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穩住了身形,一把推開他:“別擱這自作多情了。識相的話,就麻溜地滾遠點!”
說罷,我轉身就要離開,手臂卻忽而被人拉住。我不禁一愣,回神時已倚在了長琴懷中。
“真的是自作多情么?”長琴伏在我耳邊低低地說。
他的呼吸噴在我耳側,溫熱。我被長琴問的一怔,呆呆地半晌說不出話來。月華流瀉在少年身上。他的眼中似有三千星辰,明亮而幽邃,讓人看不到邊界。他靜靜地抱著我,我靜靜地靠著他,我們誰也沒說話。沉默中有曖昧的氣息流轉,仿佛香醇的美酒,入喉即醉。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嘴角,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瑤姬,你喜歡過我嗎?”
這是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并不清朗,卻富有磁性,帶著誘哄的意味,讓人微醺。我迷茫地看著他,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良久,他放開了我,神色中有幾分難掩的落寞:“我明白了。今日......是我冒犯了。”
我看著那個紅衣少年,視線漸漸模糊......
“今夜的月色真好。”玄衣少女側眸看向身旁的紅衣少年。
少年輕輕拈去少女發間的一絲柳絮:“你喜歡的話,我日后天天陪你賞月。”
少女“噗嗤”一笑:“月有陰晴圓缺,哪能天天看到月亮?”
少年攬過少女的肩,語調中滿是寵溺:“你就不能懂風情些嗎?此刻難道不該說,有你的地方就有明月嗎?”
少女清脆的笑聲在月下響起,她歪著頭看向身邊的少年:“那我在的地方有你的明月嗎?”
少年故作深思地搖搖頭。少女撇了撇嘴:“好啊,看來你現在嫌棄我了。”
少年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頭發,柔聲說:“與我而言,豈止是明月,有你的地方,就有一切。”
少女將頭靠在少年肩頭,語調近乎呢喃:“與我而言,你也是我的一切。”......
“長琴。”我懵懂地喚著他的名字,伸手想要拉住他。
指尖觸碰到他衣袖的那一刻,我腦中一沉,醉了過去。夢中似乎有清冽的香氣縈繞鼻端......
陽光漏過珠簾,灑在床幃上。跳躍的金光就如樂曲中的音符,好似踩著輕快的鼓點。我從迷蒙中艱難醒來,頭痛欲裂。這百日醉的后勁的確厲害。伸出手,一道陽光從指尖掠過,清淺的暖意撫平了尖銳的痛感。這宿醉的滋味實在不好受,酒真不是個好東西。我轉了個身,打算再睡一會。一抬頭,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硬生生把我的酒意嚇掉了大半。少年側身躺在我身后,雙眸輕闔,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他的呼吸均勻綿長,熱熱地噴在我臉上。我看著他安靜的睡顏,腦子里只剩一團漿糊,連手腳該如何放置也不知道了。
突然,少年的眉頭一皺,有些不安地嘟囔了兩聲。我不自覺地想要撫平他的眉頭。伸出的手腕驀地被扼住,長琴雙睫一顫,睜開了眼睛,清冽的鳳目中有殺氣一閃而逝。我被他眼中的凌厲嚇住,竟是直接怔在了那里。似乎發現是我,長琴松開了我的手腕,眼中瞬間溢滿笑意:“丫頭一醒就想著要占本殿的便宜么?”
“胡說八道!”我從榻上一下坐起。因為動作太大,云被從我們的身上滑下。我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但長琴......他只穿著一件白色里衣,衣襟已被拉扯得不像樣子。目之所及,是他微袒的胸膛以及上面幾道......深淺不一的抓痕。
我的臉“噌”地一下紅了,雙頰滾燙得幾乎能煮熟一個雞蛋:“你......你......我......我......”
長琴欣賞著我瞠目結舌的模樣,笑意中盡是狡黠:“怎么辦呢?昨晚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了。丫頭可要本殿負責?”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們昨晚......”
長琴聳了聳肩,無奈地說:“昨晚你喝醉了,對我又抓又咬的。我的一件外衫都被你扯壞了。”
我一口老血憋在喉嚨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我的酒品不該這么差的呀!昨天是怎么了?長琴看著我,忽然笑了,笑聲中充滿了愉悅。我猛地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果然,長琴一臉欠揍地說:“丫頭這么容易就上當了?”
有一瞬,我起了殺掉長琴的沖動。“長琴你太過分了!這種事情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嗎?”
我翻身就要下榻,手腕卻被長琴一下扣住:“對不起。”
我身子一僵,聽見長琴繼續說:“你放心,我不是下作的人。”
我回頭對上他的雙眸,那樣誠摯的眼神讓我的火氣頓時煙消云散:“也不全怪你。我......昨天也不該酗酒的。”頓了頓,我又道:“只是......其實你最好把我送回寢殿,哪怕沒做什么,我們這樣躺在一起也不好。”
長琴凝視著我,半晌,才輕笑著道了聲“好”。我抽出手,向外走去。跨出內室的那一刻,長琴出聲喚住了我。我停下腳步,屋內傳來他好聽的聲音:“昨日花神尋我是有正事要談。以后,你若不放心,可以隨時用聆蓮鏡監視我。”
少年說的認真,語調中的深情讓我心頭一陣顫栗。我莫名地亂了心神,逃也似地跑出了聽琴閣,只跑出了很遠,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有時我會后悔當時為什么沒有留下,沒有留下,也沒能把他留下......
直到多年后,我與他形同陌路時,我才從一個當時值夜的小仙娥那兒得知,那天晚上,我拉著長琴不肯放手,口中一直呢喃著一句話:“與我而言,你也是我的一切......”只可惜太遲了,我明白的太遲了。遲到什么都沒留下,除了那個清晨少年的眼神永遠封存在心間,誠摯得讓人心疼......
我就這般丟了魂似的四處游蕩,腦子一片空白,耳邊不斷回響著長琴的聲音:“以后你若不放心,可以隨時用聆蓮鏡監視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做什么要監視他?可為何聽見這句話,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片刻不能寧靜?
“你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我回過神來,偏頭看向皺著眉頭的槿年。沒想到渾渾噩噩的,竟走到花界來了。我歉意一笑:“沒什么大事。可能最近休息不好吧。”
槿年看著我,沒接話。事實上,她一向不愛說話。我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張完美無瑕的臉,忍不住問出了口:“阿槿,你昨日是不是找過長琴?”
“不錯。”
我深吸一口氣:“可是出了什么事?”
槿年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怎么?他沒同你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