,所以我并沒有任何的觸感。
歡子看我沒反應,提醒我說:“叫爺爺啊喬一!”我看著那張在照片里見過無數次的臉,緩緩地叫到:“爺爺。”聲音中帶著遲疑與顫抖,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
這時何君說:“有事想要請教您。”
我心中覺得何君這人蔫壞,剛剛得罪人的事都讓我做了,他這會兒才說話。雖然說這是我們家的事這樣也正常,但我還是覺得這小子看著不通人情世故,其實心里明鏡兒似的。
我爺爺看著他,有些許疑惑,我忙說:“這是我的朋友,您能見到我們多虧他幫忙。”
我爺爺的眼中瞬間流露出感謝的神情,問何君:“你有什么問題,只要我知道,一定知無不言!”
“喬一身上寄存著另一個靈,是怎么回事?”
我爺爺略加思索,道:“多年前,我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人。那年輕人對我說,我救了他,如果將來需要幫助可以去找他,而我當時并沒有當回事。后來喬一小時候曾生過一場大病,高燒不退。那期間我又遇到了那個年輕人,幾十年了,他的容貌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再后來眼看著喬一這孩子快不行了,就想起了那個年輕人說的話。其實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但我多方打聽,在另一個城市找到了他。那年輕人說他是靈,可以寄存在喬一體內幫喬一續命。可有一個前提,由于他的靈力過于強大,為太多人想要得到。所以要用一個人余下的壽命來封印他的靈力,這樣那些人感覺不出他的靈力,他和喬一就都會很安全。我活了那么多年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以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于是非常生氣。我就賭氣對他說我同意了。”
何君聽完仿佛陷入了沉思。
歡子嬉笑道:“喬一,你能活下來就是因為老爺子賭氣。”
我有些尷尬,讓他別搗亂,小心翼翼地對爺爺說:“那您后悔嗎?”
“傻孩子,哪來后悔一說?要是那時候知道真相,結局還是不會改變。但是我一定會選擇跟你奶奶鄭重的道別再離開。”
說完,爺爺就回到了奶奶身邊,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我們三個識相的走遠了。
歡子說:“喬一,你命運可真夠多舛的。”
我心說誰之前還覺得我幸運的?人生反轉的可真是快啊。
“你必須要去酆都了。”何君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
我啊了一聲,他繼續說:“護心鱗當初是為了給你續命,才進入你的身體。你在它的靈力滋養下生長,要是強行把它取走,時間一長,你會衰竭而死。”
歡子說:“就算這樣的話,咱們去了酆都還是要把它取出來的啊。”
“靈王夜君會有辦法。”
“剛剛那個辦法......”歡子遲疑地問。
我知道歡子想說什么,我對他說:“會有后遺癥的。”
正說著,奶奶走了出來。
“奶奶,我爺爺他......”
“你爺爺?在你一歲多的時候就去世了啊。”
我不禁訝然,天吶,這么快就忘記了?于是我繼續說道:“啊,嗯。那您現在?”
“回屋睡覺啊,這孩子,怎么奇奇怪怪的?”奶奶邊說邊回了屋,她看起來心情極其輕快,走著走著還哼起了小曲兒。
奶奶的生活還是很豐富,只是她不再一件接著一件事地連軸轉。去跳廣場舞的時候,張奶奶說:“哎呀,你真不打算再找個老伴?”李奶奶拼命給張奶奶使眼色,平時誰都不能提這事,誰提跟誰急。
奶奶說:“找什么找啊,這么大把年紀了,一個人啊挺好。”
“你不會還想著死了二十多年的老喬吧?”
“老喬?哈哈,你不提都想不起來,年紀大了,老喬長什么模樣,都記不清咯!”奶奶笑呵呵的走開了。
留下張奶奶和李奶奶討論今兒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