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私權的分析與建構:民法的分析法學基礎
- 王涌
- 17187字
- 2020-09-25 15:43:49
第五節 道義邏輯、人工智能與法律
——霍菲爾德法律關系形式理論的應用
一、馮·賴特與道義邏輯
邏輯學自亞里士多德之后,在漫長的時間里一直停滯不前,仿佛誕生之日就是終結之時。19世紀和20世紀,邏輯學發生了巨大變化,開疆拓土,迎來輝煌,成果之一就是模態邏輯(modal logic)的出現。
“模態”(modality)的概念來自于康德的著作《純粹理性批判》。康德將知性分為四類先驗范疇:量、質、關系、模態。模態就是時間的包容性,包括“可能性與不可能性”(Possibility-Impossibility)、“現實性和非現實性”(Existence-Nonexistence)、“必然性和偶然性”(Necessity-Contingence)。[87]
狹義上的模態邏輯研究關于“必然的”(necessarily)和“可能的”(possibly)的命題,而廣義上的模態邏輯則包括其他具有類似性質的邏輯體系,如道義邏輯(deontic logic)、時態邏輯(temporal logic)、信念邏輯(doxastic Logic)等。
模態邏輯與形式邏輯的差異在于:形式邏輯不面向應然世界,而模態邏輯則將“必然”“可能”“必須”“允許”等模態詞引入邏輯體系,對含有模態詞的命題進行推理和論證。
道義邏輯與法律具有密切關系。“deontic”一詞源自于希臘語,意即“義務”。道義邏輯研究關于“規范”的推理與論證[88],所謂“規范”主要是指義務、許可和禁止等。這是法律、道德、倫理所運用的獨特的概念和邏輯,是其與自然科學不同的本質。
道義邏輯的出現改變了法律理論與邏輯學“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但道義邏輯面臨的第一個困境就是:它是否具有真值(truth value)?如果沒有真值,如何成為邏輯呢?法律有自己獨特的邏輯嗎?此為喬根森困境(J?rgensen's dilemma)。[89]其實,道義邏輯雖不具有真值,但它的特質是“有效性”(validity),同樣具有邏輯的本質。[90]
在中世紀,道義邏輯已經萌芽。[91]但是,道義邏輯的正式創立,應當歸功于芬蘭哲學家馮·賴特(Georg Hendrik von Wright)。1939年他在劍橋大學見到維特根斯坦,改變了他的學術人生。維特根斯坦認為他具有哲學天賦,邀請他擔任劍橋大學的哲學講席。馮·賴特的哲學貢獻主要有兩項,一是受維特根斯坦的囑托,搜集、整理、編輯、出版了維特根斯坦的文稿全集;二是他創立了道義邏輯。
1951年,正是維特根斯坦去世的那一年,馮·賴特在《心靈》雜志上發表了經典論文《道義邏輯》[92],此文標志著現代道義邏輯的誕生。
馮·賴特認為,道義邏輯是模態邏輯的一個分支。他將模態邏輯中的關于“必然、可能和偶然”的命題稱為真理模態(alethic modality),將道義邏輯中的“義務和許可”等命題稱為道義模態(deontic modality)。
真理模態概念劃分為三種:必然(necessary)、可能(possible)、偶然(contingent),三種概念都指向“真”。道義論模態概念也分為三種:義務(obligatory)、許可(permitted)、禁止(forbidden)。三種概念都指向規范,分別定義為:義務(we ought to do)、許可(we are allowed to do)、禁止(we must not do)。
馮·賴特比較了真理模態邏輯和道義模態邏輯,發現兩者之間具有相似性:
真理模態邏輯中的“必然”運算子□,相當于倫理和法學中的規范概念“應該”,后者用大寫字母O(obligatory的首字母)表示。
真理模態邏輯中的“可能”運算子◇,相當于倫理和法學中的規范概念“許可”,后者用大寫字母P(permitted的首字母)表示。
真理模態邏輯中的“不可能”運算子?◇,相當于倫理和法學中的規范概念“禁止”,后者用大寫字母F(forbidden的首字母)表示。
馮·賴特的道義邏輯的系統有四個層次的要素:
第一要素是“行為”(act)。馮·賴特說:“首先我們需要解決一個預備性問題,被宣稱為義務的、允許的、禁止的那些‘東西’究竟是什么?我將稱這些‘東西’為行為(act)。”
第二要素是道義算子(deontic operator),就是上述的規范概念:O、P、F。
第三要素是命題(proposition),即道義算子和行為的結合形成的語句,如禁止抽煙(F抽煙),或允許A行為(PA)。
第四要素是道義分配法則(Principle of Deontic Distribution)和命題邏輯原則(Principle of Propositional Logic),即命題中的行為與行為之間或命題與命題之間的邏輯關系。
馮·賴特研究了行為的各種可能的邏輯關系,并予以符號化:
首先是行為的否定關系(negation),他以A表示某特定行為,該行為的否定就是~A。此外,他還以“合取”(conjunction-),析取(disjunction-),蘊含(implication-),同值(equivalence-)表達兩個行為之間的各種邏輯關系,并分別用符號表示如下:A&B、AvB、A→B、A?B。
馮·賴特最有價值的研究在于許可和義務、禁止之間的關系,他發現了許多邏輯原則和規律,但是,若在霍菲爾德的法律關系矩陣中審視,馮·賴特的某些發現顯然是錯的,后文將重點闡述。
馮·賴特在分析過程中,使用了各種符號化表示:P表示許可,許可某行為表述為“PA”,禁止某行為表述為~(PA)。O表示義務,如果某行為是義務,則表示為OA,也可以表述為~(P~A)。
馮·賴特分析得到的關于“許可和義務、禁止之間的關系”的一些概念或規律,這里選取一二,予以闡述:
第一,關于許可。
如果對于一個具體行為,它的正面和反面,都被許可,例如:我們可以抽煙(We may smoke),但我們也可以不抽煙(but we may also not smoke)。此在道義上就是“Indifferent”,用馮·賴特的英語原文表述就是:“Hence smoking is here a morally indifferent form of behaviour。”馮·賴特所謂的“Indifferent”在中文語境中,比較難譯。直譯應為“漠不關心的”,準確的含義應該是“法律不規范”,通俗地說,即法律對該行為不關心,不加以規范,或法律保持沉默。邏輯學學者周禎祥先生翻譯為“中立的”。[93]道義上的“Indifferent”,被表示為:(PA)&(P~A)。
第二,關于禁止。
一個行為與該行為的相反行為,都被禁止,其符號表示就是:~(PA)&~(P~A),馮·賴特認為這是邏輯上的矛盾。例如抽煙行為和不抽煙行為同時被禁止,就如同在真理模態中,一個命題及其相反命題都被認定為不可能(impossible),在邏輯上是不能成立的。也如在認知模態中,命題和命題的否定面都被證偽(false),在邏輯上也是不能成立的。[94]
其實,這一論斷是錯誤的,他將道義模態與真理模態、認知模態進行簡單的類比推理,這是錯誤的根源。他將行為和相反行為視為命題和相反命題,將行為之間的相反關系,演繹為命題之間的否定(negation)關系,邏輯上存在錯位。
在道義世界中,例如在法律的世界中,對行為和相反行為同時加以禁止,按照霍菲爾德的術語可表示為Duty(+)和Duty(-),它們在邏輯上不矛盾,可共存。它們的矛盾性表現在規范內容的矛盾,即兩個規范所規范的內容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同時被履行的,但是,兩個規范的邏輯形式是不矛盾的。[95]
第三,關于許可和禁止的關系。
他發現:如果不許可,就是禁止。或曰:對許可行為的否定就是禁止行為。例如,我們不被允許盜竊(We are not allowed to steal),則就是:我們不應盜竊(We must not steal)。
第四,關于許可和義務的關系。
他發現兩個規律,用符號表示為:
(1)PA等值于?O?A,即PA??O?A表達一個道義重言式。
(2)OA蘊涵著PA,即OA→PA表達一個道義重言式。
此外,他還發現:如果許可B,則許可A。反之,在邏輯上必然推演出:如果禁止B,則必然禁止A。符號公式表示為:((PB)→(PA))→(N(PA)→N(PB))。
馮·賴特沒有最終完成道義分配法則和命題邏輯原則,他試圖找出其中的邏輯真值,他說:“如果在道義邏輯中存在特別適用的邏輯真值(logic truth),道義邏輯的研究將十分有趣。”
道義邏輯的出現對于法律實踐具有重大的意義,道義邏輯是法律推理的概念腳手架,是理解法律體系和法律推理的重要的工具。道義邏輯創立之后,經過后來的學者的努力[96],道義邏輯發展迅速。
二、霍菲爾德法律關系形式理論與道義邏輯
馮·賴特的經典論文《道義邏輯》發表于1951年,霍菲爾德的經典論文《司法推理中的基本法律概念》發表于1913年,其間相距38年。馮·賴特不是法學家,他沒有閱讀過霍菲爾德的論文,更不可能發現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理論對于他創立的道義邏輯的重要意義,霍菲爾德不是邏輯哲學家,他也沒有意識到他的研究是一項道義邏輯的基礎工程。兩位天才遺憾地錯過了。
馮·賴特的經典論文《道義邏輯》貢獻卓著,但文中的模糊、歧義甚至錯誤之處也不少。如果當年寫作時他讀過霍菲爾德的論文,他對于道義邏輯,尤其是法律領域的道義邏輯的結構會有更為深刻的洞見。霍菲爾德雖然讀不到他去世33年后馮·賴特發表的《道義邏輯》一文,但是,精神與思想是可以超越時空進行對話的。
霍菲爾德的法律關系形式理論可以對馮·賴特的道義邏輯進行如下的修正和完善:
第一,馮·賴特以規范行為作為研究對象,而霍菲爾德以法律關系作為研究對象。馮·賴特將道義邏輯的命題分為三種:義務(obligatory)、許可(permitted)、禁止(forbidden),他研究的對象實質上是規范(norm),而非規范命題(norm proposition),而霍菲爾德的研究對象則是規范命題,之后的分析法學家已經指出這一問題。[97]規范(norm)實質上是規范行為,而規范命題(norm proposition)實質上是法律關系,道義邏輯應當研究法律關系,馮·賴特搞錯了道義邏輯的本體論。
第二,馮·賴特的三個詞項(道義算子):義務(obligatory)、許可(permitted)、禁止(forbidden),表面上,義務和禁止是兩個各自獨立的詞項,但實質上是一個概念,差異僅在其規范的客體即行為是“作為”還是“不作為”。在霍菲爾德的概念矩陣中,這兩個概念都是用duty來表示的,前者表示為duty(+),后者表示為duty(-)。馮·賴特沒有透視到這一點,根源還是在混淆了規范和規范命題,因為不同形式的規范,其內容可能指向同一形式的法律關系。
第三,馮·賴特的三個道義算子不包括授權行為,所以,法律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權力(power)在馮·賴特的道義邏輯中找不到地位。而霍菲爾德的概念矩陣中,權力(power)是第二個矩陣中的核心概念,霍菲爾德的體系更為全面和精致。
第四,馮·賴特借用真理模態(alethic modalities)邏輯來推演道義模態邏輯,他稱之為“萊布尼茨法則”,如此簡單的類比推理,有失邏輯學的嚴謹性。[98]而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的關聯性關系理論,實質上就是道義邏輯中的演繹律,從right(claim)演繹出duty,從no-right(no-claim)演繹出privilege,從power演繹出liability,從disability演繹出immunity。此種演繹律在馮·賴特的道義邏輯中是空白的。
第五,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的相反關系理論,實質上提出了道義邏輯中的矛盾律。在霍菲爾德的概念矩陣中,right和no-right、duty和privilege、power和disability、liability和immunity構成相反關系。但是,馮·賴特在道義邏輯中,簡單地套用真理模態和認知模態(epistemic modalities)中的邏輯,類比推理,論證有硬傷。
以往,法律推理主要適用的是形式邏輯的三段論,這是亞里士多德的邏輯學在法律領域中的適用。但是,隨著邏輯學的發展,法律推理不僅僅適用三段論,還適用新的邏輯,即道義邏輯。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的關聯性和相反性(否定性),為道義邏輯提供了有力的工具。
筆者一直揣度,為什么霍菲爾德如此完美地發現了八個概念的矩陣?為什么之前的法學家只停留在claim、duty、power三個概念上,而無突破?一種極大的可能是,霍菲爾德首先掌握了法律關系中的關聯性和否定性兩種邏輯,并以此推理,即可輕而易舉推導出其他五個概念。也許他受到了黑格爾哲學的影響。[99]
三、法律邏輯的符號化:從萊布尼茨到霍菲爾德
邏輯數學化是萊布尼茨的設想,他設想一種普遍的數學,對世界的結構給出一套符號的表達系統,可以作為形而上學和邏輯學的基礎。萊布尼茨畢生懷著希望,想發現一種普遍化的數學,或“普遍的符號語言”,他稱之為“Characteristica Universalis”(萬能數學),他說:
有了這種東西,我們對于形而上學和道德問題就能夠幾乎像在幾何學和數學分析中一樣進行推論。萬一發生爭執,正好像兩個會計員之間無須辯論,兩個哲學家也無須辯論,因為他們只要拿起石筆,在石板前坐下來,彼此說一聲(假如愿意,有朋友作證):我們來算算,也就行了。[100]
萊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1646年出生于德國萊比錫。他從弗萊堡大學獲得學士學位,之后完成一篇關于在法律案件分析中如何運用“理性”的論文,但是,弗萊堡大學拒絕接受該論文,于是他向紐倫堡阿爾特道夫大學申請,于1666年獲得法學博士學位。他擔任過法官,之后長期在漢諾威(Hanover)王室供職,他是外交官、圖書管理員和歷史學家,業余時間研究哲學和物理學。他與牛頓幾乎同時創立了微積分,他是第一位提出系統的科學的現代法典(a systematic scientific legal code)設想的人[101],也是第一位提出邏輯符號化、數學化的人,是數理邏輯的創始人。他夢想發現“人類思想的真正字母表”(a true alphabet of human thought)和操作這些符號的計算工具(calculational tools for manipulating these symbols),他是計算機技術應用于法律領域的第一位預言者。[102]
法律推理數理化將極大地改變人類的法律實踐。在法庭上,許多法律辯論是無謂的概念之爭和邏輯之爭,導致法庭辯論“泡沫化”,耗費巨大的司法資源。在法律的數理邏輯發達后,法庭辯論“泡沫化”將消失,因為那些無謂的概念之爭和邏輯之爭將不再通過辯論解決,而是通過計算解決。
數學的本質就是邏輯的符號化,計算機技術運用于法律領域,需要一套適合計算機識別和運算的符號系統,此即計算機技術領域的法律本體論(legal ontology)。法律概念和邏輯需要經過符號化、數學化,超越自然語言,方可為計算機系統所把握,實現法律推理的人工智能。
相對于日常語言,法律專業語言已經比較精確了,但仍然是自然語言,而非邏輯學家所謂的“人工語言”。自然語言會使邏輯分析產生模糊和歧義,它的詞語可能是模糊或歧義的,論證結構可能是含混的,比喻和習語可能會引起混淆和誤導。通過人工語言,邏輯關系可以被精確地表述出來。[103]
霍菲爾德的術語,表面上是自然語言,它們選自美國司法裁判文獻中常用的法律術語和概念,但嚴格地說,它已經超越了自然語言,上升為一種人工的符號系統,是一套法律的符號邏輯。主要理由如下:
第一,霍菲爾德概念矩陣中的各個概念術語是極為精確的,毫無歧義的,而這些詞語在自然語言中的運用,卻充滿多義和歧義。例如:right一詞,在霍菲爾德的語境中,僅僅是指“有權要求他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即claim,而自然語言中的right卻泛指所有法律上的利益。
第二,霍菲爾德的概念矩陣中的概念是具有“原子性質的”(atomic),是法律概念的“最小公分母”,符合符號的性質和功能。
第三,霍菲爾德概念矩陣已經包涵概念與概念之間的邏輯關系,即關聯關系和相反關系,相互之間可進行邏輯推演。關聯關系和相反關系在霍菲爾德概念矩陣的圖表中的呈現,是符號化的表示方式,而非自然語言的表述。
總之,霍菲爾德概念矩陣雖然使用的是自然語言中的詞語,具有自然語言之外形,但從其功能看,本質上是人工語言之“符號”。
四、人工智能的法律本體論(legal ontology):從概念到符號
人工智能領域的本體論(ontology)概念引自哲學。“ontology”一詞源于希臘語的onto(存在)和logia(記載)。在哲學中,本體論是關于世界本原的研究,相對于認識論(epistemology)。
在計算機科學中所使用的“本體論”概念的含義則完全不同,本體論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它是指計算機處理客觀世界某一領域所運用的符號系統。計算機處理法律推理所使用的符號系統,就是計算機技術領域的法律本體論(legal ontology)。
從哲學中借用“本體論”概念,這是一種“術語轉移”(transterminologization)現象。直譯“ontology”為本體論,確實不易顯示其已經變化的含義,有學者建議將人工智能領域所使用的“ontology”一詞譯為“邏輯可操作概念系”[104],雖然含義準確,但未免繁瑣。也有學者建議譯為“知識本體論”[105],其實,譯為“符號本體論”,也未嘗不可。
目前,關于本體論最權威的定義是斯坦福大學的人工智能專家湯姆·格魯勃(Tom Gurber)教授在1993年發表的論文《邁向知識共享型本體的設計原則》中提出來的。[106]他的定義是:本體論是共享概念模型的明確的形式化說明(an ontology is an explicit specification of a conceptualization)。[107]該定義包含了概念化、形式化、清晰化和共享四層含義,是從知識表征方面定義本體論。
簡而言之,人工智能的本體論是建立在“概念化”基礎之上的知識的形式表現系統。概念化是對世界的抽象的、簡明的認識,是人類認識的結晶,任何學科都是一系列概念的集合,這是人類可讀的文本(human-readable text),但是,計算機無法識別。形象地說,將一本《民法總論》教科書交給計算機,它是無法習得《民法總論》中的概念系統的,因為概念需要形式化和符號化,才可成為計算機的語言。這就是所謂“從概念到符號”的過程。
對于人工智能,所謂“本體”,不是人類所面對的客觀世界,而是一種被表示出來的系統(that which can be represented)。如果某一領域的知識概念能以一種公開的形式系統(in a declarative formalism)表示,該形式系統在符號學(semiotics)中被稱之為論域(universe of discourse),論域中包含一系列的表示術語(a set of representational terms)。論域中的術語符號與人類的可讀文本(human-readable text)相聯結、相對應,將人類可讀的概念系統,進行形式化表示,并通過一系列形式公理(formal axioms),如法律領域的道義邏輯,轉變成為計算機可識別、可運算的符號系統,這就是人工智能的本體論。
本體論是人工設計出來的,怎樣的設計系統是好的,格魯勃提出了一系列的標準,如清晰(clarity)、一致性(coherence)、可擴展性(extendibility)、最小化的解碼偏離(minimal encoding bias)等。[108]
從以上的標準看,霍菲爾德的術語符號系統非常符合格魯勃標準,霍菲爾德的概念系統是最容易符號化和數理化的,甚至已被學者轉化為代數形式[109]和“關系代數”(relation algebra)形式[110],走向數理邏輯化。
目前,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矩陣已經成為法律人工智能領域的本體論。
五、人工智能時代道義邏輯的發展:艾倫和薩克松的A-Hohfeld語言
在霍菲爾德和馮·賴特之后,道義邏輯仍然在發展之中,尤其是將道義邏輯和霍菲爾德概念矩陣運用至計算機和人工智能領域,將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形式化。主要的后續研究者和著作有:
阿蘭羅斯:《邏輯、規范與角色》《霍菲爾德命題的邏輯》[111]
費奇:《霍菲爾德法律概念理論的修正》[112]
瓊斯等:《道義邏輯在規范系統的描述中的作用》[113]
康格爾:《法律和邏輯》[114]
麥金森:《法律關系的形式顯示》[115]
湯姆森:《權利的界域》[116]
在過去幾十年中,人工智能與法律領域的研究發展迅速。1982年開始,國際“邏輯、信息學、法律”大會每四年舉行一次,許多會議論文是關于道義邏輯在法律自動化(legal automation)即人工智能領域中的應用。[117]1987年5月,第一次國際人工智能與法律大會(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I and Law)舉行[118],此后每兩年舉行一次。在歐洲,1988年法律知識與信息系統年會(JURIX)開始舉辦。1991年人工智能與法律國際協會成立。1992年《人工智能與法律》(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Law)雜志創刊。
在道義邏輯和人工智能研究領域,艾倫和薩克松的貢獻引人注目。
2012年《人工智能與法律》雜志選取了之前國際人工智能與法律大會發表的最優秀的50篇論文[119],其中,1997年密歇根大學法學院的艾倫(Layman Allen)教授和東密歇根大學計算機系薩克松(Charles Saxon)教授共同撰寫的論文《在霍菲爾德現代化和形式化中實現流暢》在列。[120]
早在1957年,他們就洞悉道義邏輯可以用于識別立法中的模糊之處,可以從法律規則中推演出被隱含的邏輯結果(logic consequence),幫助立法者消除模糊之處,使得法律文本更加清晰。艾倫在20世紀80年代發表了兩篇論文闡述這一問題。[121]
幾乎同時,其他學者和專家也開始同樣的嘗試[122],例如1985年田納西州的立法項目[123],1981年英國國籍法的制定[124],1977年麥卡提(Thorne McCarty)關于美國稅法中公司重組的法律概念的研究。[125]
1985年艾倫和薩克松發表論文[126],研究如何運用霍菲爾德的概念體系,建構法律的形式語言,分析法律文本,清除模糊。他們將方法用于倫敦帝國理工學院圖書館管理規定(Imperial College Library Regulation),他們展示了該規定可能有的各種解釋,達2560種。[127]他們展現了一種體系,稱為“MINT”,推演法律文本的多種解釋(generating multiple interpretations),幫助立法者發現立法模糊,并清除立法模糊。
1995年他們在國際人工智能與法律大會上做主題報告:“更好的語言、更好的思維、更好的交流:法律分析的A-霍菲爾德語言”。這被譽為人工智能法律本體論的實質性進步(the essential ontological punch)。[128]1996年他們發表《從霍菲爾德的基本法律概念到法律關系:完善標準道義邏輯》一文[129],試圖對霍菲爾德法律概念體系進行完善,以適應電子計算機處理法律事務的需要。
第一項完善是,他們強調了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是法律關系,并以全部大寫字母表示:法律關系(LEGAL RELATIONS)。其實,霍菲爾德也強調法律概念本身是法律關系,并用“Jural Relation”一詞表示。
第二項完善是,他們引入了“有條件的法律關系”(CONDITIONAL LEGAL RELATIONS)的概念,來擴展霍菲爾德的法律關系矩陣。
霍菲爾德法律概念是“無條件的法律關系”(UNCONDITIONAL LEGAL RELATIONS),即所謂標準道義邏輯系統(SDL,Standard Deontic Logic)。標準道義邏輯是有局限的,這被20世紀下半葉道義邏輯研究所證實。著名的“齊碩姆的反義務悖論”(Chisholm's contrary-to-duties paradox)[130],揭示了其中的困境。
引入“有條件的法律關系”是解決困境的出路,艾倫和薩克松將霍菲爾德的八個概念按“無條件”和“有條件”分為兩組,共16個概念。此外,在“有條件”項下,還可以再分為capacitive和non-capacitive兩組,總計40個概念,形成一套可供計算機運算的所謂“A-霍菲爾德語言”(A-Hohfeld Language)。
六、霍菲爾德概念矩陣與語義網技術(semantic web technique)
2001年,萬維網的發明人蒂姆·伯納斯·李在《科學美國人》雜志上發表了文章《語義網》,提出語義網(Semantic Web)概念。
他說:“Web上的內容是提供給人而不是機器理解和瀏覽的。由于Web內容沒有采用形式化的表示方式,并且缺乏明確的語義信息,故而計算機看到的Web內容只是普通的二進制數據,對其內容無法進行識別。如果機器不能充分理解網頁內容的含義,就無法實現Web內容的自動處理。”[131]
他說,語義網可以克服這一問題。語義網是對現有Web增加了語義支持,它是現有萬維網的延伸與變革,幫助機器在一定程度上理解Web信息的含義,使得高效的信息共享和機器智能協同成為可能。[132]
霍菲爾德的概念體系也被應用于語義網技術中,為智能化的語義網服務于法律領域提供了本體論支持。[133]
七、未來展望:從“判決”到“算決”
隨著人工智能在法律領域的運用,從長遠來看,未來可能出現兩個轉型:一是審判技術的轉型,二是法律術語的轉型。
審判將在人工智能的輔助甚至操作下,從傳統的“判決”走向未來的“算決”。而在計算機技術的反作用下,法律人必將對現有的法律術語進行反思與調整,法律概念體系可能在未來發生變革。源自古羅馬法的法律概念體系,將演變成為更具有分析性和現代性的概念體系。借助機器的倒逼,霍菲爾德的術語體系將入侵未來法典和立法技術體系,成為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符號系統。
社會發展就像綠皮火車一樣,雖然不一定很快,但總會準時到達下一個站點。
[1]John Austin, Lectures on Jurisprudence, John Murray 1885, p.1072.
[2]Felix Somlo, Juristische Grandlehre, Leipzig 1917.
[3]Thomas Erskine Holland, The Elements of Jurisprudence, Eleventh Edition, Oxford at the Clarenton Press, 1910, p.83.
[4]〔英〕戴維·M. 沃克:《牛津法律大辭典》,李雙元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969頁。
[5]有關邊沁的權利分析思想主要參考H.L.A. Hart: “Bentham on Legal Rights”, in Rights and Their Foundations, edited with introductions by Jules L. Coleman, Garland Publishing Inc. 1994.
[6]Henry Sumner Maine, Early Law and Custom, John Murry, Albemarle Street London 1891, p.390.
[7]M. Friedmann, “Bentham and Modern Legal Thought”, in Jeremy Bentham and the Law: A Symposium, edited on behalf of the Faculty of Laws of University College 1948, p.242.
[8]Jeremy Bentham, The Limits of Jurisprudence Defined,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45.
[9]我想,關于這個道理,可以打一個比方,如果將法律的制定比作繪畫,那么,自由權就是這幅畫的底色。
[10]H.L.A. Hart, “Bentham on Legal Rights”, in Rights and Their Foundations, edited with introductions by Jules L. Coleman, Garland Publishing Inc. 1994.
[11]H.L.A. Hart, “Bentham on Legal Rights”, in Rights and Their Foundations, edited with introductions by Jules L. Coleman, Garland Publishing Inc. 1994.
[12]B. Windscheid, Lehrbuch de Dandektenrechts I, S37; R. W. M. Dias, Jurisprudence, 5th edition, Butterworths, 1985, p.24.
[13]Ernst Rudolf Bierling, Zur Kritik Der Juristischen Grundbegriffe, Friedrich Andreas Berthes, 1877.
[14]August Thon, Rechtsnorm Und Subjectives Recht: Untersuchungen Zur Allgemeinen Rechtslehre, Bohlau Collection, 1878.
[15]John W. Salmond, Jurisprudence, 3th edition, London: Stevens and Haynes, 1910, pp.182-199.
[16]他的父親愛德華(Edward)生于德國,是一位鋼琴教師,他的母親羅薩莉(Rosalie Hillebrand Hohfeld)的家學淵源十分深厚,德國著名的自然學家和哲學家Ernst Haeckel以及美國著名的化學家William Francis都是他母親家族中的杰出人物。他的姐姐莉莉(Lily)也十分出色。
[17]Kit Barker, “Private Law, Analytical Philosophy and the Modern Value of Weslty Newcomb Hohfeld: A Centennial Appraisal”, Oxford Journal of Legal Studies, Vol.38,No.3(2018),p.587.
[18]Roscoe Pound, “Fifty Years of Jurisprudence”, 1937 Harvard Law Review, p.573.龐德認為,霍菲爾德后來所建立的基本法律概念之間的相關和相反關系,實質上是黑格爾邏輯的運用。
[19]關于霍菲爾德離開耶魯大學法學院的這一段歷史,科賓曾有一段回憶:1914年秋霍菲爾德開始在耶魯大學法學院任教,他十分嚴厲地要求他的學生掌握他關于法律基本概念的分類并正確運用,但學生們卻抱怨說:我們已經習慣于那種優美的老式英語了。有一次院長亨利(Henry Wade Rogers)慈父般地拍著霍菲爾德的肩膀說:“對學生好一點,霍菲爾德!”學生們感到無法達到霍菲爾德的信托法和沖突法兩門課的要求,考試必然不及格,于是就上書校長哈德來(Arthur Twining Hadley)不要延長霍菲爾德的聘期,校長叫來了霍菲爾德,霍菲爾德得知情況后,驚呆了,他未做任何辯解就離開校長辦公室,回到了斯坦福。科賓和另一位理解霍菲爾德的同學試圖阻止霍菲爾德的離去,但為時已晚。后來,校長哈德來的兒子在耶魯大學法學院攻讀法律,掌握了霍菲爾德的分析方法,并將其講解給他的父親聽,哈德來這時才最終理解了霍菲爾德以前向學生們傳授的是什么,并十分激動地說:“這種方法可以幫助我們定義什么是自由。”見1946年科賓為霍菲爾德《司法推理中應用的基本法律概念》一書(耶魯大學出版社)再版寫的前言。
[20]霍菲爾德生平參見N.E.H. Hull, “Vital Schools of Jurisprudence: Roscoe Pound, Wesley Newcomb Hohfeld, and the Promotion of an Academic Jurisprudential Agenda, 1910—1919”,(1995)Journal of Legal Education. vol.45.
[21]“Some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ions as Applied in Judicial Reasoning”,(1913)23 Yale Law Journal,16;(1917)26, 710。霍菲爾德的其他論文還有:《股東對公司債務的個人責任的本質》(“The Nature of Stockholders' Individual Liability for Corporation Debts”,(1909)9 Columbia Law R.),《股東的個人責任和法律的沖突》(“The Individual Liability of Stockholder and the Conflict of Law”(1909)9 Columbia Law R.),《衡平與法律的關系》(“The Relation Between Equity and Law”,(1913)11 Michigan L R.),《救濟性立法之于加利福尼亞信托和永久持有權法的必要性》(“The Need of Remedial Legislation in the California Law of Trusts and Perpetuities”(1913)I California Law Review, 305),《衡平與法律的沖突》(“The Conflict of Equity and Law”(1917)26 Yale Law J. 767),《地役權和許可案件中的過錯分析》(“Faulty Analysis in Easement and License Case”(1917)27 Yale Law J.),《一個重要的法理學流派和法律》(“A Vital school of Jurisprudence and Law”(1914)Proceedings of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Law School.)。
[22]Walter W. Cook,“Hohfeld's Contributions to The Science of Law”,(1919)28 Yale Law Journal,721。庫克說:英語國家的法律職業群體中的大多數成員都視法理學特別是所謂的分析法理學是純粹學術性的,而不具有實用價值。幾乎毫無例外,談及這一問題的學者們都認為,分析法理學只是對法律本質以及法律權利和義務等進行分析并作邏輯上的排列,之后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但實際上,分析法學的工作絕不是純粹為了學智上的快樂,為了分析而分析,它是為達到實踐目的的一項工具。霍菲爾德的分析方法是律師和法官絕對不可少的,它可以幫助他們有效地處理日常法律問題。正如霍菲爾德在他的一篇著名的演講《一個重要的法理學流派和法律》中所說,分析法學的工作為其他流派鋪平道路。
[23]八個基本概念中的矛盾關系不是霍菲爾德提出的,而是英國劍橋大學格蘭維勒·威廉姆斯(Glanville Llewelyn Williams)教授在研究霍菲爾德理論的基礎上提出的。參見:G.L. Williams, “The Concept of Legal Liberty”, in Essays in Legal Philosophy(ed. R. S. Summers)1968, p.121.我認為,矛盾關系已經隱含在相反關系中了,并不構成一種獨立的邏輯關系,意義不大。
[24]Privilege(not)也可表示為privilege(-)。所謂“+”和“-”分別代表“作為”和“不作為”。
[25]G. L. Williams, “The Concept of Legal Liberty”, in Roberr Summers(ed.), Essay in Legal Philosophy, 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68.
[26]Wesley Newcomb Hohfeld, Some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ions as Applied in Judicial Reasoning,(1913)23 Yale L.J. 16. p.34. 我在給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研究生講法學方法論時,對小蝦沙拉的例子作了改造,改為:ABCD對X說:“你可以吃小蝦沙拉,我許可你吃小蝦沙拉,但我不答應你將小蝦沙拉從櫥柜里取出來給你吃。”改造后,更有利于學生討論和理解privilege和claim的差別。
[27]Judith Jarvis Thomson, The Realm of Righ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pp.53-56.
[28]在司法推理中,將right和privilege混淆,常常帶來許多混亂。霍菲爾德舉了一個例子,就是大法官Lindley在Quinn v. Leathem一案中的推理,這里,照錄原文:
The plaintiff had the ordinary rights of the British subject. He was at liberty to earn his living in his own way, provided he did not violate some special law prohibiting him from so doing, and provided he did not infringe the rights of other people. This liberty involved the liberty to deal with other persons who were willing to deal with him. This liberty is a right recognised by law; its correlative is the general duty of every one not to prevent the free exercise of this liberty except so far as his own liberty of action may justify him in so doing. But a person's liberty or right to deal with him if they choose to do so. Any interference with their liberty to deal with him affects him.
在這一段推理中,大法官Lindley所使用的liberty一詞實際上包含了三種法律上含義,一是霍菲爾德的privilege,即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自由地謀生;二是霍菲爾德的right,即他人不可干涉他自由地謀生;三是霍菲爾德的power,即他可以自由的選擇交易對象。但是,這三種截然不同的法律意義都用liberty一詞來表示,顯然會引起混亂。
[29]Frederick Schauer, “Hohfeld's First Amendment”, The George Washington Law Review, 2006, vol.76, No.4, p.916.
[30]578 U.S.(2016)
[31]J. Gregory Sidak, “Is Uber Unconstitutional?” The Criterion Journal on Innovation, 2006, Vol.1, p.179.
[32]Walter Wheeler Cook, “Privileges of Labour Unions in the Struggle for Life”, 27 Yale L.J. pp.779,787-90(1918).
[33]Hunter v. Canary Wharf [1997]AC 655.
[34]Alison Clarke and Paul Kohler, Property Law: Commentary and Material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5, p.36.
[35]沈宗靈教授將power譯為“權力”,見《對霍菲爾德法律概念學說的比較研究》,載《中國社會科學》1990年第1期,但筆者曾主張將power譯為“能力”,主要出于以下考慮:一是與無能力(disability)相對應;二是power在英語中一個主要的含義就是能力(ability)的意思,《牛津現代英漢雙解詞典》將“能力”列為power的第一個含義;三是美國《財產法重述》將power解釋為一種能力:“A power, as the word is used in this Restatement, is an ability on the part of a person to produce a change in a given legal relation by doing or not doing a given act”;四是霍菲爾德認為法律上的power含義就是從其日常含義即物理上或精神上的能力一義引申而來,見本書第280頁;五是民法上的“行為能力”與power的含義在本質上相近,而德國民法理論中“形成權”也稱為“能為之權利”,所以,將power譯為能力,也與民法中的概念相一致;六是中文“權力”一詞較側重政府職權和強制力的含義,不能恰當地表達霍菲爾德的power概念。但本書仍采通譯“權力”,并將“disability”對應地譯為“無權力”,而不是“無能力”。
[36]見本書第71頁注①。在德國民法理論中,所謂“形成權”(Gestaltungsrecht)以及“期待權”(Warterechte)其實質也是霍菲爾德所謂的權力(power)。德國法學家Zitelmann曾稱形成權為“能為之權利”(Rechte des rechtlichen Konnens)。見王澤鑒:《法學上之發現》,載《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第四冊),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
[37]見Julius Stone, The Province and Function of Law[I], Maitland Publication PTY. Ltd.(SYDNEY 1947), p.119.
[38]美國合同法專家科賓將霍菲爾德的理論用于分析合同成立過程的法律關系,見Arthur L. Corbin,“Offer and Acceptance, and Some of the Resulting Legal Relations”,(1917)28 Yale Law Journal, “Condition in the Law of Contracts”,(1919)28 Yale Law Journal, 739.
[39]龐德一度認為責任(liability)和無能力(disability)這兩個概念不具有獨立的法律意義,但后來他改變了看法。見“Legal Rights”,(1916)26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thics,92,97.
[40]〔英〕丹尼斯·勞伊德:《法律的理念》,張茂柏譯,臺灣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4年版,第306頁。
[41]見Henry Taylor Terry, Some Leading Principles of Anglo-American Law, Philadelphia: T. & J.W. Johnson & Co.,1884, Chapter VI,和Salmond, Jurisprudence, Sterens and Haynes 1910, Chapter X. Terry分別用對應性權利(correspondent right)、許可性權利(permissive right)、功能性權利(facultative right)來表達霍菲爾德的權利(right)、特權(privilege)和權力(power)這三個概念,沒有提及immunity。而Salmond則用liberty表達privilege這一概念,他將liability視為liberty和power這兩個概念的相反概念。Salmond認為immunity這一概念不重要,他在《法理學》一書中將這一概念放在腳注中加以解釋。
[42]奧斯丁還指出:羅馬法學家幾乎不用jus in rem和jus in personam這兩個詞,而是用dominium和obligatio。見Austin, Jurisprudence(5th ed. 1885)vol.I, p.383.
[43]J. Austin, Lectures on Jurisprudence,5th edition, revised and edited by Robert Campbell,1911.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影印版1999年12月,第785頁。另外,在第391頁奧斯丁也談到這個問題。
[44]霍菲爾德之后的法學家科克洛克也研究了這一問題,他認為所謂對人權和對物權實質是:rights residing in persons and availing against other persons generally,見Albert kocourek, “Rights in Rem”,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Law Review and American Law Register, Vol.68, No.4(Jun.,1920),pp.322-336.我國民法教科書一般認為:物權是對世權,而債權則是對人權,似乎不太嚴謹,物上請求權就是對人權,而債權中諸如租賃權,對于出租人是對人權,但租賃權中的占有權則是對世權,所謂“債權之不可侵害性”學說則又使一般債權似乎又都具有了“對世性”。筆者認為,對民法中的物權和債權很有必要進行一番霍菲爾德式的分析。
[45]paucital right的直譯應是“少量的權利”,但其義基本相當于“單方面的權利”。
[46]參見Julius Stone, The Province and Function of Law, Chapter V. “Hohfeld's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ion”,(1947),Maitland Publications PTY. Ltd.,p.125。
筆者認為,權利的客體是行為,而行為的客體又可分為有體物、無體物、權利人的身體和他人的身體等,或者行為的客體不確定(霍菲爾德所謂的與身體和物都無關的那種權利如隱私權,作為其權利客體的行為并非無客體,只是不確定,如不侵害隱私的行為,其客體可以是日記書信或檔案或者一種無形的信息等),霍菲爾德的上述分類方法就是以(作為權利客體的)行為之客體的不同為標準建立起來的。
[47]〔英〕丹尼斯·勞伊德:《法律的理念》,張茂柏譯,臺灣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4年版,第312頁。
[48]F.C.S. Northrop, The Complexity of Legal and Ethical Experience, Boston: Little Brown 1959, Chapter 3.
[49]霍菲爾德對信托中的衡平法所有權與普通法所有權的分析又是一個比較復雜的課題,本書將在第五章作詳細分析。其他可以參考的文章見Walter G. Hart, “Is it trust jus in rem or jus in personam?”,(1912)28 L. Quart. Rev. p.290; Austin Wakeman Scott, “The Nature of the rights of the Cestui Que Trust”,(1917)17 Coumbia L. Rev. p.269.
[50]霍菲爾德的學生科賓在完善霍菲爾德的分析體系方面也作出了貢獻,見Arthur Corbin, “Legal Analysis and Terminology”, 1919 Yale Law Journal, vol 29, pp.163-173,他分析了instant right和future right, conditional right, joint right等概念。
[51]John M. Finnis, “Some Professorial Fallacies About Rights”,4 Adelaide Law Review 377(1971—1972).
[52]Andrew Halpin, “Hohfeld's Conceptions: From Eight to Two”,(1985)44 Cambridge Law Journal,pp.435-457.
[53]Hohfeld, W.N.,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ions as Applied in Judicial Reasoning, ed. W.W. Cook, Yale University Press; Humphrey Milford, 1923, p.41.
[54]Hohfeld, W.N.,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ions as Applied in Judicial Reasoning, ed. W.W. Cook, Yale University Press; Humphrey Milford, 1923, p.67. The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ions are meant as mental tools for the comprehending and systematizing of our complex legal materials.
[55]見威格摩爾為科克洛克《法律關系》一書所寫的前言。威格摩還說:“長期以來,我一直有一個信念和渴望,希望我們的法律科學能夠取得像數學和自然科學一樣的成就。法律的概念是精確的(define),法律的邏輯也是嚴謹(sure)的,而更為重要的是,在我們討論法律問題時,所使用的法律術語應當是前后一致的。”在威格摩看來,霍菲爾德以及后來的科克洛克為美國的法學完成了這一任務。見Kocourek,A., Jural Relations, The Bobbs-Merrill Co 1928, Introduction by Wigmore.威格摩因為深受新康德主義的影響,對于一門科學的理念層面的知識十分的敬仰,而對于沒有什么邏輯根基的僅僅經驗材料羅列的所謂知識倒是不屑一顧,所以,他對龐德的評價要大大低于對霍菲爾德和科克洛克的評價。他說:“龐德原來是內布拉斯加州的一個生物學家,改行學法律,鼓吹當時人們所稱的社會學法學,竟能當上哈佛法學院院長。”見〔美〕威格摩:《美國法的憂慮時期》,此文為威格摩所著《美國法的三個時期》(耶魯大學出版社1977年版)一書的第四章,中文譯文見《法學譯叢》1983年第5期。
[56]1993年我國《公司法》出臺后,就有許多學者用雙重所有權一類空泛的概念來為“股權”定性,這正是霍菲爾德所反對的做法,科學的研究方法應是對股權的內在要素進行分析,而不是急于定性。對于信托問題的研究也應如此。
[57]〔美〕萬德威爾德:《十九世紀的新財產:現代財產概念的發展》,載《經濟社會體制比較》1995年第1期。
[58]主要有:“The Declaratory Judgment”,by E.M.Borchard,(1918)28 Yale Law Journal,1,105; “The Alienability of Choses in Action”, by Walter Wheeler Cook,(1916)29 Harvard Law Review, 450; “The Privileges of Labor Unions in the Struggle for Life”, by Wheeler Cook,(1918)27 Yale Law Journal, 779;此外,還有學者將霍菲爾德的理論用于對美國憲法的分析,見H. New Morse, “Applying the Hohfeld System to Constitution Analysis”, V.9, The Whittier Law Review(1988).
[59]H.L. Hart, The Concept of Law, Oxford at Clarendon Press, 1963, p.77.
[60]參見沈宗靈:《對霍菲爾德法律概念的比較研究》,載《中國社會科學》1990年第1期。
[61]〔英〕米爾恩:《人的權利與人的多樣性》,夏勇、張志銘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年版。
[62]E. Adamson Hoebel, The Law of Primitive Ma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54.我國也有學者學習霍布爾,將霍菲爾德的分析理論用于法社會學的研究之中,如梁治平:《清代習慣法:國家和社會》,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夏勇:《鄉民公法權利的生成》,載《走向權利的時代》,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但是,兩位學者對于霍菲爾德八個概念特別是no-right、power、liability、immunity等概念的理解有一些需要深入推敲的地方。
[63]John Rogers Commons,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Transaction Publisher 1950.
[64]George C. Christie, Jurisprudence, Text and Readings on the Philosophy of Law, West Publishing Co. 1973, p.788.
[65]Karl Welman, “A New View of Human Right”, in Human Rights, ed. S. Kamenks, London: Edward Arnold,1978.
[66]以上三點見Lord Lloyd, Lloyd's Introduction to Jurisprudence, 445,(1985)。關于right和claim的辨析可見Joel Feinberg, “The Nature and Value of Rights”, in Rights and their Foundations,(New York)Garland Pub.他作了propositional claim和perfomative claim的區分。也可參見Neil MacCormick, “Rights, Claims and Remedies”, in Law and Philosophy 1(1982).
[67]Max Radin, “A Restatement of Hohfeld”, vol.51 Harvard Law Review(1938).筆者也認為,將霍菲爾德的理論引入中國的法學研究的話語中時,應當精心設計一套與其概念相對應的中文術語,而不必直譯。
[68]A. Kocourek, Jural Relations, 2nd ed., The Bobbs-Merrill Co. 1928, pp.7-14.
[69]R. Pound, “Fifty Years of Jurisprudence”, 1937 Harvard Law Review.理念并不是人生造出來的,理念也是客觀存在,學者只是發現它,而不是創造它。英國著名法學家Dias也這樣認為,他說:重要的不是詞,而是詞所表達的理念,即使不用霍菲爾德的術語,人們也會用其他詞來思考霍菲爾德所發現的理念。(One may think Hohfeld without talking Hohfeld.)見R.W.M. Dias, Jurisprudence, fourth edition, Butter Worth 1976,p.62.
[70]R. Stone, “An Analysis of Hohfeld”, 48 Minn. L. Rev. 313,317-322(1963).見本書第281頁的介紹。
[71]批評見A. Corbin, “Legal Analysis and Terminology”, 29 Yale L.J. 63(1919).
[72]〔奧〕凱爾森:《法與國家的一般理論》,沈宗靈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6年版,第107—108頁。
[73]Joseph Raz, The Concept of a Legal System: An Introduction to the Theory of Legal System, 2nd ed. Clarendon Press, Oxford 1980, p.179.
[74]Albert Kocourek, Jural Relations,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John H. Wigmore, Indianapolis: The Bobbs-Merrill Company. 1928.
[75]Hugh E. Willis, (1929), “Jural Relations, by Albert Kocourek,” Indiana Law Journal: Vol. 4: Iss. 6.
[76]Thurman Arnold, “Book Review”, West Virginia Law Quarterly 35(1928):98-99.
[77]A. Kocourek, “Tabulae Minores Jurisprudentiae”, 30 Yale L. J. 215,222(1921);“Nomic and Anomic Relations”, 7 Cornell L.Q. 11,26(1921).
[78]A. Kocourek, “What is Liberty?—Is It an Act?—Is It a Relation?” 15 ILL. L. Rev. 347,349(1920);“Basic Jural Relation”, 17 ILL. L. Rev. 515,518(1923)。這個問題奧斯丁和潑洛克也曾經討論過。
[79]沈宗靈:《對霍菲爾德法律概念學說的比較研究》,《中國社會科學》1990年第1期。
[80]〔美〕E. 霍貝爾:《原始人的法》,嚴存生等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版。
[81]現在可以查詢到的有關霍菲爾德理論的漢語文獻主要有:〔美〕霍貝爾:《原始人的法》,嚴存生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四章“基本的法律概念在原始法研究中的應用”,第40頁;沈宗靈:《現代西方法理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0章“霍菲爾德的法律概念分析學說”;沈宗靈:《對霍菲爾德法律概念學說的比較研究》,載《中國社會科學》1990年第1期;〔美〕康芒斯:《制度經濟學》,于樹生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2章“方法”;〔英〕米爾恩:《人的權利與人的多樣性》,夏勇、張志銘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年,下編“權利”中的“6.2霍菲爾德的權利概念”;王守昌:《西方社會哲學》,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2章“權力論”;〔美〕邁克爾·D. 貝勒斯:《法律的原則——一個規范的分析》,張文顯等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6年版,第三章“3.2財產的形態”。霍菲爾德的著作也已經譯為中文,見〔美〕霍菲爾德:《基本法律概念》,張書友編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年版。
[82]夏勇:《鄉民公法權利的生成》,載《走向權利的時代》,中國政治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493頁。
[83]奧卡姆(Occam, William,1285—1349年)是英國的經院哲學家和邏輯學家,中世紀唯名論的主要代表,他的所謂“奧卡姆剃刀”原則,即簡化論題的原則,認為若無必要,不應增加基本概念的數目,應把所有無現實根據的共相和概念一剃而光。
[84]由于現代語義學(semantics)的興起,法律概念分析方法受到很大的挑戰,在1923年出版的《意義的意義》(The Meaning of Meaning)中,Ogden和 Richards闡述了這一問題。見C. K. Ogden and I. A. Richards, The Meaning of Meaning: A Study of the Influence of Language upon Thought and of the Science of Symbolism, 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23).
[85]The Legacy of Wesley Hohfeld: Edited Major Works, Select Personal Papers, and Original Commentaries, edited by Shyam Balganesh, Ted Sichelman, and Henery Smith, Cambridge Press, 2018.
[86]Alan D. Cullison, “A Review of Hohfeld's Fundamental Legal Concepts”, 16 Cleveland State Law Review, 1967, p.573.
[87]Immanuel Kant,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translated by Friedrich Max Müller, 2nd revised ed. New York: Macmillan, 1922, pp.58-67.
[88]The Oxford Companion to Philosophy, edited by Ted Honderich,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p.186.
[89]J?rgen J?rgensen, “Imperatives and logic”, Erkenntnis 7(1937), pp.288-296. 此外,哲學家賴爾(Gilbert Ryle)認為,道義邏輯不具有邏輯應具有的“論題中立性”(topic neutrality),他認為道義邏輯的本質是邏輯在倫理和法律概念中的應用,就同形式幾何學是邏輯在空間概念中的應用,本身并不成為獨立的邏輯類型。
[90]Pablo E. Navarro, Jorge L. Rodríguez, Deontic Logic and Legal System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p.50.
[91]Simo Knuuttila, “The Emergence of Deontic Logic in the Fourteenth Century”, In Risto Hilpinen(ed.), New Studies in Deontic Logic, pp.225-248(1981).
[92]G. H. von Wright, “Deontic Logic”, Mind, New Series, Vol. 60, No. 237.(Jan., 1951), pp.1-15.
[93]〔芬蘭〕馮·賴特:《道義邏輯》,周禎祥譯,載《知識之樹》,陳波編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年版,第380頁。
[94]G. H. von Wright, “Deontic Logic”, Mind, New Series, Vol. 60, No. 237.(Jan., 1951), p.8.
[95]當代分析法學家很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如阿根廷著名分析法學家歐根尼奧(Eugenio Bulygin)的分析:Certain acts such as issuing such commands as !p and !~p(to command p and its negation, that is, e.g., commanding one to open the window and not to open it)or !p and ?p(i.e., to commanding p and to reject p)are in normal circumstances regarded as irrational. Such relations are logical in a different sense, for they are based not on the idea of truth, but on the rationality of the activity of norm-giving. Therefore, the logic of norms may be regarded as a logic of rational legislation. 見:Pablo E. Navarro, Jorge L. Rodríguez, Deontic Logic and Legal System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Prologue by Eugenio Bulygin,p.xiii.
[96]馮·賴特之后的關于道義邏輯的重要著作如:C.E. Alchourron and E. Bulygin, Normative Systems, Springer, 1971. 以及H.-N. Castaneda, “Thinking and Doing”, The Philosophical Foundations of Institutions, Reidel, 1975.
[97]關于規范(norm)和規范命題(norm proposition)的差異的分析,見阿根廷分析法學家的著作:Pablo E. Navarro, Jorge L. Rodríguez, Deontic Logic and Legal System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Prologue by Eugenio Bulygin,pxii。文中談到:規范與規范命題不同表現之一就是,對規范的否定和對規范命題的否定是不一樣的,例如:許可規范被否定之后,其規范命題是不變的,仍然是privilege。我認為背后的法理是:因為許可規范被否定,但仍然沒有禁止,故仍然適用“法不禁止即自由”,與“許可即自由”同。本書第三章將具體闡述。
[98]例如:馮·賴特還認為,permitted和indifferent之間的差異,類似于真理模態中的可能(possible)與偶然(contingent),這種武斷的類比在其論文中有多處。
[99]Arthur J. Jacobson, “Hegel Legal Plenum”, in Hegel and Legal Theory, edited by Drucilla Cornell, Michel Rosenfeld, David Gray Carlson, Routledge 2016, p.97. 此外,德國法學家耶利內克(Georg Jellinek)關于憲法上的權利類型理論,與霍菲爾德的權利形式理論非常相似,值得關注研究。見:Georg Jellinek, System der subjektiven ?ffentlichen Rechte, Tübingen, Scientia Verlag Aalen.1919.
[100]〔英〕羅素:《西方哲學史》(下卷),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119頁。
[101]Roger Berkowitz, The Gift of Science: Leibniz and the Modern Legal Traditi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p.49.
[102]Martin Davis, The Universal Computer: The Road from Leibniz to Turing, W.W. Norton & Company 2000, p.15.
[103]〔美〕歐文·M. 柯匹(Irving M. Copi)、卡爾·科恩(Carl Cohen):《邏輯學導論》(第13版),張建軍、潘天群、頓新國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37頁。
[104]全如:《Ontology譯成什么?》,載《科技術語研究》2004年第6期。
[105]梁愛林:《本體論與術語學——兼論“ontology”的中文翻譯》,載《中國科技術語》2007年第2期。
[106]Thomas R. Gruber, “Toward Principles for the Design of Ontologies Used for Knowledge Sharing”, In International Journal Human-Computer Studies(1993)43, pp.907-928.
[107]“Ontology”, by Tom Gruber,in the Encyclopedia of Database Systems, Ling Liu and M. Tamer ?zsu(Eds.), Springer-Verlag, 2009.
[108]Thomas R. Gruber, “Toward Principles for the Design of Ontologies Used for Knowledge Sharing”, In International Journal Human-Computer Studies(1993)43, pp.909-910.
[109]Lars Lindahl and Jan Odelstad, “Normative Systems and Their Revision: An Algebraic Approach”,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Law 11: 81—104, 2003.
[110]Azar Lalmohamed, “Expressing Hohfeldian Legal Concepts, Traceability and Ambiguity with A Relation Algebra-based Information System”, Master's Thesis of Business Process Management & IT, Open University in the Netherlands, Heerlen, Netherlands, 2014.
[111]Anderson, Alan Ross, “Logic, Norms, and Roles”, Ratio 1962; 4: 36—49. Anderson, Alan Ross, “The logic of Hohfeldian propositions”, U of Pittsburgh L Rev 1971;33:2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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