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旭對鄭媽媽道：“媽媽您先下去，哥兒這兒有我呢，一會子讓小丫頭叫你。”

鄭媽媽見哥兒不哭也不鬧，料想總有一會子清靜，也就行禮告退了。只在廊柱下守著，備著隨時要喚人。

見眾人都退下了，于旭抱著哥兒沖秦柳若道:“若兒，你看，咱們的孩子，多可愛，你快別哭了。”

秦柳若抬頭看一眼，又低下頭去抽抽噎噎：“快別說了，太太不待見我，連帶也不待見我的孩子，我都知道。”

想著想著傷心起來，又是一串珠淚流，小哥兒不知道是感應到了還是怎么回事，原還是個笑模樣，突然小嘴一撇，就又蹬腿舞手哭起來。

于旭拿他無法，連聲喊道：“鄭媽媽，鄭媽媽...”

鄭媽媽聽了，忙進來接應，抱過孩子，見還在哭，又道:“旭少爺，哥兒莫不是有些悶了，此時日頭還好，我抱去廊下松散松散，也不去花園里吹風，如何？”

于旭哪里知道如何，也曉得鄭媽媽說來不過尊重他一聲，其實也知道，于帶孩子一道，他是全無章法的，自然點頭應喏。

鄭媽媽說著就抱著哥兒行個禮出去了，看也沒看秦柳若一眼。

偏這時被秦柳若瞧見了，她向于旭道：“你瞧，就連同你家的下人，都瞧我不起。”

于旭只覺秦柳若有些入了魔性，一時不能分辨，只得小意安撫著。

漸漸時間過去，已快到午時，于旭心中暗暗發急，欲起身離去，陪同馬氏去鶴壽院，看秦柳若樣子，又不知如何開口。

正當此際，外頭南媽媽進來，帶著喜眉，并四個小丫頭提著箱籠。

“少爺，少奶奶此時已動身陪二太太去鶴壽院，讓奴婢給您將午膳送到浮香院用。”

于旭心中有些感激又有些發窘，只面上還端得住，只輕輕點頭。

鄭媽媽怎么說也是這院中主事的媽媽，見南媽媽進來，早將哥兒交給乳母抱住，跟了進來，見于旭點頭，自然上前與南媽媽交接備辦不提。

秦柳若卻偏不接這個臺階，怎么也不肯起身去用膳，只道那頭送來的，她不吃，起身去內室躺著。

于旭一時氣的，黃氏送來的豐盛得很，四涼四熱八冷葷，還有一個湯，一個鍋子，他一個人執筷吃了一些，便喚鄭媽媽進來收拾了賞下去，又說還有公事，便走了出去。

鄭媽媽跟在后頭，于旭對她講：“媽媽，柳若身子弱些，你都看見的，哥兒那里，只有勞您老人家多費心了。”

這話鄭媽媽如何敢當，只得一徑表忠心誠意不提，又說一句：“少爺別怪，秦姑娘那里，現在老奴確是不常在的。只因，只因姑娘常常傷懷，奴婢慮著，哥兒還小，常看見這些不好，又不能全交給乳母，還請少爺擔待。”

于旭這才明白，為何剛進屋時，秦氏面前只一個喜祥，又想想哥兒抱在自己手里時，明明是喜笑顏開，但秦氏一哭，卻又帶得孩子哭鬧，一時面色有些沉下來。

“媽媽，這院子里你是老人兒的，諸人都服你安排調配，哥兒我就交給你了。”

于旭一句話，勝他人十句有多，鄭媽媽感激不盡，如今也算過了明路，不用再去秦氏面前夾纏，心中只有念佛的。從此對待秦哥兒只有更盡心的，這是后話。

于旭出來，本是想往如意苑去，想想時間還早，又轉身往鶴壽院去了。

鶴壽院這里，馬氏攜著黃氏正在老太太面前湊趣，連同亦容也在，一屋子熱熱鬧鬧的，都是歡聲笑語，小丫頭報了于旭進來，待他打簾子，氣氛反倒一滯。

頭一個老太太就有些不高興，馬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只黃氏站起身來迎他：“大爺來了。”

于旭有些發窘，口中只答：“你們都出來了，院子里沒人，我想著祖母這里說不得還沒用膳，想來蹭一筷子。”

亦容見哥哥受窘，自然上前解圍，膩到于老太太身邊：“我就說嘛，我肚子都餓扁了，怎么祖母還不說開飯的事兒，原來是等著哥哥。”

屋里人一個沒繃住，都笑起來，于老太太抓著亦容的手：“你個調皮猴兒，誰說我在等她了，我等著新媳婦給我安排呢。”

黃氏受一打趣，臉都紅了，馬氏看著好玩兒，湊趣道：“她們才多大，懂得什么，再有這府里府外，任事都該是老太太做主。一會子她不過在旁伺候著，老太太愛吃什么，就讓她多挾些罷了。”

柳媽媽等人都笑，沖黃氏道：“奶奶來了真好，連同我們都念佛。”

黃氏自然無有不應的，見柳媽媽比手勢西花廳都妥當了，老太太預備起身，連忙上前去扶。

于旭與黃氏二人扶于老太太走在前頭，于老太太側頭小聲對于旭說：“原說你不來了，我是要叫大太太、三太太并小姐們都過來，娘們兒們居家取樂的。你既來了，也就算了。”說著頓一頓又道，“還算你眼沒瞎，有些子虔心。”

人最怕是晾著，于旭得一句，還是開心的：“奶奶，旭兒盡知，絕不敢造次的。”

黃氏在旁聽著，并不發一語，待老太太歸坐，又幫著添茶挾菜不提。

有柳媽媽提點著，黃氏挾的都頗合老太太口味，不一會兒，老太太就道：“你是個好的，快回去坐著用飯。”

看黃氏還站著不動，于老太太道：“我們家沒這樣規矩，你挾菜我吃了，就是虔心我受用了，很不用你這樣。”

馬氏見了也笑道：“這是老太太疼你，回來坐吧。”

黃氏這才紅著臉兒謝過于老太太、二太太，回自己位置上坐下，柳媽媽早支使小丫頭先給她盛一碗熱湯暖胃，黃氏感激的沖她一笑。

一時膳畢，老太太要歇晌了，二房諸人才告退。

回了如意苑，伺候馬氏歇下了，黃氏回了自己院子。

見于旭不在，不過問一句，聽下人報了是在書房，也不再問，只卸了釵環，略眠上一眠。

黑甜一覺醒來，隔著紗簾影影綽綽見于旭坐在外頭喝茶，立時便坐了起來。

“大爺多早晚回來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南媽媽等人都笑：“大爺說讓奶奶多休息休息呢。”

黃氏自然承情，待梳洗好陪坐在側，這才問道：“忙忙亂亂的，還沒問大爺呢，早上去看了秦姑娘如何，可是哪里不好？還缺什么不缺？秦哥兒大爺見著了嗎，還好嗎？”

于旭都聽笑了：“你這上來就是一堆問題，讓我先答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