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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亮在哈佛
  • 何亮
  • 5939字
  • 2020-09-25 15:18:35

“江湖地位”
——總有一頂王冠屬于你

出國前我曾翻閱了很多介紹留學的書,要么不太提和美國人的交往,要么給我的印象就是美國人按規矩辦事、不講情面。來到美國之后,隨著交往的增多,我倒發現中國和美國這兩個社會沒有什么本質區別。其實現在越學習越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中國人和美國人都在談論“關系”這個詞的中國特色。不可否認的是,在中國當下,國人最相信的還是關系,“熟人好辦事”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無論辦什么事情,都要四處找關系。即便某件事不需要關系也能順利辦成,但人們還是要先找找看有沒有關系可以走捷徑,仿佛沒有關系就失去了護身符一樣。但是在美國,接觸久了,你會發現,其實美國當仁不讓地也是這個星球上最講“關系”的社會之一。

這話怎么說呢?

忘了這是哪部電影里的臺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人情,有人情就有關系[1]。美國這個多種族的社會怎么會例外?

我發現這一點也是由于機緣巧合“被”一舉樹立江湖地位。起因還是源于與紅頭發的交鋒(參見“急轉直上”)。

事情的始末是這樣的。11月剛好有哈佛和耶魯的橄欖球比賽,一年一度的哈佛—耶魯橄欖球比賽是兩校的年度盛事,輪流在哈佛和耶魯的球場舉行,這一年輪到耶魯主場。大部分人坐學校組織的校車前往,也有些關系近的同學打算開車一起去,因為兩校相隔不遠,從坎布里奇到紐黑文只有大約兩個小時車程。

我本打算坐校車過去的,買票前紅頭發突然找到我,問我要不要和他們幾個一起開車過去,基本計劃是比校車早走一天,傍晚出發,開車到紐黑文附近的Foxwoods賭城先玩一把,第二天一早再去看球賽。

紅頭發找我,我覺得十分詫異,一時間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涌進腦海:

“這哥們不是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懷到現在吧?”

“難道我不小心露財了?雖然我其實窮得叮當響,可美國人還是到處說中國人拿著世界的錢袋子”

……

問起來誰去,除了兩個項目介紹時見過的人,其他人我都素未謀面。就連認識的這兩個同學也就是寒暄不超過三分鐘而已。

“他們不會要搞什么惡作劇吧?”我當時想的全是在國內看過的美國校園喜劇里各類離譜的惡作劇,剛來兩個多月我還是人生地不熟的,我真擔心被扔到一個尷尬至極的境地然后他們跳出來大喊“You are punked!hahaha(你被惡搞了?。?。

但是我又不好直接地表露出這種疑慮,只好岔開話題:“這不是賭博嗎?我媽媽說賭博是不好的?!?/p>

……

我當時沒答應紅頭發,委婉地跟他說我再考慮考慮。然而沒過多久,其他幾個同學的郵件就來了。他們的郵件大部分內容我都看不懂,整封郵件充斥著奇怪的小詞和黑話。我能看得懂的為數不多的幾句里竟然有“來吧,世界需要中國”這樣風馬牛不及的荒誕理由。

最后我實在招架不住大家狂轟濫炸的郵件攻勢,終于答應與他們同行。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我對美國的賭場充滿了好奇,我在國內沒有機會接觸這個,能夠感受一下,也不虛此行。如果真的是惡作劇,那我只能自認倒霉了。

一行人加上我一共有八個,有人提議我們起個隊名,叫“八大羅漢”(Ocean's Eight)。乍一聽夠酷夠炫。不過這羅漢和國內的羅漢意思可不一樣,這個稱呼脫胎于喬治·克魯尼的一部電影《十二羅漢》,在電影中是指技巧爐火純青的賭徒,聽起來和我們此行的目的倒也貼合。

紅頭發邀請

周五一上完課,我就匆匆趕到了約定的學院草坪集合。11月的白晝很短,眼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我也等得不耐煩了,“怎么他們還沒到,不會真的是惡作劇吧?”正想著,突然兩輛車嘎吱一聲停在面前,緊跟著就從車上跳出幾個西裝筆挺戴著墨鏡的硬漢,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

定睛一看,我才發現正是幾個約好的同學。在清一色的西裝革履的映襯下,我身上的便裝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幾個哥們兒免不了開了幾句玩笑,當時我就心里一沉:“我怎么知道要穿正裝,又不通知我?就猜他們是有企圖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還沒上路就開始了?!贝蠹椅_過之后,才有人頗為友善地說:“別管他們,你自己舒服就好。你就是你自己?!笨晌倚睦锞透止玖耍骸皢眩瑦鹤鲃蕚涞眠€挺充分,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我可千萬不能放松警惕?!逼鋵嵉胶髞砦也胖?,他們沒什么惡意,就是效仿《十二羅漢》而已,電影中的賭徒去賭場都是穿正裝的,只是我當時不了解這部電影。

和這些并不算熟識的同學一起坐在車上,免不了大家要互相介紹一番,我在這個時候才更多地了解了這些同學,聽聽這個講參軍時打伊拉克的驚心動魄的故事,分享那個在投行繁忙的工作之余依然在一個州內組織推動弱勢中小學生群體教育的喜悅,又拿另一個市長—州長—總統的競選夢想開涮,一路上氣氛也是熱熱鬧鬧格外融洽。

但是說實話,當我聽到他們這些豐富多彩的人生經歷時,內心是有些汗顏的,我一直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中學時代努力地讀書,進一所優秀的大學,學一個熱門的專業,找一份體面的工作,走的始終是我們這一代人認為的最穩妥正確的路線,沒有波瀾。即使有一些在國內看來特別的經歷,和這些同學相比,還是太中規中矩、四平八穩了。

2013年,中國大陸有了不少關于青春的電影,可以說是引發了一輪全民對于青春的追憶與狂歡。但是我心里一直有一個小小的疑問:究竟有多少人的青春像電影里那樣轟轟烈烈、鮮活明亮呢?我們這一代中國孩子的中學是在單調枯燥的學習生活中度過的,大學里或許會多元化一些,但始終是朝著就業的方向奔去的。都說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但是這種刻意營造的青春狂歡,反而只能更讓我們感受到中國青年青春缺失的悲涼。當然也不是說國外孩子的成長方式有多好,畢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說不定有的人偏偏對中國的教育心生向往呢?

同時,我也特別感嘆哈佛這個學校在錄取時的高標準和對多樣化的重視。這一點,我在后來加入招生委員會時有了更深的體會。它的多重考核元素,使得每一個進入哈佛的學生都能自成一道風景,每一個學生都有著自己獨到的學習理念,也有著不盡相似乃至迥異的人生價值觀。哈佛的學術資源是寶藏,哈佛的學生也是一口金礦,一次不經意的交流便有可能為自己的人生開啟另一扇金碧輝煌的大門。我也曾經認真地思考:到底是課堂學習對長遠的人生重要,還是和這么一群背景迥異的同學交流心得、碰撞思想更為有益?這些問題唯有等待時間驗證,但是令人慶幸的是,學校給我們提供了多種選擇的機會,不管是什么樣的經歷,只要我們愿意嘗試,總能找到合適的平臺,這也正是哈佛的魅力所在。

大家也少不了問問我的情況,問問中國的事情。有人問中國有沒有選舉,有人問中國的稅是不是很重,還有人問中國是不是所有人都只能有一個孩子。這個時候讓我隱隱約約有一個感覺,雖然很多美國人都知道中國,都能說兩句關于中國的事,但是連這些被錄進哈佛的學生對中國的認識都這么有限,由此可以推想絕大部分美國人對中國的了解還是少之又少。隨著和同學們的交往越多越深,我發現,絕大多數美國人對中國完全沒概念,可能他們對中國最熟悉的,莫過于那些便宜方便、已經美國化了的中國食物。相比之下,中國人對美國的了解比美國人對中國的了解多太多了。

回到車上的談話?,F在回想起來,這些同學其實還是蠻細心體貼的。我接觸過一些留學生,如果和本國學生在一起,就會用本國語言交流,不管有沒有其他國家的學生在場,可能有時候這種行為是無意識的,但是很容易給別人造成一種錯覺,覺得自己被排斥在這個談話之外,不受重視。而這些同學都很注意把一個身在異國、語言不暢的外鄉人納入他們的話題中,問我很多中國的問題,讓我有內容可講,不至于有種被冷落的尷尬。在聊到其他話題時,即使我當時對有些話題根本沒有任何背景知識,但我也時時牢記著不懂就問的策略,這么一來一往,大家就聊開了,我心里的防備也就慢慢放下了,漸漸開始享受這種交流。

這大概也是美國文化的一個特點,特別鼓勵人去嘗試,去體驗,甚至是去犯錯。如果我有個想法,大家一般都會說:“哇,真棒……真激動人心……”當然,對于這一點,我也有自知之明,他們的“盛贊”并不一定就真的說明我的想法特棒,而是他們本能的一種鼓勵。

但另一方面,人的確需要受到鼓勵,尤其是在不夠自信坦然的時候,鼓勵的心理效果會愈發明顯。很多時候我們去做一件事情,也許不是因為我們對這件事情感興趣,而是因為我們在這方面受到了鼓勵,所以愿意去嘗試。心理學上有不少這樣的例子:一些人最喜愛某一門學科,往往是因為當年學習這門課程時,老師曾給予了他鼓勵,讓他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這種鼓勵與興趣交錯的刺激作用,真的會激發人的潛力。這便是正能量的作用。

我英語水平的大幅提升也是個極好的例子。從車上的這幾個哥們兒,到之前聊過天的同學,整個第一學年都在不停地跟我說:“你的英語很好”“你的英語進步很大”,雖然我知道自己其實很多東西都沒表達清楚,但是在這樣的鼓勵之下還是越來越喜歡說英語,越來越敢說英語。語言這東西,純粹就是熟能生巧。一直到第二年的11月住在休斯敦一個同學家里時,才聽他爸爸說:“我兒子在電話里說你當時的英語說得支離破碎的(his English was broken),哈哈!”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加上中途吃飯,神吹海聊,我當時心里一陣感嘆:“這才是學英語啊。有人教,有人陪練,比我在課堂里坐一周的飛機有用多了。字典更是跑步也跟不上,這生動至極的聊天,比干巴巴地背著枯燥的單詞不知道要鮮活多少倍。”

晚上10點多才到Foxwoods。我這一腳踏進去,沒想到從此成為一個“傳奇”。

因為我在國內沒碰過這些,大家都說21點[2]比較容易上手,所以一伙人灌了幾口酒,就從21點開始熱身。他們給我解釋了一遍游戲規則,我也沒怎么聽懂,術語太多,反正過了一陣子也就摸清了。不過等我摸清這會兒,一起玩的五個哥們兒已經有三個敗下陣來,我因為之前不懂,比較保守,還在場上。

牌發下來,我19點,莊家20,另一個哥們兒好像16、17的樣子,退了,另一個陌生人也不怎么樣。到我叫牌,莊家等著我決定還要不要牌。

因為他們幾個人已經出局,所以都圍著我開始出謀劃策,我也忘了他們具體說了什么,大致的意思是勝算渺茫,退了的話手上還有幾個籌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記得最后一句話是紅頭發對我說的:“聽明白了?”

“嗯?!?/p>

我轉過頭去,做了一個要牌的手勢,因為按賭場的規矩,光口說不算數,一定要做手勢。我又額外補了一句:“請再給我一張牌(Yes, please)”

我酒量不好,不比這些外國同學,酒量一個賽一個。我之前連喝幾杯已經有點微醉,雖然意識還很清醒,但理智卻也微微放松,只想由著自己的意志玩一場,就算都輸了也沒什么大問題,游戲而已,還不至于到彈盡糧絕的地步。

這些軍師倒是都有點泄氣,覺得這人不聽勸,這么冒失地要牌簡直是自掘墳墓,所以也都不再吭聲。

莊家可能也覺得有點詫異,又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示意:“確定么?”

我點了點頭。

一張牌飛了過來。

2!

莊家跟著給自己摸了一張,5,撐爆。

面對這意外反轉的局面,幾個哥們兒都吼瘋了,連同桌那個陌生人都跟著起哄。

大狗夸張地模仿我說的那句“Yes,please”“I say YES!”接著一伙人就開始整齊地吆喝“ Li—ang,Li—ang”。

我哪兒被人這么起哄過,一時間窘在那里,據他們后來說臉都紅了。

完全是第一次玩的手氣(beginner's luck)吧,我在那張桌上手氣極順,加上酒精壯膽,一次又一次地爆冷門,橫掃數家,莊家都被賭場換了兩回。

自此,Foxwoods里21點桌上“I say YES!”的故事成為圈內經典,并廣為流傳。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同行的幾個哥們兒在其他聚會上把我介紹給其他朋友都必講這個故事。甚至有人直接上來問:“你就是‘sayYES’那哥們兒么?”不過每次他們這樣問我都會覺得很窘,都不知道怎么回應。

CASINO

故事也在同學間傳來傳去,再傳回到我耳朵里,已經被繪聲繪色地改編成極具畫面感的場景?!拔覀儺敃r都給何亮出主意,結果他只是輕飄飄地白了我們一眼,讓我們都住嘴。對莊家說:“They said no,b-u-t I say——YES!”(他們都說不要牌,但我就偏說“要”?。?/p>

這次的賭場之行,讓第二天的橄欖球賽都失色不少。那次的橄欖球比賽還行,偌大的會場座無虛席,只是哈佛整場被耶魯壓著,直到最后半個小時才奮起直追、反敗為勝,當時半個場地都歡呼雀躍響聲震天。我雖然作為哈佛人也跟著興奮了一把,但是這種校際比賽,國內也不少,所以論起對文化的體驗、交流的收獲,還是覺得賭場經歷的那一遭更佳。

此后,男生們的牌局名單里就總是有我,雖然我對賭博實在沒什么興趣,但每次有空過去,大家玩得倒是極其歡樂,和這些滿口俚語的哥們兒打交道久了,我的英語也突飛猛進不少。

所以你看,我們并不是非要攢足了一口氣,拼死拼活取得讓人震驚的業績,當然如果真的能做到,也是非常值得尊敬和贊許的。但偶有機緣在某一方面贏得聲望也是人生小成就。人這一生極其短暫,還是應該多經歷一些不同的生活,學習一些不同的知識,接觸一些不同的人,經歷得越多,我們所觸摸到的未知也就越多,機遇也就越多。有時候一個不經意間,就能樹立自己的獨特形象,只要自己樹立的這一形象是有意思的或者積極正面的。像我這次在賭場無意中便被朋友們推上這一“江湖地位”,便是以前完全沒有想到的。當然,這里并不是說小賭是積極正面的。但是文化不一樣,小賭在美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關鍵是通過這件事展現出來自己的性格、態度。

每個人都有虛榮心,都希望有很“酷”的朋友,也樂于介紹自己的“酷”友給別人認識。拘謹畏縮的人或是隨波逐流的人,圈子永遠窄小,自己的日子沉悶無趣,相應地也總是會讓人覺得有一些乏味而不愿親近。如果自己本身的形象光明磊落、幽默風趣,又樂意廣泛交友,那么即使我自己某方面能力有限,那些了解喜愛我的朋友們也會時時想著我,幫助我,局面會自然地越來越開,長此以往,自己的人生軌跡勢必也是蓬勃向上的。而對我來說,能和那些時時帶給自己愉悅和新鮮的人相處,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所以整體來講美國社會雖然文化價值與我們的不甚相同,但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法則有著共通之處。人臉熟了,或者大家聽說過你,等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別人也自然會有所優待。這一點對我第二年決定參加競選,到朋友助陣,到最后贏得競選,都有莫大的影響。

[1] 我在想,或許是早年的翻譯因為時代的原因沒有找到合適的對應,才索性找了“relationship”這個詞,甚至直接用拼音“guanxi”這個詞代表“關系”的中國特色?;蛟S用“bonding”和“networking”這兩個詞給美國人解釋“關系”是對應他們社交文化最貼切的詞匯。按這種視角,“關系”這個詞代表的中國特色其實是莫須有的。

[2] 簡單來說,桌上的玩家輪流要牌,可以隨意要多少張。目的是盡量往21點靠,靠得越近越好,最好就是21點了。在要牌的過程中,如果所有的牌加起來超過21點,玩家就輸了——叫爆掉(Bust),游戲也就結束了。假如玩家沒爆掉,又決定不再要牌了,這時莊家就把他的那張暗牌打開來。莊家根據自己的情況拿牌,一般到17點或17點以上不再拿牌,但也有可能15到16點甚至12到13點就不再拿牌或者18到19點繼續拿牌。假如莊家爆掉了,那他就輸了。假如他沒爆掉,那么你就與他比點數大小,大為贏。一樣的點數為平手,你可以把你的賭注拿回來。引自百度百科“21點”詞條,2011年4月6日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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