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弟弟清風(fēng)
- 天山雪,人間月
- 徐穎君
- 3201字
- 2020-10-12 14:15:20
桃歌好不容易把兩個人甩開,一回明姝齋便又把自己鎖進(jìn)了房里。
明姝齋的傭人們似乎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桃歌這樣的處理方式,有條不紊的繼續(xù)著自己手中的事,她把自己關(guān)起來愛怎么折騰便怎么折騰,只要不殃及自己就好了。
不知道哪里跑來個小廝,突然敲了敲桃歌的門。
“別煩我?!碧腋韬鹨宦?,房間里又是嘩啦一陣異響。
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欣兒嘆嘆氣,這都多少次了,桃歌姑娘心里不高興一點都不表達(dá)出來,動不動就發(fā)脾氣摔東西,搞得天怒人怨的,可怎么是好。
不過也真是的,明知道桃歌姑娘心情不好,就不要去招惹她嘛。
欣兒突然抬了抬頭,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廝又惹自家主子生氣了,沒想到這一看便愣在了那里。
剛剛不是有個人在那里的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阮小姐?!?
穿著小廝衣服的人不知何時閃進(jìn)了屋內(nèi),沖著桃歌的背影喊了一句,眼神不屑的掃過一片狼藉的房間內(nèi),“誰惹了阮大小姐不開心了,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你怎么進(jìn)來的?!碧腋枳阢~鏡前,從銅鏡里打量著他,說話間還抓起梳子故作鎮(zhèn)定的梳著頭發(fā),拿著梳子的手卻有些顫抖。
“我來吧。”小廝走過去,突然拿過桃歌手中的木梳,在她的背后,順著她的三千長發(fā)慢慢的梳下去。
每梳過一個地方,桃歌都覺得自己那一塊的肌膚因為恐懼而顫抖發(fā)麻。
“還真當(dāng)自己是大小姐了是吧。”“小廝”梳了幾下,不知怎的突然變得面目猙獰,手順著桃歌的頭發(fā)直接抓住桃歌的腦袋,一用力就把桃歌從座位上提了起來,“桃歌姑娘,你可別忘了,你早就不是宰相府里的千金了。”
她狼狽的保持站立的姿勢,沒有任何的反抗。
“你的一舉一動,主子可是看在眼里,你要是再亂來可別怪我不客氣!”小廝惡狠狠地將桃歌摔到床上,全然不顧她吃痛的表情,“聽說那日主子有意撮合阮小姐和蕭將軍,卻被阮小姐給……拒絕了?”
桃歌依舊保持著沉默,內(nèi)心早就知道他們便是那日下媚藥的始作俑者。
他們能夠進(jìn)出自如的出入她的房間,想趁著別人不在下點什么東西更不是什么難事。
“怎么?阮小姐還覺得自己很干凈?”
聽到“干凈”兩個字,桃歌睜大了眼睛,試圖從床榻上掙扎著起來和他理論,來人卻根本不看他,極端厭惡的擦著自己的手,似乎剛才與她接觸過的行為讓他感到惡心。
“等一下。”桃歌叫住他,“為什么芙姬對我的事情這么了解?也是你們的人?”
似乎早就料到桃歌會有這樣的疑惑,“小廝”突然轉(zhuǎn)了回來,一步一步走近桃歌,眼看著他的嘴唇離她的耳朵只有幾厘米遠(yuǎn),他的呼吸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是?!币蛔忠痪渌颊f的很慢,說話的時候桃歌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嘴角一點一點升起來的諷刺的笑容,“只是很巧的是,她也有個弟弟?!?
聽到最后兩個字,桃歌的身體明顯的抖了抖,素來淡定的她第一次臉上出現(xiàn)了恐懼,“你們把清風(fēng)怎么了?”
“阮清風(fēng)他現(xiàn)在還沒什么事,不過阮小姐若是繼續(xù)這么肆意妄為,那可就不好說了?!?
黑衣人幽幽的說著,向后一退,躲開了撲向自己的桃歌。
“聽說芙姬的弟弟可是在回國路上被亂棍打傷,生生的疼死在了她的面前?!彼捓镉性?,看著失措的桃歌眼中盡是鄙夷,“可惜了,那可是她鮮胡皇室最后的遺孤了?!?
“遺孤”兩個字被刻意說得很重,黑衣人說完話,不顧與自己怒目相視的桃歌,扔下半塊已碎的玉佩,悠悠的走了。
待黑衣人走遠(yuǎn),桃歌將地上的玉佩撿起,寶貝的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已經(jīng)碎成兩半的玉佩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光彩,猩紅色的血跡觸目驚醒。
即便被血液遮蓋,也還能模糊的看清上面的大半個“元”字。
“清風(fēng)……”
桃歌將手收緊,冰冷的玉佩在她的手心里一點一滴傳輸者絕望的冰冷。
清風(fēng),他還好嗎?
桃歌的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身影,那是才剛十歲出頭的阮清風(fēng)。
那個時候的清風(fēng)還是個稚嫩的小孩子,還未見棱角的臉上長著一對圓滾滾的大眼睛,唯有劍眉略顯英氣。平時的阮清風(fēng)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總是闖禍卻唯獨護(hù)著阮明月。
就連阮府受難的那一天也是,他撐起雙臂擋在那群兇神惡煞的侍衛(wèi)之前的模樣直到現(xiàn)在也映在桃歌的心中,那是桃歌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小弟弟原來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有了作為男子漢的擔(dān)當(dāng)了。
“你們誰要敢欺負(fù)我姐姐,且不說我爹一生清白廉潔總有翻案的一天,就算我等不到了,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嘿,黃口小兒癡人說夢!如今你爹可是犯得通敵滅國的大罪,你們?nèi)罴疫€有翻身之日嗎?不如快點讓開,讓爺幾個快活快活,也不辜負(fù)曾經(jīng)的阮府千金的絕世容貌,爺幾個,也能讓你們走得痛快些!”
阮清風(fēng)哪里聽得進(jìn)去侍衛(wèi)對自己姐姐的侮辱,一句話不說撲上去照著領(lǐng)頭的侍衛(wèi)胳膊上就是一口,直咬得侍衛(wèi)頭頭吃疼的大叫,一腳踹飛了阮清風(fēng)。
“清風(fēng)!”阮明月大吼一聲,顧不上自己的處境,只想要趕到阮清風(fēng)的身邊,剛才他落地的那一聲聲音大得嚇人,他可千萬不能出事才好……
可是明月才走了兩步,細(xì)長的秀發(fā)卻被突然揪了起來,侍衛(wèi)長一臉鄙夷的看著無措的阮明月,輕蔑的笑了笑,“怎么,阮府不是各個英烈威武不屈嗎?來人,給我打。”
……
“姑娘……”
欣兒的呼喊打斷了桃歌痛苦的記憶,從苦痛中抽離的桃歌迅速的將玉佩藏好,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慌亂壓在身體里。“我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嗎?”
“奴婢無意冒犯,是芙姬剛送來了幾個荷包,要我盡快交給姑娘?!?
“荷包?”桃歌的眼神閃過一絲涼意,下意識地看向明姝齋內(nèi)那早已空無一物的角落。
這次回府以來,那些原本充斥著回憶的東西都消失了,她遍尋不見,如今又如何會落入芙姬的手中?
“拿來吧?!钡植蛔⌒闹械暮闷媾c疑慮,桃歌將門打開一條不大不小的縫,倚在門框上將手伸了出去,接過欣兒遞上來的香包,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果然是當(dāng)日她未來得及收走的那些!
“芙姬呢?”
“送過香包之后,已經(jīng)回了花寧樓了?!?
欣兒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心中不免疑慮,不就是幾個香包而已嘛,怎么桃歌姑娘的臉黑成這樣了?
方才芙姬送東西來的時候得意兮兮的,她還在納悶,芙姬莫不是真把桃歌姑娘當(dāng)成了完全沒有見過世面的主了?幾個香囊也好意思送,沒想到這姑娘倒是真的挺吃驚的。
桃歌的手里死死地攥著這些得而復(fù)失的香囊,那些曾經(jīng)飽含著她對蕭沉的思念的點點滴滴還烙印在緞面之上,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
真是沒有想到,這些東西如今會在芙姬的手里。
抬頭看一眼明姝齋的大門方向,雪后的大地上有著薄薄的一層腳印,想來是芙姬來時留下的。
難道芙姬也是“他”的人?
又或者,當(dāng)日阮家被冤枉與鮮胡私通一事,也有芙姬方面的參與?
“姑娘?!?
見桃歌眸色驟冷,欣兒有些擔(dān)心的喚了一聲。
“我沒事?!碧腋鑼⑸碜右晦D(zhuǎn),拿著香囊轉(zhuǎn)身就欲回房間,走了兩步卻又想起似的,突然伸手將欣兒招到身旁,俯身悄聲說了幾句話。
“可是,明姝齋里筆墨紙硯不都是備著的嗎?”
欣兒下意識地點過頭后,又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將軍府里的紙質(zhì)看來普通,其實都大有文章,是為了防止今后有密信流出時能夠查到出處的?!碧腋锜o奈的輕聲解釋道,解釋道后頭語氣中已有了明顯的不耐,“叫你去你就去,問這么多干什么?”
欣兒顯然還是不懂,可是看到桃歌的臉色已然有些不悅,也就不敢多說什么的一路小跑的走了,再過一會兒,欣兒從廂房里找來了之前桃歌帶進(jìn)府里的尋常信紙,桃歌接過看了兩眼,又開始上下打量起欣兒,
“會寫字嗎?”
欣兒狐疑的點點頭。
“那便好?!碧腋栊α诵Γ瑢⑿纼豪揭巫由献?,“我說,你寫?!?
“?。俊?
“這件事情,一個字都不要往外提?!?
欣兒似懂非懂,可是看到桃歌臉上沉重的表情,也是煞有其事的提起了筆。
“寫,宰相阮正,身為兩朝元老,位高權(quán)重,卻貪心無厭,通敵叛國,罪大惡極……”
欣兒寫了一半,手越來越抖。
“姑……姑娘,這……這個奴婢不敢寫?!?
桃歌不怒反笑,笑容里卻藏著絲絲寒意,“不敢?”她冷哼一聲,再也沒有平日里的妖嬈或美艷,有的只是狠厲與譏諷,“那違抗我的命令,你就敢了嗎?”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就是個普通的青樓女子這么簡單吧?”
欣兒被桃歌身上陌生的氣息嚇了一跳。
往日里的姑娘雖然不好相處,卻從未如同今日這般殺氣騰騰。
“我沒記錯的話,欣兒你的家就在離國都不遠(yuǎn)的地方吧?!碧腋杼裘及淹嬷约盒峦康闹讣?,“欣兒,我們都有家人,我們都不想失去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