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影亭內,主座旁一左一右的坐著兩位絕色女子,任誰看了都不免感嘆,這大將軍真是好福氣。
而另外一邊,蕭沉聽完小廝來報,原本平靜的臉上漾起一絲怒意。
皇上要他帶芙姬入宮守歲?可是這天國國法分明寫著,唯有妻妾能夠登堂入室,然而如今芙姬只是侍妾,斷然是進不了宮的。
蕭晉此舉是逼他封芙姬為妾?
他什么時候對自己的私事這么操心了?
即便心中這么想著,蕭沉還是平靜的揮退了小廝,一個人束手而立,對著賢墨閣的畫像心事重重。
自蕭晉上位開始,他的行事便愈發古怪,自己越是不爭不搶,他便愈發步步緊逼。
“爺。”思索間,容越已經回來了,朝著蕭沉的背影行了個禮,便道,“芙姬姑娘和桃歌姑娘已經到卓影亭了。”
“嗯。”蕭沉點點頭,轉過身看著身后的容越,想起小時候幾人一起玩的場景。
“真懷念當年少不更事的時候啊。”
容越聞言,原本屬于暗衛的犀利眸子里亦多了幾分溫柔,是啊,那個時候多好。
蕭晉,蕭沉,蕭殊,容越,還有呂易休……
仿佛都已經是記憶里的名字了。
“走吧。”
“姑娘,芙姬一直在看您呢。”
等蕭沉的空隙,下人們都三三兩兩的落了坐,桃歌漫不經心的喝著茶,看著卓影亭慢慢熱鬧起來,心中無限感慨。
曾幾何時,宰相府中也是這般熱鬧繁華,爹爹待人寬厚,一點不因為自己是宰相就擺架子,也時常教導她要寬待下人,府中上下齊心,逢年過節皆是其樂融融的模樣。
也是如此,當初阮正出了事,府里的下人們都不愿意離開,導致蕭晉問責時全部連帶受罰。那幾日,皇宮慎刑司里的哀嚎與尖叫聲此起彼伏,聲聲撕裂人心,阮家一百三十余口人,一個比一個還要死得慘。
“看便看了,我一位青樓女子,還怕別人多看兩眼不成?”
桃歌倒是答得痛快,說話間,又一杯清茶入了肚。
“姑娘,芙姬善妒,你這般招惹她又是何必。”
茶水咕嚕嚕的灌進杯子里,欣兒借倒茶之意,將心中的疑問也問了出來。
“你懂什么?”
桃歌并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兀自喝著茶水,卻用眼角看著微慍的看著自己的芙姬。
正是要她生氣才好呢。
她一個從勾心斗角的宮廷里活下來的大公主,不會砸砸東西就善罷甘休的。
之后她是故意爭寵也好,傳播謠言也好,只要能讓蕭沉對她的心思減一點,她便少一分煎熬。
“將軍到了——”
桃歌將心思收回,從座位上起來看向蕭沉的方向。
蕭沉穿一件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一根白色緞帶束著一半以上的頭發高高的遂在腦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比之之前戰襖鎧甲的硬氣裝扮,今日的蕭沉則多了幾分書生氣。儀表堂堂,更似飽讀詩書的富家公子。
“坐吧。”蕭沉落座,眼神卻一直看向桃歌的方向,方才在明姝齋外看得不夠真切,如今細看桃歌,著實又被驚艷了一番。
他只知道她穿素衣時美得猶如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沒想到今日紅衣裹身,又是另一番妖艷又張揚的美。
“新衣服穿的還習慣嗎?”
“謝爺惦記,這身衣服桃歌很喜歡。”
話雖這么說著,桃歌臉上的笑意未到眼角,眼神也只是和蕭沉略一觸碰就很快轉走了。
看著她看向遠方的側臉,蕭沉苦笑一下,隨意寒暄起來,“此前我在外打仗,將軍府一直勞煩大家時刻打理,事事盡心。”
“曾有一位蕭沉非常敬重的長輩曾經說過,我們和下人之間只有運氣的差別,且不說這世界是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作為一個忠義之輩,斷不可因一己私欲虧待下人……”蕭沉舉起酒杯,用余光瞥著桃歌的表情,緩緩道,“所以這第一杯酒,既是蕭沉絕對不會辜負大家的一聲誓言,更是蕭沉對那位長者的懷念。”
“我先干為敬了。”
蕭沉說完,眾人舉杯,一起飲干了這今日的第一杯酒。
也不知是這酒的濃度太高,還是蕭沉的話太窩心,大家的心里都覺得暖暖的,氣氛也是愈發的熱鬧融洽。
卓影亭內,只一人身邊寒氣圍繞。
“姑娘,你慢些喝。”
欣兒在桃歌身旁落了座,此刻卻見桃歌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面前的菜肴未曾動過,可是酒已經快要見了底,忍不住湊上去干預了幾句。
“慢些喝?”飲酒太急的桃歌此時早已有些不勝酒力,被欣兒一阻撓,更是直接發起了脾氣,“爺的話里字里行間都是罵我虧待下人非仗義之人,還說什么對長者的懷念?呵,我看悼念故人是假,冷嘲熱諷是真吧!”
桃歌的聲音有些大,身邊的幾桌下人都聽到了,好幾個年輕一點的婢女直接將頭轉了過來,玩味,審視,責備……各式各樣的眼光都落在了桃歌的身上,惹桃歌心煩。
欣兒有些著急的看著其他人誤解的眼光,后悔自己不該攔這么一茬。
可是桃歌姑娘也真是的,這天國誰不知道前宰相阮正待人寬厚,又剛正不阿,爺出征前也與他關系極好的,可是沒想到在爺離開國都的三年里,宰相與鮮胡族探子私通,被抄了九族……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又是闔家團圓之時,爺感嘆兩句也是正常的,怎么在她的耳朵里,就成了責難了呢?
桃歌說完話,又拿起酒壺想要倒酒,不曾想一雙大手卻按在了自己的酒壺之上。
抬頭,面色不佳的蕭沉正看著自己,眼里沒有絲毫的責備,一雙溫和的眸子里有的只是對她的寵溺和擔憂。“桃歌,你不能再喝了。”
“就是啊,桃歌你已經喝醉了。”不知何時,紅衣妖嬈的芙姬也離座站到了蕭沉身后,芙蓉出水的臉上閃過一絲諷刺,“何況你是真的冤枉蕭沉了。”
“前朝宰相阮氏滿門各個忠烈,對上忠君為國,對下溫柔敦厚,還時不時以個人俸祿濟困扶危,聲名遠播,連我鮮胡族人都是人盡皆知。”芙姬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桃歌臉上的笑容,眼神停留在她眉心中的桃花花瓣之上,“只是不知后來為何會與我鮮胡密探勾結,忠肝義膽全部化作泡影。真是可惜了……”
“不過也難怪,”說到這里,芙姬聲音漸小,用只有蕭沉和桃歌可以聽到的音量道,“聽說宰相阮正素來喜歡的就是三皇子蕭沉,其女阮明月更是與蕭沉有姻親關系,想要倚著鮮胡族滅了天國推三皇子上位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那樣,他就不止是個宰相,而是國丈了。”
“住口!”桃歌頹然的坐在位子之上,因為憤怒而充血的眸子變得通紅,蕭沉看到這樣的桃歌只覺得心如刀絞,也顧不上是否有人看著,大聲呵斥著芙姬,“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是你一個小小侍妾可以用來嚼舌根的嗎!”
芙姬不在意的聳聳肩膀,蕭沉氣極回頭看向容越,容越心領神會的放下手中的吃食站到蕭沉面前,等著蕭沉安排。
“芙姬不勝酒力,你且送她回花寧樓,好生看著。”蕭沉皺著眉頭,說話的時候語氣里盡是涼意,更是在“好生看著”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容越領命,心如明鏡。
蕭沉是要她今晚壓著芙姬回去并軟禁起來,以免她再出什么亂子,或者惹桃歌姑娘生氣。
可是桃歌姑娘看起來也不清醒啊,爺要任著她胡來嗎?
他坐得離桃歌不遠,剛才她的一席話他也聽得真切,那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也虧得爺能夠忍氣吞聲不多做解釋。
爺分明就是想要告訴桃歌他還記得宰相對他的好,也還記得當初兩個人一起許下的山盟海誓而已嘛,姑娘怎么就誤會到了那一層?
“至于桃歌……”似乎感受到了容越的擔心,蕭沉說話間已將桃歌打橫抱起,感受著她因為醉酒而有些發燙的肌膚,沖著眾人解釋道,“我親自送回明姝齋。”
明姝齋內。
蕭沉把已然在自己的懷中熟睡的桃歌放在床上,看著她的睡顏,嘴角不自覺的有了笑意。
身上還留著她的溫度與香味,這是自他再找到她以來最近的一次接觸了吧。
明月的身上可真好聞啊,竟還是那如此淡雅的茉莉香。
蕭沉貪戀的呼吸著桃歌身上的味道,卻突然眸子一冷,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這明姝齋內,分明還有別的味道。
想要捂鼻子的時候房間里不知何處傳來的異香愈發的濃厚,蕭沉暗道一聲不好,感覺意識有些模糊……
今日難得大家皆在卓影亭內,容越又去了花寧樓,如今這明姝齋里就他和桃歌兩個人。
蕭沉的意識逐漸模糊,感覺身子也有些無力,想要運功護住自己的心脈時卻驚覺自己體內有一股暖意。
這股暖意不斷放大,吞噬著自己的肌膚和意念,再往床上看去,原本已經安然熟睡的桃歌亦有些躁動不安,不安分的雙手胡亂的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蕭沉動用武功壓抑著自己內心不斷擴大的邪惡欲望,可眼里卻有了越來越多的意亂情迷。
可惡,如今天色尚早,是誰在大白天里在他的眼皮底下往明姝齋里施了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