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外傳》和《雪山飛狐》中的七星海棠,《連城訣》中的金波旬花,《天龍八部》中的三笑逍遙散,《射雕英雄傳》中的化尸粉,《鹿鼎記》中的豹胎易經丸,《笑傲江湖》中的三尸腦神丹,《神雕俠侶》中的情花毒,《俠客行》中的烈火丹和九九丸,《倚天屠龍記》中的七蟲七草毒,《碧血劍》中的朱睛冰蟾······查老爺子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給無數人搭建了一個詭譎毒物的世界觀。轉場到現實,可惜臺上開幕的《法醫毒理學》講的都是鴉片、冰毒之流,謝勰大概想岔了,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那時候謝勰常常獨自抑郁,按人們常說的,一個人心情不好,神思郁結,就容易上火。而謝勰即便查文獻也弄不懂心理因素對疾病發病的直接影響,曾經有個很經典的相關實驗,謝勰記不得大概。就是將一群人分成四組安排在兩個密閉的空間,一組空白對照,一組往密閉空間內通入流感病毒;一組采取寒冷等條件想方設法降低患者免疫力,另一組采用同樣手段并且向內同樣通入流感病毒。最后證明病原微生物濃度才是導致流感的真正原因,而寒冷等等不是。貌似這個實驗到今天還有人提,雖然這個實驗根本站不住腳。心理同樣如此,但謝勰之后確實“上火”了,喉嚨梗著一口痰,上不去也下不來。呼吸道不暢,入睡了肺內的氣體不易呼出,積蓄之下氣壓差過大終于推開了氣道,在沖出的一瞬振動呼吸道內壁尤其是聲帶附近發出呼哧呼哧的鼾聲。短期打鼾尚且無礙但極為擾民,遇到心寬體胖的室友還則罷了,否則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與打鼾相近的有一種極為麻煩的病癥——OSAHS,低通氣睡眠呼吸暫停綜合癥。顧名思義就是睡覺時不規律地打鼾,有時無意識地憋氣,鼾聲就很特殊地停了下來,過了一陣子又出現用力的呼吸。這種情形下,人很容易從睡眠狀態驚醒,而且雖然也在呼吸,效果微弱,長期的二氧化碳儲留和不徹底釋放,使得機體酸堿平衡調節負擔重,心肺負荷大,甚至大腦也輕度缺氧。日復一日,患者白天嗜睡不說,人的記憶力受損,患上心臟疾病的概率也大。
不同于其他,打鼾在胖小伙兒群體普遍存在,謝勰亦然。不過隨便指著一個打鼾的說是OSAHS,也過分了。OSAHS也稱鼾癥,其臨床判斷條件很苛刻,一般需要用到睡眠呼吸監測設備。按指南講,OSAHS呼吸暫停是指睡眠過程中口鼻氣流相比較基線水平下降≥90%,持續10秒以上;OSAHS低通氣是指睡眠過程中口鼻氣流相比較基線水平下降≥30%,而且血氧飽和度下降≥4%,也是持續10秒以上,或者說氣流下降≥50%,血氧飽和度下降≥3%,持續時間同上。這兩種情況在睡眠的7小時中出現30次及以上才能確診,或者存在呼吸努力相關的微覺醒,通俗講就是人沒完全清醒但出現上面提到的用力呼吸。打鼾是個社會性問題,輕而易舉地定義為疾病根本站不住腳,但也得注意防護。
謝勰打鼾,對此受影響的室友頗有微詞,不多時這事兒也成了“八卦”弄得人盡皆知。講師在臺上剛提出OSAHS的概念,下一秒二十多雙眼睛不一而同地聚焦在謝勰身上,最后主講也瞅了過來。謝勰覺得自己很無辜,早晨他并沒覺得口干,“鼾聲很大”是室友提的,胖子宿舍除了不睡的婊婊,其他或多或少都有鼾聲。然而,其他人都不曉得這些,陷入十面埋伏的謝勰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意。四面明晃晃的眸子像是冰冷的槍口,毫不掩飾地將他那顆血淋淋的心臟射得千瘡百孔,自那以后,謝勰成了遠近聞名的鼾癥病人。
是病人就得看病,那次課后的某個工作日的上午,謝勰請假的同時花一塊錢掛了校醫院的內科門診。排隊時人不多,謝勰前面才四位,很有盼頭。然而,仿佛有預謀一般,一位接著一位的大爺大媽陸續帶著業已成年的孫兒孫女旁若無人地從謝勰面前插了過去。八點謝勰就位,幾番折騰,他終于在午飯前擠進了當值醫師的眼簾。頗有歲月感的老校醫嫌謝勰啰嗦,不等他講完病情就用兩根手指頭戳啊戳地輸入患者主訴。見狀,啞口無言的謝勰突然覺得自己三個小時的隊排的有些浪費。接著,簡明扼要也不規范的“上感”順帶著十余字的癥狀描述在“噠······噠······噠”的鍵盤點擊聲中又耗費了醫生半個小時,其中二十分鐘他都在調整辦公電腦和座椅。恭候一旁的謝勰感覺冥冥中有股惡意纏了上來,他忍不住吱個聲:“那個,醫生,我打鼾來著,想請您看看?”醫生聽了,立馬說道:“打鼾?這兒不治打鼾,你去別的地方看看。”最后,謝勰如愿以償地抱著校醫院三件套回了宿舍。一個上午,前前后后三塊錢左右,校醫院便宜的有些過分。
也正是這次就診,讓謝勰多了個由頭來回應室友的各種埋怨,他耳根子著實清凈了數日。但這呼嚕打響了沒那么容易停,謝勰被逼急了干脆拿著寬膠帶封住自己的嘴,起效甚微。最后謝勰索性忍到最后一個入睡,不出所料,謝勰失敗了,因為他拼不過老夜貓子婊婊。又是一個工作日的上午,謝勰下定決心去附屬三甲醫院就診,掛的是耳鼻喉頭頸外科的門診。八點鐘,謝勰出現在人聲鼎沸的候診室里,沒位子他就挑了個不妨礙人的角落和路人擠地盤。今兒沒人插隊,謝勰順理成章地排隊到了十一點半。接診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醫生,主訴、現病史等等飛速問過,他就著手給謝勰做喉鏡。一手扯著謝勰的舌頭往外拽,一手拿著器械往嘴里塞。被拽的人眼角閃著淚花,拽人的人嘴角泛著唾沫,是的,這醫生嫌棄謝勰舌頭短。一個死命地拽,一個拼命地伸,奈何舌頭就那么長,圍觀的待診患者們看了場猴戲。一番操作過后,那醫生就自顧自地開藥去了,仿佛和謝勰沒什么可說的。謝勰早有預料,問道:“醫生,請問我扁桃體幾度腫大啊?有沒有扁桃體化膿?”第一個問題是投石問路,第二個才是重點,扁桃體化膿一般指化膿性扁桃體炎,有一定傳染性而且反復化膿的癌變幾率很高,一般臨床主張做扁桃體切除術。謝勰那時候咽部偶有疼痛,不諱疾忌醫也不能糊里糊涂。那醫生聽了,隨口答道:“二度腫大,至于有沒有化膿性扁桃體炎?沒看到膿點,你這癥狀也不典型。”盞茶的功夫,醫生藥快開完了,謝勰終究還是忍不住打了聲招呼:“師兄,其實我是本院的學生。”言外之意,不求您多費心,至少開藥時手下留情。那醫生會意,笑著說道:“好,那我給你開些藥,回去記得按時喝,平時注意運動,減減肥。”
稍微安下心的謝勰拿著單子給這不認識的師兄道謝,而后鉆進喧囂的人流輾轉去了藥房。隔著玻璃,對面和藹的藥房醫生很善意地提醒謝勰:“你這就診卡里的錢不夠,現金還是掃碼?”后者懵了,他之前準備還算周全,咬咬牙充進去了兩百塊,掛個號也才去了五塊而已。驚著了的謝勰還是老老實實地補了一百來塊,當他從中藥房抱出三盒不認識的中成藥時,人依舊恍恍惚惚。三百比上三塊,這三甲醫院的入場費高的有點兒心疼。
西醫偏愛中成藥,之前居家打點滴時那藥名是清開靈,現在就診開的處方是熊膽降熱片。謝勰這學醫的,自嘲什么都不懂,猶記得此前有類極有名的感冒藥叫做中聯強效感冒片,里面一半的中藥一半的對乙酰氨基酚(別名撲熱息痛),謝勰對這藥的理解就和這藥本身一樣一半兒一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