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芙姬突然靠近自己,蕭沉下意識地往一旁躲了躲,一張臉沒有表情地透過芙姬看向前方。
“聽說桃歌這次要為我們的婚宴跳舞,芙姬別提有多高興了?!避郊У故遣辉谝馐挸翆λ淅浔?,手又親昵的挽了上去,“將軍,之前綠珠的事,是芙姬錯怪桃歌了?!?
“之前芙姬以為芙姬和桃歌共侍將軍,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快,沒想到桃歌姑娘并無此意,可真是皆大歡喜啊?!?
芙姬拉著蕭沉說個不停,才不管蕭沉身體越來越僵硬,臉色難看得如同修羅。他越是不悅,她的心里便越開心。
桃歌在明姝齋里待得有些久,近來天氣乍暖還寒,雖然還是隆冬,可是之前討來的保暖物件多少有些多余,桃歌整理了一番,準備還一些回去。
之前蕭沉為了金衣幾乎傾家蕩產,如今能為他省些便省些吧。
桃歌幫著拿了幾個輕便的物件,說是也想順道出房間走走,沒走兩步卻見道路中間一雙男女,女子挽著男子倒在他的懷里,一雙碧眼帶著笑容。
“將軍,芙姬?!碧腋铔_著兩個人行了個禮,臉上的表情云淡風輕,似乎對面前兩個人恩愛的舉動絲毫沒有在意。
蕭沉原本想要推開芙姬,撞見桃歌之后,反倒是索性將手伸到了芙姬的腰后,一用力的把她摟了過來。
腰上突如其來的力道使得芙姬直接撲倒在了蕭沉的懷里,芙姬的將手捏成粉拳曖昧的錘著蕭沉的胸口,恨不得將頭埋到蕭沉身體里。
蕭沉強忍著自己心里的厭惡把頭別向別處,反正桃歌也不在意,她芙姬愛怎么鬧就怎么鬧吧。
“桃歌,你怎么在這里?”靠在蕭沉的懷里的芙姬似乎被人抽走了骨頭般,輕蔑的看著桃歌,似乎很不屑于她手上所拿著的東西。
她怎么在這里?這是她明姝齋的門口,她還想反問他們為何在這里呢!
秀恩愛秀都秀到她的門口了,生怕她不知道么?
桃歌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一旁的小廝,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今日打掃收拾出了許多用不著的東西,我正準備丟了?!?
聞言,一旁正在接東西的小廝一個不穩,手里的一個玲瓏戲鳳杯落到了地上,“哐”地一聲摔成了好幾片。
方才不是還說將東西還回去嗎,怎么就變成丟了?
小廝的內心是崩潰的。
“對不起,將軍饒命,芙姬姑娘饒命,桃歌姑娘饒命,是奴才沒有拿穩,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本來就是要丟的東西,碎便碎了,你緊張什么!”桃歌沖著小廝大吼?!斑€不趕緊收拾,跪什么跪!”
“桃歌發這么大的火干什么?”平日里雖然芙姬時不時招惹桃歌,但是兩個人打照面的時間不多,且每次桃歌的表現都是優雅妥當的,這次不知怎的表現得如此……不妥當。
她吃醋了?
芙姬抬了抬眸,順著蕭沉的胸膛看上去,可以看到他不快的表情。
“芙姬看錯了,桃歌沒有發火?!?
桃歌看著還在蕭沉懷中的芙姬就沒有辦法冷靜,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笑容也不見了,桃歌生怕自己繼續失態,便找了個借口告辭。
“等一下?!?
芙姬將桃歌叫住,終于舍得從蕭沉的懷里起來了。
“芙姬聽說桃歌答應跳舞,可是真的?”
桃歌不想和她廢話,只是點了點頭。
“桃歌有沒有想好要跳什么舞?”
舞?
桃歌一愣,“倒是不曾想過?!?
天國舞蹈種類繁多,有的活潑可愛嬌俏玲瓏,有的舞姿曼妙衣決飄飄,其中一種名為“霓裳舞”的舞種桃歌最為拿手,在桃花塢時曾以一首《玉霓裳》驚艷四座。
這《玉霓裳》雖然曲風歡快喜人,但是詞里講的卻是農家女子對比翼雙飛,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平凡生活的美好向往。配合著動作,那便是“卓影翩翩起,欲拒復還迎?!?
但是如今二人新婚燕爾之時再奏此曲,怕是頗不合適。
“那不如來一首《念霓裳》吧。”
“芙姬!”
幾乎是芙姬的話音剛落,蕭沉就憋不住的吼了她。
這一曲《念霓裳》,乃當日蕭沉出征前日阮明月祝愿他早日凱旋時所作,詞里曲里都是女子對即將遠去之人的保佑和思念。
“低身鏘玉佩,舉袖拂羅衣。對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飛?!?
她為他跳舞之事不脛而走,蕭沉才走幾日,國都的人都在議論,宰相之女明月花容月貌,情竇初開的年紀更似出水的芙蓉般好看,年紀雖輕功夫卻了得,一曲《念霓裳》,唱遍千種愁,舞姿更是舉世無雙。
一時間,宰相府的門檻差點被踏破,有的是自以為是的王侯公子前來提親,蕭沉此去兇多吉少,剩下的美人誰都想分一杯羹。
可是那個時候不止阮明月一個,整個阮府都非常一致的拒絕了所有的人,他們說出“我們小姐非大將軍不嫁?!钡臅r候,是真的自豪并期待著的。
可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被這樣避無可避地戳及痛處,蕭沉難免有些生氣。
生氣歸生氣,蕭沉卻并沒有放過芙姬這一席話里值得注意得地方。
先不說這芙姬正事不干一件,天天了解這些有的沒得的坊間八卦有沒有不妥,但是她身為滅族外邦的俘虜,卻能查得如此透徹,甚至感覺再往深處挖下去,她知道的會比他還要多。
可是容越暗訪時,明明是異常艱難,處處受阻的。
蕭沉終于把眼神轉過來,有些好奇的看向桃歌,似乎想要通過眼睛看穿隱在她身后的巨大疑團。
容越越是查不到,他便越好奇。
她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勢力?
“桃歌不會《念霓裳》,也不曾聽過什么《念霓裳》?!?
似乎沒有料到芙姬會提《念霓裳》的舊事,往事攀上心頭,桃歌的表情也不好看。
芙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突然走近,一雙手攀上了桃歌的肩膀,如當初廣陵臺前初相遇一般,在她的耳畔呵一口氣道,“是芙姬不對,芙姬把桃歌認成別人了?!?
她故意將“別人”二字念得很重,桃歌卻淡定的向一旁挪了一步,昂起腦袋似乎聽不懂她再說設呢。
“既然如此,既然是我鮮胡族大公主桃歌的婚宴,不如就跳一首鮮胡舞吧?!?
舞蹈是通靈性的,天國的舞便如天國之人一般安分守己,以柔美為中心無限發散。同樣的,鮮胡舞與鮮胡族生性野蠻直接的性格相通,大方張揚,每一個動作都是力量與舞蹈的結合和演繹。
桃歌不懂她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還未來得及反駁,芙姬又自導自演地跳了起來,“桃歌既然不說話,我便自作主張,當你是答應了。”
“桃歌你真好,芙姬我啊,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芙姬笑道,全然不顧桃歌的臉上有怎樣的鄙夷,每一句話都在給桃歌腳下無形的臺階添磚加瓦,眼看著就要捧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有一天這臺階崩壞時她會不會負責。
“可是……”桃歌想要推脫卻已有些晚了,芙姬湊上來把她挽得尤為親密,兩個人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與好姐妹看起來別無二致,腹肌一邊說話還一邊撒嬌一樣甩著桃歌的手臂,示好的樣子我見猶憐。
“桃歌你就別推辭了啦……若是你擔心你不會,我堂堂鮮胡族大公主可在這兒呢?我親自教你又有何妨?你又如此冰雪聰明,肯定不會有事的。”
蕭沉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芙姬看他一眼,兵行險招,突然詢問起蕭沉的意見。“桃歌平日里都是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蕭沉你難道就不想看看這天國的女子和我鮮胡的舞蹈結合起來會是什么樣子嗎?”
蕭沉無言。
若說全然不感興趣那一定是他礙于面子撒了謊,只是此刻,蕭沉還在在意之前婢子所說的話——桃歌當真對自己一定意思都沒有?
被下藥那日也是,答應跳舞也是。
她在該接受的時候拒絕,卻在該拒絕的事情上選擇了妥協。
難道她的心里他們之間只有他為她贖身的交易關系,再無半點男女之情了嗎?
即是如此,他又何苦對她處處體諒,面對她的性情全部容忍,處處遂了她的心思!
“你開心就好?!笔挸料氲男臒┮鈦y,再說不出更多的字。
桃歌沒想到蕭沉會這么說,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但是很快的,一閃而過的詫異被她的招牌笑容所覆蓋,那一絲桃歌身上所獨有的嫵媚與掠奪又回到了她的臉上。
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沖著兩個人又福了個身子。
她沒有明確表達同意與否,但是行為已然表達了她的妥協。
芙姬夸張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臉上的笑意深深,全然不是因為她答應了她這件事情。
身為女人,她比誰都咚的桃歌此時的失落,但是她越是痛苦,她便愈開心。
她收拾不了蕭沉,可是卻不會怕桃歌這一個小小的歌妓!
這無非是她當初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懷里時所承受的萬分之一罷了。
她就是要讓他們苦不堪言,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互相折磨。
在這撫遠大將軍府邸里,只有她芙姬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