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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基本概念體系

政治文化與政治制度、國家治理與國家轉型這兩對概念,構成了本書主要的概念體系。

我們談國家理念,需要先清楚什么是國家。國家作為政治系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政治學的傳統研究對象。我國古籍中早就出現過“國家”的概念,古代的“國”字中已經包含了土地(“一”)、人口(“口”)、武力(“戈”)、王權(“王”)等國家的若干要素。秦漢以前,諸侯的封地稱為“國”,大夫的封地稱為“家”,而天子的統治區域則被稱為“天下”。秦始皇統一中國后,“國”與“天下”通用,可見其中自然地域與政治統治權力方面的雙重含義。[1]也有古人說,“故論其本始,國家不過以為戰爭之一手段,無戰爭固無國家也”[2];“天尊地卑乾坤定,卑高以成上下位,有君即有臣,有臣即有民。民積民成國,國積國成天下。”[3]在西方,古希臘的“國家”指當時的城邦(polis),而在古羅馬,“國家”又是當時盛行的共和國(republive),即一城中的公眾。1513年,意大利人馬基雅弗利在《君主論》一書中用拉丁文status指稱國家,后來英國人斯塔基又以英文state指稱國家,從此國家的政治學概念被固定下來,包含土地、人民、政府、統治等要素。關于國家的構成,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強調領土、人口、政府和主權四個要素,西方政治學則認為國家是由領土、人民、主權所構成的社會共同體。

總的來說,非馬克思主義的國家定義主要包括以亞里士多德、康德等為代表的社會共同體說;以伊壁鳩魯、盧梭等人為代表的國家契約說;強調國家統治性質的國家統治說和以國家可見特征進行界定的國家要素說,但這些定義都沒有解釋國家的本質。根據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國家是政治的核心內容,而“國家是社會在一定發展階段上的產物”;國家是:“承認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沖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斗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力量”,它“是最強大的、在經濟上占統治地位的階級的國家,這個階級借助于國家而在政治上也成為占統治地位的階級,因而獲得了鎮壓和剝削被壓迫階級的新手段”。[4]國家是歷史的產物,其實質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暴力工具,是統治階級意志和利益的表現。馬克思主義為我們明確了國家的本質,但也具有歷史局限性;隨著時代的發展和人們對國家認識的不斷更新,國家的階級屬性也在逐漸被淡化。德國政治經濟學和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MaxWeber)將國家定義為一個“擁有合法使用暴力的壟斷地位”的實體,這個定義對于西方現代政治學的發展影響極大。

通常認為,雖然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對國家的性質、作用以及資產階級國家的內部結構進行過論述,但他們并沒有創造出系統的國家理論。20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政治學研究中出現了一股“回歸國家”的熱潮,這是“對二戰后凱恩斯主義(國家干預主義)的成功所做出的一種反應”[5],而兩位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密里本德(RalphMiliband)和普蘭查斯(Nicos Poulantzas)之間的辯論則為工具主義和結構主義國家理論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拋棄了對國家是一種階級統治暴力工具的決定論看法,轉而對國家所具有的自主性力量進行系統分析,并把國家權力納入復雜的社會關系中進行考量。因此,在現階段,“國家的定義應為:國家是統治階級的組織,是經濟上占統治地位的階級為維護其階級利益對社會實行統治的機關;國家是人口、領土、主權三者的綜合體?!?a href="#new-notef6" id="new-note6">[6]而且,“國家是一種高度發達的政治制度,是具有合法管理權力的特殊政治組織”[7],它與一定的政治權力相聯系。社會是以物質生產為基礎的人類共同體,而國家是從社會中產生的政治統治和社會管理組織,屬于社會的政治領域,但國家不能代替社會的其他領域。國家與社會之間因為相對力量強弱的差異而形成了不同的關系模式,“強國家—弱社會”即為其中一種,這也是轉型國家比較典型的政治系統結構特點。

普京國家理念既繼承了俄羅斯傳統政治文化特點,也表現了俄社會轉型期的特征,主要體現為:1. 普京執政以“新權威主義”“國家主義”等強調國家權威的方式著稱,國家的角色和地位以及國家的能力建設是普京執政思想的核心理念;2. 普京與葉利欽的政權交接是以改變后者執政時期國家力量衰敗為主要特征的,這一轉換以國家重回俄羅斯政治系統中心為成功標志,也是區分兩個歷史時期的重要節點;3. 在進行中俄社會轉型比較和中俄關系構建問題研究時,國家也是核心理念,這主要與中俄傳統文化中都有國家崇拜和集體主義的因素有關,因此涉及中俄問題的研究不能忽略國家在傳統政治文化、當代政治制度變遷和國家關系發展中的重要作用。

如果我們將國家理念寬泛地理解為一種政治思想,那么這個概念無疑屬于上層建筑范疇,是一個民族或國家精神文化的一部分。而我們考察這種思想也不可能孤立進行,必須將其置于一個大的文化語境中——這就是政治文化。

(一)政治文化與政治制度

政治文化是包含在文化這一大的概念當中的。

“文化”(culture)是從拉丁文演化而來的,拉丁文cultura含有耕種、居住、練習等義項。英國文化學家泰勒(E.B.Tylor)在1871年發表的《原始文化》一書中給出了最早的文化定義:文化是一個復雜的總體,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人類在社會里所得的一切能力與習慣。[8]文化在我國古代的含義主要指文治教化和禮樂典章,中國最早把“文”和“化”兩個字聯系起來的是《易經》,提出了“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主張,其意思是用儒家的詩書禮樂來教化天下,使社會變得文明而有秩序。

文化是深存于歷史過程中并被歷史所傳承的人們的觀念形態、精神產品和生活方式。廣義的文化包括人們的世界觀、思維方式、宗教信仰、心理特征、價值觀念、道德標準、認知能力,以及能反映人們觀念差異和變化的一切物化產品,是將人類“歷史生活的全部內容統統攝入‘文化’的定義域”。[9]狹義文化則專指精神創造領域的文化現象,排除了物質創造活動及其結果。上述泰勒對文化的定義即屬于狹義范疇。《現代漢語詞典》定義的文化為“人類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特指精神財富”,這也屬狹義文化。

由于文化的歷史屬性,每個民族國家的文化都因其歷史面貌的不同而各具特性。政治文化不但反映了這種國家歷史遺產的差異性,還體現了不同國家在政治制度和政治發展方面的個性。在政治學看來,人們對社會政治生活的認知、情感和評價,不僅決定了他們對于政治生活的態度,而且決定了他們行為的方向和方式。也就是說,政治行為的深層次動因是政治文化。

政治文化的研究歷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亞里士多德曾專門研究政治革命和政治變遷的心理因素。近代思想家孟德斯鳩的《論法的精神》和《羅馬盛衰原因論》、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和《論美國的民主》、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等著作都可以被看作政治文化研究的典型代表作。但是直到20世紀50年代,政治文化才被作為一個正式的學術概念提出來,美國政治學家阿爾蒙德(Gabriel Abraham Almond)1956年在美國《政治學雜志》上發表論文《比較政治體系》,首次提出“政治文化”這一概念。在以后的研究中,阿爾蒙德和維巴(SidneyVerba)應用行為分析方法,采用民意調查的手段,系統研究和分析美國、英國、德國、意大利和墨西哥五國國民的政治態度,并于1963年出版《公民文化》(TheCivicCulture)。該書為政治文化研究提供了基本概念和理論框架,因此被視為當代政治文化研究的經典之作。應該說,源于西方的政治文化研究伴隨戰后革命而興起,是對傳統研究過于注重政府、機構、法律、制度等理性因素的一種反應和變革。

阿爾蒙德認為,政治學研究的重點逐漸向政治體系中人們的行為過渡,而人類的行為一定會受到思想意識和價值觀念的引導,這種行為背后的動機被他定義為導向(orientation)。阿爾蒙德指出:“每一個政治體系都植根于對政治行為的一種特定導向中,我發現這是非常有用的,并將之稱為‘政治文化’?!?a href="#comment_5057" id="commentRef_4889">[10]他認為,每一個政治體系都植根于一套意義和目的之中,包括人們的政治態度、政治價值、意識形態、民族特征、文化精神等。

對于政治文化的概念,國內外學術界有不同界定。西方流行的政治文化概念較為狹義,特指政治體系的基本傾向或心理方面,包括一個民族在特定時期普遍奉行的一整套感知、態度、信仰、情感、價值等基本取向,由一個民族的地理環境、民族氣質、宗教信仰、政治經濟的歷史發展進程等因素形成,會影響一個民族或每個政治角色的政治行為方式、政治要求的內容和對法律的反應。有些學者將政治文化視為政治系統的深層次結構,認為政治文化是深藏于政治顯性秩序之下的隱性秩序,而政治行為是其外部表現,政治制度則是它的固定形態,政治理論是它的理性升華。我國一些學者傾向于從廣義理解政治文化,認為它包含了政治心理、政治制度和政治理論。

政治文化屬于政治社會的精神范疇,它是一個社會關于政治體系和政治問題的態度、信念、情緒和價值的總體傾向,是一國國民長期形成的、相對穩定的對于其所處的政治體系和所承擔政治角色的認知、情感和態度,它與政府、政治組織等制度性結構相對應,成為政治體系的主觀因素。相對于政治體系中的各種制度化和結構化的政治組織、機構和規則,政治文化相當于政治體系中的“軟件”,是指政治系統成員的行為取向或心理因素,也“是在特定時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態度、信仰和感情”。[11]因此,政治文化具有統一性、穩定性、連續性等特征,比政治行為、政治制度、政治理論更能準確反映一個民族的政治個性,對一個政治體系的深入考察往往要接觸到政治文化。作為政治體系的觀念形態,政治文化包含著廣泛的內容,政治思想和政治意識形態可以看作是一個國家政治文化較為系統和理性的表述。在日常生活中,政治文化一般以一定的政治認知或意識(awareness)、政治價值觀念(values)、政治信仰(beliefs)、政治情感(feelings)、政治態度(attitudes)等形式表現出來。政治文化還是一個民族整體精神文化的一部分,具有民族性——這也是政治文化的重要屬性。正因為如此,政治文化反映的是長期形成的、比較穩定的、一貫性的民族政治傾向和心理。通過政治社會化過程,政治文化得到與民族文化中其他組成因素一樣的繼承和沿襲,也使得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政治文化呈現出長期穩定的差異性。

政治文化概念被廣泛應用于比較政治的研究當中,將個體與整體、微觀與宏觀、理念與制度、主觀因素與客觀因素結合起來,更有助于研究政治結構和行為與人們所持的政治態度、信仰、價值觀等心理因素的交互作用,從而理解某種制度在一國的適用性。政治文化也被廣泛應用于政治發展的研究。由于政治文化的相對穩定性和連續性等特點,它對一個民族或國家的政治現代化有極大的制約作用。對許多發展中國家來說,引進西方的民主制度形式也許并不難,難的是如何用一種與之相符的政治文化支撐這樣的制度;沒有相應的政治文化,制度的外表和形式難以具有生命力,也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更不能長久維持。也就是說,不同的價值觀制約著不同的發展模式,單純在理論和制度層面上接受和模仿,缺少文化層面上創造性的轉換和融合,一國的現代化或轉型就不可能成功。

本書要研究的雖然是俄羅斯執政者的國家理念,但是作為民族和社會的一分子,普京不可能不受到民族傳統文化觀念和本國政治發展歷史的影響,因此他的政治思想也必定屬于民族政治文化的范疇,受歷史傳統的影響,同時必須接受社會各階層的評判和考量。這些因素綜合起來,也就構成了當代俄羅斯政治文化的整體景觀。

經過上面對國家、國家理念和政治文化概念的解釋,可以這樣理解,本書《普京的國家理念與俄羅斯轉型》所要研究的主要課題是,作為俄羅斯政治生活的參與者和國家建設的領導者,普京治理國家的政治思想受到怎樣的民族傳統文化基因,特別是傳統政治文化因素的影響,其思想形成前后的政治文化語境如何,產生怎樣的作用,最重要的是,對俄羅斯現代化轉型產生了怎樣的影響。中國和俄羅斯在傳統政治文化上既有共性也有差異性。在對待國家態度、社會組織結構和文化精神上的共性使得兩國在轉型進程中具備一些相同的特點和問題,而在與西方文化關系和宗教性上的差異又導致兩國選擇了漸進和激進兩種不同的轉型模式。在轉型深化階段,在面對一些相同的社會矛盾的同時,中俄還都需要提升國家“軟實力”,這要求正視并合理利用傳統政治文化中的一些固有因素,結合自身社會內部特點來構建符合實際的社會核心價值體系,加強社會內部和國家整體認同,推進轉型向更深、更高層次發展。當然,在轉型期,政治文化的變遷會受到制度改革的影響。

制度(institution)是新制度主義的核心概念,“制度”一詞從拉丁語動詞instituere(創立或建立)派生而來,表明一種已確定的活動形式或結構的結合。傳統的制度分析主要集中于對政黨、議會和法庭制度等的研究,主要關注正式的制度。新制度主義的制度研究開始從規則轉向觀念、資本、規制等“非正式制度”。在對國家轉型的研究中,制度和體制是經常被混用的概念,西方的政治經濟理論對體制和制度的理解具有一致性。制度是指“為管束人們行為的一系列規則”[12],而體制的定義則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對體制的廣義理解與制度的定義相近,都是指國家權力體系的組織和運行方式;而對體制的狹義理解則是指為保障國家能力施行而對各種機構進行職權劃分的原則和具體劃分的狀況。在本書對國家轉型的研究中,制度和體制是被區分開來的概念,特別是在對中俄轉型的比較研究中需要明確:中國和俄羅斯在轉型進程中存在基本制度不變和變的區別,中國的改革主要是體制上的,是對具體制度和運行方式的改變。特別是當從國家控制能力和國家理念角度來理解體制和轉型問題時,更需要明確:體制是社會性的,既包括法律、規章等有形規則,也包括傳統、習俗等無形規則;而且,體制只有與國情背景聯系起來研究才具有實際意義。在體制轉型和國家控制方面,無形的規則也即非正式制度成為中俄這兩個大國調節和控制社會的重要手段。[13]

在新制度主義對制度的研究中,美國制度經濟學家約翰·康芒斯(JohnCommons)首先提出制度是“集體行動對個體行動的控制”[14],新制度主義者則一致認為,政治制度是“游戲的規則”。諾斯深入研究了制度理論,其中產權理論、國家理論和意識形態理論構成了諾斯制度理論的三大基石。1981年諾斯在《經濟史中的結構與變遷》一書中指出:“制度是一系列被制定出來的規則、守法程序和行為的道德倫理規范,它旨在約束追求主體福利或效用最大化利益的個人行為。”[15]在《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一書中諾斯又指出:“制度是一系列被制定出來的游戲規則,更規范地說,它們是為決定人們的相互關系而人為設定的一些制約?!薄爸贫仁侨怂l明設計的對人們相互交往的約束。它們由正式的規則、非正式的約束(行為規范、慣例及自我限定的行為準則)和它們的強制性所構成。”[16]諾思把制度分為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和實施機制。正式制度是指約束人們行為關系的有意識的契約安排,包括政治規則、經濟規則和一般性契約。非正式制度是指從未被人有意識地設計過的規則,是人們在長期交往中無意識形成的行為規則,主要包括意識形態、價值信念、道德觀念、風俗習慣等,其中意識形態居核心地位。根據制度的功能性定義,有學者認為相對獨立發揮作用的觀念也是構成制度的一個重要方面。實施機制是指一國貫徹正式制度的體制安排。一個社會的制度主要功能在于通過建立一個人們交往的穩定的結構來減少不確定性。可以說,歷史制度主義所界定的制度包含兩個層次:既有正式和非正式的規則,也包括機構之間、社會集團之間以及機構和各種社會集團之間的相互關系。

本書對普京國家理念和俄羅斯社會轉型的研究同時關注了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對社會變遷的影響作用。特別是非正式制度,這種人們在長期交往中無意識形成但卻具有持久生命力的制度形式是民族國家在代際更迭過程中積淀的文化的一部分,它包含的價值信念、倫理規范、道德觀念、風俗習性、意識形態等因素,對正式制度的擴展、細化和限制,以及社會公認的行為規則和內部實施的行為規則產生影響。

非正式制度是對人的行為形成的不成文的限制,是與法律等正式制度相對的概念。非正式制度來自社會所傳達的信息,是我們稱之為“文化遺產”的一部分。非正式制度的建立早于正式制度,后者是對前者的逐漸替代,但是由于其文化特征,非正式制度對正式制度具有強大的排斥能力。非正式制度也是集體選擇的結果,它們的產生帶有集體性的目的。諾斯認為,正式制度只是決定行為選擇的總體約束中的一小部分,人們行為選擇的大部分行為空間是由非正式制度來約束的。[17]

在非正式制度中,意識形態處于核心地位,因為它不僅可以涵蓋價值觀念、倫理規范、道德觀念和風俗習性,而且還可以在形式上構成某種正式制度安排的“先驗”模式,意識形態有可能取得優勢地位或以“指導思想”的形式構成正式制度安排的理論基礎和最高準則。普京國家理念在俄羅斯轉型中正是起到了這樣的主導作用。意識形態可以被定義為關于世界的一套信念,在新制度經濟學家看來,意識形態就是人力資本。價值觀念和倫理道德也是非正式制度中的重要內容。人們的價值觀念規定著制度,制度是人們依據價值觀念基礎制定的,不同的倫理精神和道德規范制約了不同的利益追求機制與方式。在俄羅斯轉型期,普京的國家理念顯然也起到了這種左右社會價值取向和國家規范機制的作用。

歷史制度主義在對制度與行為的關系和制度作用進行研究時,提出了一些獨特的觀點。理性選擇制度主義認為行為者的偏好是外在于制度分析的,是既定的,而歷史制度主義認為行為者的偏好受歷史和制度的影響而形成。本書所討論的普京的國家理念及其在俄羅斯轉型期實施的改革措施,從歷史制度主義的理論視角出發,無疑包含了非正式和正式的兩種制度形式,而其制度選擇的偏好,當然也是受到了本國政治制度和政治發展的歷史影響使然。歷史制度主義還非常關注制度與觀念的相互關系?!昂苌儆袣v史制度主義者堅持說,制度是產生政治結果的唯一因素。他們尤其傾向于將制度與其他因素一道定位于因果鏈之中,社會經濟發展與觀念的分布也是他們重點考慮的因素。”[18]蓋伊·彼得斯也說,“觀念是歷史制度主義的一個核心因素,結構向當前或未來的制度成員‘推銷’觀念的能力對于塑造結構與行動者的聯結至關重要。”[19]歷史制度主義認為,觀念不僅影響行為,而且還會影響制度的產生和政策的制定;社會制度的重大變遷往往會導致人們思想觀念的變化,同時社會制度的重大變遷也必須以人們的觀念、特別是主導政治變遷的當政者的觀念變化為前提。歷史制度主義對觀念、理念等非制度因素的關注,為本書研究俄羅斯當代政治發展和制度變遷與政治文化之間的關系提供了理論支持。作為當政者的普京,他的治國理念既是主導當今俄羅斯轉型的觀念動力,也是影響當代俄羅斯社會政治文化變遷的重要因素。

(二)國家轉型與國家治理

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和俄羅斯先后開啟國家轉型進程。國家轉型是當前中國和俄羅斯共同的任務和使命。正因為如此,“轉型”“改革”“發展”等詞匯是時下研究中俄兩國問題無法回避的關鍵詞。

談轉型,不能不提及現代化的概念。關于現代化的內涵在我國學術界一直存在爭議,著名歷史學家羅榮渠是國內最早研究現代化問題并給出確切定義的學者。他認為:“廣義而言,現代化作為一個世界性的歷史進程,是指人類社會從工業革命以來所經歷的一場急劇的變革,這一變革是以工業化為推動力、導致傳統的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變的全球性變化過程,它使工業主義滲透到經濟、政治、文化、思想各個領域,引起深刻的相應變化?!?a href="#new-notef19" id="new-note19">[20]可見,工業化是推動現代化的主要動力,但工業化并不等于現代化,而只是其一個方面而已。羅榮渠進一步指出,現代化進程包含若干個層面,政治和經濟發展分屬于制度和物質層面,思想和行為模式則屬于社會深度層面。雖然人類社會的現代化進程肇始于工業革命,但是總體來看,現代化不僅是經濟領域的工業化,還是政治領域的民主化,也是社會領域的城市化和價值觀念領域的理性化[21]——這幾個領域的現代化進程彼此互動,相互關聯,缺一不可。而所謂的現代性也有其特定的內涵和指向,現代性轉型是指從傳統社會向以現代核心價值觀、以市場經濟、民主憲政和民族國家為基本制度的現代文明秩序的轉變。狹義的現代化概念,是指一個自然的社會演變過程,是落后國家采取高效率的途徑,通過有計劃的經濟技術改造和向世界先進國家學習,進行廣泛的社會改革,以迅速趕上先進工業國家和適應現代世界環境的發展過程。如果從時間跨度的長短分析,轉型是被嵌入現代化進程的一個發展形態,是現代化狹義概念中發展中國家或落后國家謀求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轉變和進步的一個近代歷史進程。

現代化理論是二戰后西方學者為區分西方和非西方國家創立的理論,該理論認為現代化就是傳統向現代的過渡。轉型研究是20世紀后半期才興起的一門學科知識領域。轉型的基本理論著眼于經濟學,政治學視角的轉型研究則是從民主化的角度研究。美國著名學者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Hutington)研究了1974—1990年間集中發生在歐亞和拉美地區的民主化浪潮,認為這是繼1828—1926年、1943—1962年兩次民主化浪潮后的“第三波”民主化。亨廷頓繼承了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對民主所下的定義:民主是一種政治方法,是“某些人通過爭取人民選票取得作決定的權力”的方法,也是一種制度安排[22]。亨廷頓進而指出民主化是一個國家從非民主狀態走向民主狀態的過程,是一個強調“用從自由、公開和公平的選舉中產生的政府來取代那些不是通過這種方法產生的政府”的過程。[23]亨廷頓指出,民主化過程主要包括威權政權的垮臺、民主政權的建立以及民主政權的鞏固,如果說此前許多國家的現代化進程多為外部推動或幫助,那么第三波轉型的國家則許多是出于自主和自愿。一些轉型國家在民主化的過程中出現了經濟衰敗、威權體制上臺等現象,對此前的現代化理論提出了挑戰。人們認識到,無論是現代化還是轉型,都不完全等同于西方化,而要重視對象國自身的歷史文化和組織制度因素。

轉型,是指事物的結構形態、運轉模型和人們觀念的根本性轉變過程,不同轉型主體的狀態及其與客觀環境的適應程度,決定了轉型內容和方向的多樣性;轉型也是一個主動求新、求變、創新的過程。國家轉型,是指一國的社會經濟結構、文化形態、價值觀念等發生轉變,特指20世紀最后30年,從高度集權的政治經濟體制向現代市場經濟和現代民主法治體制的轉化過程,而以俄羅斯等一批中東歐國家為代表的轉型主要是指政治民主化和經濟市場化兩方面、兩個領域的制度變遷,權力與利益格局的轉換是制度變遷和社會轉型的關鍵問題。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西歐、南歐的西班牙、葡萄牙、希臘等歐洲最后幾個權威主義政權陸續發生更迭,拉丁美洲的幾個軍人獨裁政權也隨之相繼下臺;以菲律賓、韓國為代表的東亞國家轉型進程始于80年代中期,而80年代末、90年代初發生在東歐國家的整體巨變和蘇聯解體則是國家轉型的代表性案例,標志著民主化浪潮的頂峰。與其他后發型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進程相類似,中國和俄羅斯的轉型進程集中在經濟和政治兩個領域展開。從本質上說,中俄兩國在這兩個領域轉型所引發的治理危機也有相似之處,但在國家治理體制轉型的路徑和方式上則不盡相同,體現為治理適應型漸進改革和治理控制型激進改革的模式。

“轉型是新舊體制自然交替的結果”[24],也是一個系統的轉變過程,包括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多個方面、多個領域的轉型,轉型的路徑、模式、方向及穩固性則是轉型的幾個關鍵要素。目前對轉型國家研究的局限主要體現在更偏重經濟發展、制度變遷、民主化進程等方面,研究政治轉型的結構分析理論模型更注重宏觀導向結構分析和微觀導向行為分析,加之大多數轉型國家或者已經具備政治民主制度,或者經濟轉型先行并以此作為政權的合法性基礎,因此人們對轉型國家的理解多局限于經濟方面,對轉型國家的研究也容易偏重經濟領域。

總的來看,轉型國家具備一些共性,例如:許多轉型國家政治上都有權威主義體制背景;這些國家在轉型改革中會涉及政治權力結構、社會政治生活的深層次變化,而不僅僅是政治上層結構和制度的變動。另外,由于大多數轉型國家在現代化發展意義上均落后于歐美發達國家,因此它們在轉型初期也許會借鑒發達國家的發展模式和經驗,而且也會受到外部環境和國際因素的促動影響。但當轉型改革深入到內部政治、經濟、文化、思想等多重結構層次時,先驗國家的模本可能不再適應本土情況,需要后發型轉型國家以前期改革經驗作為進一步發展的基礎,繼續探索符合本國國情的轉型模式,而后續改革也不再局限于政治和經濟領域。

關于國家發生轉型的原因,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有:(1) 結構性條件:當社會經濟條件發展到一定程度,隨著社會變遷,有利于民主的條件日益增多,特別是經濟因素及其帶來的社會、文化條件的成熟,為民主政治提供了基本前提。(2) 主觀或戰略選擇:針對后發型轉型國家,精英的主動性和首創性是國家轉型的初始動力。中國和俄羅斯的轉型兼具這兩個原因。

相較葡萄牙等一些在經濟轉型前就已經具備了民主政治體制的轉型國家,在國家轉型動力問題上,中國和俄羅斯的轉型還都具有經濟轉型和政治轉型同步進行、前者帶動后者的特點。首先,經濟增長或衰退都有可能推動政治轉型的進行:迅速發展的經濟要求進步的政治體制予以配合和保障,而經濟衰退引發的社會動蕩則也有可能推動政治轉型對舊制度予以革新。除了政權合法性動搖、社會結構變化、政治文化變遷等內生性因素之外,其他國家轉型所帶來的示范效應等外部環境影響也是政治轉型發生的必要條件。其次,政治轉型和經濟轉型之間是相輔相成的辯證關系:經濟轉型只是政治轉型的必要非充要條件,經濟發展不一定決定政治轉型發生的時間、方式和成功與否。政治轉型進程具有不確定性和復雜性,因為政治轉型路徑選擇會呈現多樣性和復雜性,在這一點上中國和俄羅斯的差異表現十分顯著。雖然許多轉型國家都會借鑒西方的體制模式作為改革范本,但是西方模式不是普世模式,必須要結合轉型國家的國情特點予以甄別,盲目照搬很有可能導致轉型失敗。葉利欽時代的俄羅斯就給出了一個慘痛的案例。

由此看來,轉型國家在轉型改革中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就涉及國家治理的范疇。

20世紀90年代,“治理”(governance)一詞出現在世界銀行的報告中,自此“治理”成為研究國家發展乃至全球化問題重要的術語和概念,內容涉及政治、經濟、社會科學等多學科領域。1989年世界銀行在概括當時對非洲援助的情形時,首次使用了“治理危機”一詞來表示國家正式制度因素的缺失。世界銀行后來又正式提出了“國家治理”的概念,其基本理論假設為:作為治理國家的公共機構,政府有權制定戰略政策并付諸實施,權力界定和制度安排會影響治理績效,也會直接影響國家的發展和國際競爭力的提升。

馬克思主義理論將治理概念與政治參與結合在一起研究,強調在取得政權以后,政治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運用公共權力治理國家,而“這種公共權力在每一個國家里都存在”。[25]同時政治還是“參與國家事務,給國家定方向,確定國家活動的形式、任務和內容”。[26]馬克思主義理論認為,“政治統治到處都是以執行某種社會職能為基礎,而且政治統治只有在它執行了它的這種社會職能時才能持續下去?!?a href="#new-notef26" id="new-note26">[27]也就是說,國家在實行政治統治的過程中還必須要履行特定的政治管理職能,國家政治統治和政治管理的二重性“正是統治階級利益的自我實現要求和社會實現途徑之間的矛盾在國家性質上的反映”。[28]在現代政治分析中,國家治理是指國家的最高權威通過行政、立法和司法機關以及國家和地方之間的分權,對社會實施控制和管理的過程,其根本目的是維護政治秩序和保障政府持續對社會價值進行權威性的分配,其績效表現與國家和政府的合法性、組織性、有效性和穩定性等要素相關。亨廷頓和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Fukuyama)都將具有強大內聚力的政治體制確定為國家有效治理的必要條件,后者更是從國家的公共行政能力以及國家職能范圍和力量強度等幾個維度來探討21世紀的國家治理問題。[29]

在轉型時期,國家要實現從統治到治理的轉變。之所以要進行這一轉變,是因為后福特主義的資本主義國家矛盾和困境頻現,單一依靠市場調節或者國家指揮都不能避免危機,必須在市場的無秩序和國家的強制性協調之外,再尋找一種新的協調機制。國家治理是評價轉型模式、衡量轉型績效最直接的因素。在討論全球化問題時,曾經出現有關民族國家終結、國家主權弱化的觀點,但這并不能代表政治學對國家問題研究的主流。如何讓國家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生存并實現更好的發展,才是人們應該思考的現實問題。國家治理對正處于轉型關鍵期的中國和俄羅斯來說,最重要的意義在于:兩國都非常需要、也非常注重國家政權的作用,因為“由于國家在治理體系中的缺席或軟弱,導致了許多國家治理狀況的惡化”[30],俄羅斯就曾因此接受過慘痛的教訓。普京上臺以后,改變了葉利欽時期國家權力衰弱、治理衰敗的狀況,代之以“新權威主義”“國家主義”“可控民主”的手段重整國家治理地位,取得了顯著的績效。在國家內部治理初見成效的基礎上,普京還開始調整俄羅斯的外交政策,提出“主權民主”的理念,這進一步涉及國際關系領域的治理問題。國際關系理論中關于全球治理或地區治理的研究多著重于規則治理,也就是注重研究國際機制、國際制度等規則性因素對提高國際體系成員行為的可預測性和降低國際體系事態發展不確定性的作用,以此減少交易成本、減少沖突幾率、促進國家間合作及構建健康良性的國家間關系。無論對于中俄關系等地區性關系還是國際關系整體格局來說,普京的國家理念都不是僅強調規則治理的治理理念,而是將涉及國家主權和國家地位等非制度、觀念性因素置于重要位置的策略安排。這突破了國際關系理論現實主義和自由制度主義的規則藩籬,突出了社會建構主義的理論價值,尤其對中國和俄羅斯兩個轉型大國在新時期構建新型大國關系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因此,當代俄羅斯的國家治理不僅涉及針對國內社會轉型的國家權力職能問題,還關乎處理國家間關系的國家能力實踐問題。普京的國家理念既包含對國家轉型進程中政治權力的思考,也有對國家在處理國際關系問題時治理能力的判斷。

從政治文化到政治制度,從國家轉型到國家治理,普京的國家理念就是這樣一種具有特殊政治文化根源和政治制度背景,因循一定的歷史文化脈絡和制度變遷發展,圍繞國家權力和權威,通過國家轉型和國家治理實踐過程產生的治國理念,這一理念的雛形是普京在1999年底發表的施政綱領中提出的“俄羅斯思想”,其中包括“愛國主義”“強國意識”“國家觀念”和“強有力的國家政權體系”四個重要因素?!捌站┑哪繕耸腔謴投砹_斯的大國和強國地位,而其中的關鍵路徑是利用俄羅斯傳統思想中的具有民族主義色彩的國家主義。普京的國家主義通過‘可控的民主’和‘主權民主’等理念而進一步體現出來?!?a href="#new-notef30" id="new-note30">[31]權力和國家是政治學研究的重要命題,普京基于俄羅斯傳統政治文化發展而來的國家理念融合了政治學這兩個重要理念,集中反映了當今俄羅斯轉型的主要特點和內在矛盾,并且對俄外交政策也產生了重要影響。因此,研究普京的國家理念不再僅限于政治學領域,還可以擴展到歷史學、文化學和國際關系學范疇,特別是對中俄轉型比較和雙邊關系研究具有更加深刻的意義。我們從中可以發現兩個轉型大國在文化比較視角下可供相互借鑒的改革經驗和教訓,以及兩個正在崛起的世界大國發展彼此關系的基礎和張力。

[1] 參見王浦劬主編:《政治學基礎》,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73頁。

[2]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所歷史研究室編:《朱執信集·上集》,中華書局,2012年,第255頁。

[3] 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所編:《唐才常集》,中華書局,1980年,第92頁。

[4]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70頁。

[5] 肖揚東:《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新進展——杰索普“策略關系”國家理論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頁。

[6] 閻鐵力、沈火林:《政治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132頁。

[7] 周永坤、范忠信:《法理學》,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第199頁。

[8] [英]愛德華·泰勒:《原始文化》,連樹聲譯,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年,第1頁。

[9] 張岱年、方克立主編:《中國文化概論》,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年,第4—6頁。

[10]G.A.Almond,“Comparative Political System”,TheJournalofPolitics,Vol.18,Aug.1956,p.396.

[11] 參見〔美〕阿爾蒙德、維爾巴主編:《公民文化——五國的政治態度和民主》,馬殿君等譯,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26頁。

[12] 胡希寧編著:《當代西方經濟學概論》,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8年,第444頁。

[13] 關海庭:《中俄體制轉型模式的比較》,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0頁。

[14] [美]康芒斯:《制度經濟學(下)》,于樹生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第87頁。

[15] [美]道格拉斯·諾斯:《經濟史中的結構與變遷》,陳郁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25—226頁。

[16] [美]道格拉斯·諾斯:《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上海三聯書店,1994年,第140頁。

[17] [美]道格拉斯·諾斯:《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第140頁。

[18] 何俊志等編譯:《新制度主義政治學譯文精選》,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3頁。

[19] [美]蓋伊·彼得斯:《政治科學中的制度理論:新制度主義》,王向民、段紅偉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1年,第79頁。

[20] 羅榮渠:《現代化新論——世界與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16頁。

[21] [美]西里爾·E·布萊克編:《比較現代化》,楊豫、陳祖洲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6年,《前言》第7頁。

[22] [美]約瑟夫·熊彼特:《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吳良健譯,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394—395頁。

[23] [美]塞繆爾·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劉軍寧譯,上海三聯書店,1998年,第7 頁。

[24] 謝曉光:《俄羅斯與東亞轉型理論與實踐》,長春出版社,2012年,第5頁。

[25]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71頁。

[26] 《列寧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28頁。

[27]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19頁。

[28] 王浦劬:《政治學基礎》,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77頁。

[29] 徐湘林:《轉型危機與國家治理:中國的經驗》,《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0年第5期。

[30] 龐大鵬:《俄羅斯國家治理的研究論析》,《歐洲研究》,2010年第4期。

[31] 楊光斌、鄭偉銘:《國家形態與國家治理》,《蘇聯—俄羅斯轉型經驗研究》,《中國社會科學》,200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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