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改革開放30年的外國文學研究(第二卷)文獻綜述(下)
- 羅芃
- 5215字
- 2020-09-25 10:49:24
第七節
肖洛霍夫及其作品研究
米哈伊爾·亞歷山德洛維奇·肖洛霍夫(1905—1984)是20世紀具有世界聲譽俄羅斯小說家。肖洛霍夫的“頓河史詩”以其廣闊的歷史視界和宏大的敘事結構對20世紀俄羅斯文學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肖洛霍夫1923年進入文壇,早期作品有短篇小說集《頓河故事》和《淺藍色的草原》。1926年至1940年,作家陸續完成長篇小說《靜靜的頓河》。1932年至1960年,肖洛霍夫寫就《被開墾的處女地》(第一部和第二部)。1957年,肖洛霍夫發表短篇小說《一個人的遭遇》,另有未完成的長篇小說《他們為祖國而戰》。1965年,肖洛霍夫因其“在描寫俄羅斯人民生活各歷史階段的頓河史詩中所表現的藝術力量和正直的品格”,榮獲該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
20世紀30年代,在對“新俄文學”的翻譯介紹中,肖洛霍夫的長篇小說《靜靜的頓河》(前2部)和《被開墾的處女地》最初被譯成中文。[1]40年代作家的《他們為祖國而戰》的漢譯本發表。1940年和1941年之間金人翻譯的《靜靜的頓河》(4部)全譯本陸續問世。[2]
改革開放以后,包括肖洛霍夫研究在內的外國文學研究學科經歷了重建、發展和成熟的歷史過程。縱觀30年以來的中國肖洛霍夫研究歷程,可以發現,當代中國的俄羅斯文學研究學者在繼承以往肖洛霍夫研究傳統論域的基礎上,建立了自身具有獨特學理價值的研究論域:(1)創作總體研究;(2)創作藝術研究;(3)小說個案研究;(3)創作比較研究。與此同時,當代肖洛霍夫研究在其理論視野、研究思路、分析方法等方面均經歷了不斷的沿革,最終形成了新的研究格局。
1.80年代研究狀況
80年代是肖洛霍夫研究繼“文革”之后的恢復和重建時期。這一時期研究的特征在于“重建性”。而“重建”的重要基礎則源自20世紀上半期的中國俄蘇文學研究成果以及蘇聯當代的學術研究資源。
在“創作總體研究”論域,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著述有:李樹森撰寫的《肖洛霍夫的思想與藝術》[3];李毓榛的《肖洛霍夫現實主義的若干特征》[4]以及孫美玲的《肖洛霍夫:1905—1984》[5]等。《肖洛霍夫的思想與藝術》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分別就《頓河故事》《被開墾的處女地》、葛利高里·麥列霍夫的形象和彭楚克的形象展開評論;第二部分對肖洛霍夫創作的思想和藝術進行了系統分析;第三部分對國外肖洛霍夫研究加以考察和評述。《肖洛霍夫現實主義的若干特征》針對蘇聯評論家對肖洛霍夫創作的定位——“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杰作”或“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頂峰”以及“包羅萬象的現實主義”“嚴峻的現實主義”和“無情的現實主義”等進行探討,指出“肖洛霍夫的藝術創作凝聚著他探索生活奧妙的膽識,堅持獨立思考的勇氣,肖洛霍夫的現實主義是這種膽識與勇氣的結晶,它的豐富內涵應該成為一個獨立的藝術概念——肖洛霍夫現實主義”。
在“創作藝術研究”論域,陳孝英撰寫的《論肖洛霍夫創作的幽默風格》[6]頗為典型。論文在對評論界關于肖洛霍夫創作“悲劇性”和“幽默性”矛盾定性給予考察的基礎上,對作家作品中呈現出的獨特的幽默風格加以分析和評定。
在“小說個案研究”論域,較具影響的著述有:孫美玲撰寫的《<靜靜的頓河>的著作權問題》[7];彭克巽的《析<靜靜的頓河>的藝術構思》[8];汪靖洋的《<靜靜的頓河>的審美作用》[9];力岡的《美好的悲劇形象——論<靜靜的頓河>主人公格里高力》[10]和孟湘的《人的魅力——論葛利高里性格的悲劇美》[11]等。《析<靜靜的頓河>的藝術構思》基于高爾基對《靜靜的頓河》思想價值正面評價,對作品的整體藝術構思及其意義進行探究和評定。《<靜靜的頓河>的審美作用》則指出《靜靜的頓河》在以史詩手法展現哥薩克日常性生活和歷史性事件的過程中所給予讀者的審美作用進行了詳盡的探究和分析。
在“創作比較研究”論域,孫美玲撰寫的《肖洛霍夫和中國》[12];李樹森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評西方論肖洛霍夫》[13]和王國華的《軍事文學領域的新拓展——<一個人的遭遇>和<西線軼事>之比較》[14]等具有典型意義。《肖洛霍夫和中國》對肖洛霍夫在中國的譯介和傳播,以及作家創作之于中國現代文學的影響進行了考察和梳理。
2.90年代研究狀況
90年代,中國的肖洛霍夫研究進入到發展時期。新的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的有效確立,為這一時期肖洛霍夫研究的學理化和多元化提供了可能的前提和堅實的基礎,同時也為這一時期的肖洛霍夫研究帶來了新的形態。
在“創作總體研究”論域,較具學術價值的著述有:詹志和撰寫的《肖洛霍夫創作中的自然主義問題芻議》[15];錢曉文的《論肖洛霍夫的創作個性及其形成》[16];丁夏的《永恒的頓河:肖洛霍夫與他的小說創作》[17]和徐家榮的《肖洛霍夫創作研究》[18]。《肖洛霍夫創作中的自然主義問題芻議》在認定肖洛霍夫創作風格“由很多具有對立意義的思想藝術因素構成”的基礎上,對作家創作中所體現出的“自然主義”元素進行探討并給出獨特的論斷。《論肖洛霍夫的創作個性及其形成》將肖洛霍夫的創作特征概括為“嚴酷的真實”,以此對作家的創作個性及其形成過程進行分析和考察。專著《肖洛霍夫創作研究》對肖洛霍夫的生平和創作進行全面、系統地梳理和評述,并在系統解讀作家代表作品的基礎上對其藝術成就加以總結。該書還對俄羅斯(蘇聯)、西方和中國的肖洛霍夫研究文獻加以概括,并對部分具有爭議的問題提出自己的觀點和見解。
在“創作藝術研究”論域,孫美玲撰寫的《肖洛霍夫的藝術世界》[19]具有一定的影響。專著在對肖洛霍夫創作道路進行系統論述的基礎上,對作家“悲劇史詩”式敘事藝術給予分析和評價,并對作家研究史中的若干爭議問題和著作權問題進行探討和剖析。
在“小說個案研究”論域,具有代表性的著述有:于勝民撰寫的《試論<靜靜的頓河>的主體結構》[20];張均歐的《戰爭沉思錄——評<一個人的命運>在蘇聯軍事題材文學中的開拓新意》[21];李樹森的《也論<一個人的遭遇>——兼談對小說的美學理解》[22];胡日佳的《一幅色彩斑斕的“馬賽克鑲嵌畫”——試評<靜靜的頓河>的敘事結構》[23];戴屏吉的《對革命和戰爭的歷史反思——試論<靜靜的頓河>的思想傾向》[24];劉佳霖的《試圖走出歷史的悲劇——簡論<靜靜的頓河>中的葛利高里》[25];劉文飛的《電腦批評:文學作品的數據研究——從<靜靜的頓河>的作者權談起》[26];李嘉寶的《大膽的探索 成功的開拓——<一個人的遭遇>新論》[27];孫美玲的《死的藝術和悲劇美——<靜靜的頓河>中兩位女主人公的愛和死》[28];劉亞丁的《<被開墾的處女地>與冷戰》[29]和張捷的《<靜靜的頓河>著作權問題的爭論又起波瀾》[30]等。《一幅色彩斑斕的“馬賽克鑲嵌畫”——試評<靜靜的頓河>的敘事結構》在將《靜靜的頓河》的敘事結構與阿·托爾斯泰的《苦難的歷程》加以比較的基礎上,著重分析了《靜靜的頓河》敘事文體“多元整合”的特質。《死的藝術和悲劇美——<靜靜的頓河>中兩位女主人公的愛和死》基于對柏拉圖的“死亡是真正給人以靈感之神和哲學的主宰”命題的認同,對《靜靜的頓河》兩位女主人公的“死亡”藝術所蘊含的悲劇性審美價值進行探究和評價。
在“創作比較研究”論域,胡日佳撰寫的《肖洛霍夫與薩特——<靜靜的頓河>的意識本體結構初探》[31]具有代表性。該文在將肖洛霍夫創作與薩特加以比較的基礎上,對《靜靜的頓河》中“意識”結構的構成進行了深入的辨析。
3.21世紀前10年研究狀況
21世紀前10年,中國的肖洛霍夫研究進入到成熟期。這一時期的肖洛霍夫研究在對前兩個時期的研究成果進行積累的基礎上,適用新型的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對作品展開考察和分析,最終使得該領域的研究及其成果達到了更高的層級。
在“創作總體研究”論域,具有代表性的著述有:劉亞丁撰寫的《肖洛霍夫的寫作策略》[32];何云波的《肖洛霍夫》[33];劉亞丁的《頓河激流:解讀肖洛霍夫》[34]以及李毓榛的《蕭洛霍夫的傳奇人生》[35]等。《肖洛霍夫的寫作策略》從蘇聯文學“中心”和“邊緣”格局出發,對肖洛霍夫獨特的寫作策略進行剖析,指出肖洛霍夫“既遵從中心文學的基本規則,又突破其約束”。“他的作品既有中心文學的合法性,又有邊緣文學的批判性。他處于中心與邊緣的過渡地帶”,因而具有廣泛的可接受性。專著《頓河激流:解讀肖洛霍夫》分為三個部分:“時代篇”“人物篇”和“影響篇”。它們的論題包括:作家創作個性的形成、《靜靜的頓河》的悲劇內涵;作家與同時代作家、政治人物的關系;作家的寫作方式;作家創作的歷史-文化價值。
在“創作藝術研究”論域,馮玉芝撰寫的《肖洛霍夫小說藝術的三點整合》[36]和《肖洛霍夫小說詩學研究》[37]具有代表性。《肖洛霍夫小說藝術的三點整合》從類型學、主題學和人物模式三個層面出發,對肖洛霍夫的小說敘事藝術進行了系統分析和評價。專著《肖洛霍夫小說詩學研究》認為作家“在體裁融合、審美把握和語言運用方面形成了多元同構、相輔相成、和諧而完整的小說藝術系統,達到了俄蘇小說史上的一個新高度”。該書將肖洛霍夫小說的整合性“藝術形態”作為研究對象,對作家“小說藝術形態”的構成及其特征、敘事層次的結構關系進行了描述和分析。
在“小說個案研究”論域,具有代表性的著述有:粟周熊撰寫的《<靜靜的頓河>的著作權問題終成定論》[38];張捷的《<靜靜的頓河>的版本》[39];何云波、劉亞丁的《<靜靜的頓河>的多重話語》[40];謝昉的《良心就是上帝——剖析<靜靜的頓河>中的人道主義精神》[41];傅星寰的《李斯特尼次基的“執著”與幻滅——<靜靜的頓河>意識形態價值辨析》[42]和《從“搖擺”到“回歸”—— <靜靜的頓河>倫理審美意識形態辨析》[43];張中鋒的《試論<靜靜的頓河>創作中的非理性主義特征》[44]以及王先晉的《追尋“非零和”的社會模式——再論<靜靜的頓河>藝術結構》[45]等。《<靜靜的頓河>的多重話語》認為在長篇小說《靜靜的頓河》中存在有基于各自文化精神和文學傳統的多重話語:“真理”話語、“人性”話語和“鄉土”話語。這三類話語對這部小說的人物分類和敘事方式具有重要的影響和作用,并且它們經常通過相互置換而形成對話。由此,小說文本的“對話性”使得作品擁有了豐富的意義指向。《從“搖擺”到“回歸”——<靜靜的頓河>倫理審美意識形態辨析》旨在運用伊格爾頓“意識形態生產論”對《靜靜的頓河》的“作者-哥薩克意識形態”等價值體系的再生產張力加以闡明。論文指出:“作為哥薩克代言人的作家蕭洛霍夫以深邃的歷史洞見和悲憫的人道精神,揭示了幾個世紀以來哥薩克群體與俄羅斯社會主流意識形態間難以彌合的歷史隔膜。”作家通過主人公對“偉大的人類真理”求索,表現出哥薩克倫理意識形態中的審美理想。《試論<靜靜的頓河>創作中的非理性主義特征》認為長篇小說《靜靜的頓河》的“非理性主義”表現于歷史觀、人性觀和人生觀三個方面。這些“非理性主義”元素使得這部作品超越傳統意義上“現實主義”而獲得“現代主義”的美學特質。
在“創作比較研究”論域,較具影響的論文有:馮玉芝、薛興國撰寫的《帕斯捷爾納克與肖洛霍夫小說藝術比較》[46];徐拯民的《命運多舛 情歸何處——<靜靜的頓河>與<原野>中兩位女主人公的悲劇美》[47]和李志強、李朵的《肖洛霍夫小說創作中的果戈理因素》[48]等。《肖洛霍夫小說創作中的果戈理因素》對肖洛霍夫創作與果戈理的淵源關系加以考察,對作家小說作品中所蘊含的果戈理風格要素進行了辨析。
除以上提及的代表性學術文獻之外,從1979年至今,在國外肖洛霍夫研究學術著作的翻譯方面,較具影響的譯著有:孫美玲編選的《肖洛霍夫研究》[49];劉亞丁、涂尚銀、李志強翻譯瓦連京·奧西波夫的《肖洛霍夫的秘密生平》[50]和孫凌齊翻譯瓦·李維諾夫的《肖洛霍夫評傳》[51]等。
綜上所述,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肖洛霍夫研究歷經30年的歷程。在這一期間,肖洛霍夫研究在新時期社會-文化思潮影響下、藉以新的文學研究范式在各個研究論域均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一時期研究的總體態勢表明:中國的肖洛霍夫研究業已趨于形成基于自身文化身份相對獨立的話語系統。可以預期,中國的肖洛霍夫研究隨著文學學科研究理念、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等的不斷拓展,將獲得更高學術水平的科研成果。
[1] 參見謝天振、查明建主編:《中國現代翻譯文學史(1898—1949)》,第130-132頁。
[2] 同上書,第133-135頁。
[3] 吉林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
[4] 《國外文學》1988年第3期。
[5] 遼寧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6] 《外國文學研究》1985年第1期。
[7] 《蘇聯文學》1980年第1期。
[8] 《外國文學研究》1980年第4期。
[9] 《外國文學研究》1985年第3期。
[10] 《外國文學研究》1989年第1期。
[11] 《外國文學研究》1989年第2期。
[12] 《蘇聯文學》1984年第5期。
[13] 同上。
[14] 《蘇聯文學》1987年第2期。
[15] 《外國文學研究》1990年第3期。
[16] 《外國文學研究》1993年第1期。
[17] 海南出版社1993年版。
[18] 蘭州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
[19]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4年版。
[20] 《外國文學研究》1990年第3期。
[21] 同上。
[22] 同上。
[23] 同上。
[24] 《外國文學研究》1991年第1期。
[25] 《當代外國文學》1991年第1期。
[26] 《外國文學評論》1991年第2期。
[27] 《外國文學研究》1994年第1期。
[28] 《俄羅斯文藝》1994年第4期。
[29] 《俄羅斯文藝》1998年第1期。
[30] 《外國文學動態》1999年第4期。
[31] 《外國文學研究》1994年第3期。
[32] 《外國文學評論》2000年第3期。
[33] 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34] 四川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35]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
[36] 《俄羅斯文藝》2000年第1期。
[37] 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38] 《外國文學動態》2000年第2期。
[39] 《外國文學動態》2001年第3期。
[40] 《外國文學評論》2002年第4期。
[41] 《俄羅斯文藝》2003年第6期。
[42] 《俄羅斯文藝》2006年第2期。
[43] 《外國文學研究》2006年第2期。
[44] 《國外文學》2006年第4期。
[45] 《俄羅斯文藝》2008年第2期。
[46] 《俄羅斯文藝》2002年第1期。
[47] 《俄羅斯文藝》2002年第6期。
[48] 《俄羅斯文藝》2009年第3期。
[49]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82年版。
[50] 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51] 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