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幽林谷中,霧靄沉沉,很是沉悶。一顆顆碗口粗的松樹佇立著,靜謐無聲。松林間時時傳來潺潺的溪水聲,偶爾傳來幾聲啁啾鳥鳴。遠處,猿聲哀婉,狼嗥凄厲。
在山林的某一角,一株布滿青苔的巨大斷木橫臥在灌木叢中。此處,隱匿著林羽和他爺爺。
虎頭虎腦的林羽,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前方,顯得十分焦急。“爺爺,獵物怎么還不來啊!我餓了,我要喝水!”面色微黑的他不耐煩的嘟囔著。長期穿行山林,風吹日曬的小孩都有這樣的膚色,這也是聞雅叫他黑蛋的原因。
旁邊的爺爺須發皆白,瘦削的臉孔滿是皺紋。微微有些佝僂的脊背上掛著一張弓和一筒箭。此時正慈祥地叮囑著林羽:“石頭,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打獵要學會忍耐……”
“爺爺,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石頭!叫我林羽。”林羽打斷他爺爺的話。
然后他抬頭望了望漸漸清晰的天空,似乎快要下雨了。一只雄鷹正翱翔在群峰之上,林羽眼里滿是向往之色。隨即他向往道:“我要像雄鷹一樣長滿羽毛,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相飛多高,就飛多高,想飛多遠,就飛多遠……”
“好啦,羽兒。”爺爺按下翹起小腦瓜的林羽,說道:“打獵還要學會隱藏自己,別讓獵物發現了你。”頓了頓,林老頭又傷感起來:“羽兒,爺爺老啦!跑不動了,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你要學會照顧自己。”伴隨著陣陣咳嗽,爺爺的話語中顯得有些凄涼。
林羽眼眶微紅,用胖乎乎的小手攥著爺爺:“爺爺,你不會死的!爺爺,你不會死的!”“傻孩子,人都是要死的,除非是天上的神仙……”接下來,祖孫倆一陣沉默。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只野兔躥出草叢,豎起長長的耳朵,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嘴里不停的啃著車前草的嫩莖。林羽弓起身,緊握的匕首嗖的飛出,正中野兔的脖頸處。人也隨即矯健撲出,揪住兔子的長耳朵,提了起來。
爺爺贊許的點點頭,道:“對了,羽兒,爺爺教給你的那些認草藥的法子,記住了嗎?”“嗯!”“教給你認的那些字呢?”“記住了!”“以后少貪玩!這些本領,都得學啊!”
“我會的!”林羽認真地點點頭。
說話間,忽然從林子深處傳來兩聲狼的慘嚎聲,不一會兒,兩道身著黑色勁裝的彪形大漢,一前一后踉蹌奔逃而來。他們身上血跡斑斑,傷痕累累,顯然傷得不輕,狼狽至極,正慌不擇路的朝爺倆這邊躥來。后面緊跟著七八條毛發倒豎的巨狼,獠牙外露,目含兇光,仿佛要擇人而噬。
眨眼間,眼看要追上那兩人,距離祖孫二人也不足二丈了,只見為首的那頭狼,高大雄俊,猛然抬起前爪,射向落后那人,伴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頭狼前爪已從那人后背插入,鮮血四濺,狼吻同時而至,咔嚓一聲,咬斷了那人的脖子。
另外一人身子不由一僵,而緊跟上來的兩只狼也趕到了,這兩只狼的狼眼泛紅,陰深幽冷,鋒利的獠牙翻卷而出,撲將上來。林老漢早已拈弓搭箭,“嗖-嗖-”兩箭,后發先至,正中兩狼的一只眼睛,瞬間成為獨眼狼的兩只兇狼護疼,在嗚嗚的叫聲中,眼里流著狼血,夾著狼尾折返而逃。
這時,此人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踉蹌幾步,連滾帶爬地躲到林羽爺倆的背后,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衣衫早已破爛不堪,胸背和四肢,到處血淋淋的。而剛才被咬死的那個人,尸體早已被頭狼和另外的幾只狼分尸,腸子和四肢拉扯間,斷裂散落在草叢、石縫中,鮮血灑了一地,慘不忍睹。
未搶到人肉的三只狼,還有頭狼,放棄人肉的爭奪,向林羽三人圍了過來,尤其是頭狼,它斜睨了林老頭一眼,滿是憤怒與輕視的神色。其余三只狼則用舌頭舔著牙齒上的鮮血,也不約而同的靠上來,狼的狡詐和兇殘此時顯露無疑。林老頭和林羽緊張中透著冷靜,林老頭“嗖-嗖-”又是兩箭,射中近身的兩狼狼眼。
與此同時,林羽也毫不慌亂,匕首飛向第三條狼的脖子,為自己的爺爺分擔壓力。砍刀拿在手上,小小的身軀攔在黑衣大漢的前面,保護著這個陌生人。
只有黑衣大漢因筋疲力盡,有傷在身,氣血虛浮,怔怔坐在草石叢中,緊張地看著這一老一少處于險境之中。他可是個皇城大內高手,只可惜身受重傷,內力枯竭。要不然,區區幾只狼,對他來說可是不在話下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可現在,竟是這個素不相識的老獵人救了他。這叫他如何不感激。盡管他看多了爾虞我詐,盡管他早已冷漠于死亡和流血。可他還是被這一老一少的純樸所打動。
沒想到,電光火石間,頭狼卻陰險的高高躍起,直奔林老頭電射而來,倉促間,林老頭棄弓換雙刀,左刀橫于胸前,試圖去抵擋狼爪,右刀奮力在前方劃出一道圓弧,“噗”正中頭狼的脖子,怎奈巨狼身軀龐大,又閃電前沖,前爪雖然被砍刀擋去了大半,但力道驚人,去勢不減,直刺老人胸口,直接將老人擊飛出去。
林老頭干瘦的身子向后倒飛,重重撞在身后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伴隨著咔嚓聲,老人脊椎骨斷裂,林老頭悶哼一聲,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后,便不省人事。
頭狼脖子處也被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狼血四濺,頭狼在嗚嗚聲中倒地,脖子歪倒在一邊,鮮血染紅的草叢,另外幾只狼見頭狼已死,叼著半截胳膊肘兒,紛紛轉身逃往叢林深處。
“爺爺”
“老人家”
林羽和黑衣大漢,同時撲向重傷倒地的林老頭。
“爺爺,你醒醒”
林羽抱著爺爺的頭,焦急地哭喊著。
黑衣大漢扶起老獵手,左手往老人后背一摸,脊椎骨斷裂為三截。老人胸前被巨狼鋒利的前爪戳穿了三個血洞,血污染紅了老人的羊皮襖。老人生命垂危,必須馬上止血。
林羽急忙起身,大聲道“大叔,幫我按住爺爺的傷口,我去附近找止血的草藥。”說完跑向林中,消失不見了,也不管兇狼走遠了沒有?
不一會工夫,林羽手中攥著兩株鮮嫩的凝血草,氣喘吁吁跑回來。匆忙塞進口中嚼亂,小心翼翼地敷在爺爺的傷口處。血不再涌出,可傷口很深,血還是慢慢往外滲著,雖然很慢,可是一個老人也經不起這樣滲漏啊。林羽一邊收拾野兔,砍刀和爺爺的弓箭。一邊無聲的擦拭著頭上的汗珠和臉上的淚痕。
黑衣大漢,抬頭看看天,似乎更加陰沉了,他擔憂地說道:“讓我背著你爺爺離開這里。天黑了,這里更不安全。”一邊催促林羽,一邊吃力的背起這個瘦弱的老人。
一路走一路停歇,好不容易,黑衣大漢深一腳淺一腳的背著林老頭走出了山谷,在林羽的指引下,來到了林羽山腰的小木屋,將林老頭平放在床上后,林羽急匆匆的帶上黑衣大漢給他的銀兩,趕往黃歧縣城藥鋪而去。
……
林羽走后,黑衣大漢環顧昏暗的小木屋,感嘆祖孫倆清苦的日子,雖然不能說是家徒四壁,但也太簡陋點!一床,一桌,一灶,墻壁上一張鹿皮,一串辣椒,還有拐角處一堆干草藥,還有半缸米,半缸清水……黑衣大漢點燃桌上的油燈,坐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涼開水。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竟發現桌上平放著整齊的三卷線裝竹簡書。
拿起來,展開一看,一卷是《蜀山志》,一卷是《草藥集》,還有一卷是強身健體的武術功法和穴位圖譜。看著穿竹簡的絲線已經斷裂,竹簡也被磨得光滑而且發黃。就可以知道這里的主人是多么的勤奮與用功,想起那個瘦小的身影,黑衣大漢不免一陣感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正當他感嘆之際,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林羽火急火燎地趕回來,跑到床頭看了爺爺一眼后,在爺爺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撒上一些金瘡藥。便又火急火燎地跑到灶臺邊生火,煎起藥來。
看著這個忙碌的瘦小的身影,這個風里來,雨里去的黑衣漢子也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隨手提起捎回來的野兔,走出屋外,用老人的砍刀剝皮,生火,燒烤起來。
夜色深沉,雨過天晴,一輪殘月早已爬到山谷的另一邊去了,微弱的火光中,傳來陣陣藥香和野兔的肉香,昏黃的油燈下,傳來林羽輕輕的啜泣聲,他邊哭邊輕聲呼喚著自己的爺爺。
林老頭在喂了一碗草藥湯后,慢慢醒轉過來,仍舊奄奄一息,燈光下蒼白而慈祥的臉上,滿是對孫兒的不舍,上氣不接下氣的對黑衣大漢說道:“這位英雄,聽你口音,應該來自京都吧?”
“在下蒙毅,是秦皇貼身侍衛。”
原來“林羽”穿越到秦朝末年來了。
“有重任在身吧?看你受了這么重的內傷。”
“不瞞老伯,我奉皇命赴蜀山秘密尋找長生不死仙藥,幸運中,覓得半張殘寶圖——好像指向蜀山深處的什么斷天涯,后面竟被撕去了。具體地址,又語焉不詳,我也不知道這地圖是真是假!”
頓了頓蒙毅又說道:“不料長生不死仙藥的消息走漏了風聲,我們也遭到沿路江湖高手追殺搶奪,我的手下死傷殆盡,我自己也身受重傷,逃到這里后,我迷路了,又遇到狼群,要不是老伯您,我怕是要葬身在這山野之中,無人收尸了。”
……
“我蒙毅死了不要緊,我家中的妻子和還未滿月的孩子可怎么辦?”“可完不成皇命,我又不能回去,如今,最后一個隨從都死在狼口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完成這虛無縹緲的任務。”
……
“老人家,您就安心養傷吧,蜀山遠在千萬里之外,我人生地不熟的,還需要你來當向導呢!”
“老漢我怕是不行了,我走后,我最放不下的是羽兒,羽兒孤苦伶仃,我無人可托,他就交給你了,他很機靈,他常看《蜀山志》,他會幫你完成你的任務的。”
老人喘息幾口氣,伸出枯瘦的手,攥緊黑衣大漢,又央求道:“蒙將軍,求求你!替我好好照顧羽兒,讓他好好的活下去。”黑衣大漢握著老人的手,堅毅的臉龐滿是鄭重之色:“我會的,只要我活著,沒人能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