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實在不缺人尖子，倒要一個能寄情別處的機靈媳婦才好。”

于移海等她將常服扣子系好，這才攜手到桌旁坐下：“黃家？莫不是京兆府里那位？”

“正是呢，當時我探探黃太太的口氣，聽起來也是很和氣知理的，這便是能往一處說的意思了，只是，府中擺的這個麻煩。”馬氏說著搖搖頭，“不是我說，我心里越愛重她，越不愿將她說進府來，現成的累贅不是。”

“你看看你，哪里至于。”于移海都聽笑了。“你只管去說，我看黃家未必就不愿意。”

“為何？”馬氏聽了，抬頭看著于移海，眼睛里直有亮光。

“我聽說，”于移海卻沒看她，只看著手中轉動的茶杯，“黃大人惹上一宗官司，需費頗多銀兩，再往上，還得有人，才能擺平。不然，說不得就要被一擼到底。”

“這么嚴重，他犯了何事，會牽連到家眷嗎？”馬氏一驚。

“說不上犯了什么事，天子腳下，得罪了人才是大事。”

“可這與說親有什么關系？”馬氏皺著眉頭，“二哥莫不是要我去趁人之危？要說做生意，再下作一點的事我也做過，可刀口只會對著外人，若是這樣，把人家女兒騙來，只怕也是家宅不寧。”

“你看看你，”于移海伸手扳馬氏肩膀，馬氏只不肯回過頭來，“我都不知你為何這樣想，我是在說，若你們交好，銀錢上你自然該幫手的，至于關系，還有什么比在大哥面前疏通來得有效？”

“那你又說讓我去說親？”馬氏仍有疑惑。

“前兒你不就是為了說親才去找黃太太的嗎？自然你還是得去與黃家接觸著，不然她哪里好找上門來尋你幫忙呢。其他的事，以后再說吧。”于移海無可無不可的答道。

可是，如果自己幫了這個忙，黃太太還能拒絕自己結親的要求嗎？

馬燕靈想到此節，心中難以決斷。

“你只管幫你的手，他事莫提就好了。婦人之見。”于移海見她始終拿不定主意，終是說了一句，這才喚人進來洗漱安寢不提。

馬氏嗔他一眼。

亦容受哥哥叮囑，是要常來浮香院陪秦姑娘的，可她小女兒家，又不懂什么孕產之道，素來也不愛什么女紅針奩，來了浮香院，也不知如何消磨，總歸是有些無聊。

要說本來聊聊天也是好的，可這位秦姑娘三句不離兩句，總要繞到于旭身上。頭前兒亦容憐她，總要說上幾句的，久了也就煩了。

亦容覺得，擱這兒坐著挺沒意思的，還沒有去鶴壽院或是如意苑爽利。就是去看大姐姐習字，或是去和三妹妹拌嘴，也比在這兒枯坐好。一時又想到四妹妹亦蓮，不知這幾日如何了，三嬸還罰她沒有，漸漸就走神了。

“容妹妹，容妹妹？”秦柳若連喚了幾聲，亦容才回過神來，“啊，怎么了？”

看亦容如此情狀，秦柳若切切問道：“我是想問妹妹，不知旭郎近來可是忙碌得緊，我有數十日沒見著他了。”

又是這些，左不過就是讓她帶話給于旭多來瞧她之類的，亦容都聽得煩了，但想到她是孕婦，口中說出話來還是和軟：“是挺忙的，自外頭進學的三位哥哥回府，爹娘把哥哥管得更緊了。我聽說五軍都督府那邊差事也多，旭哥常宵禁了過后才回來呢。”

原以為這便能打消她的念頭，誰料這是個癡心的，不僅沒收住話頭，反而兩串珠淚流了下來：“如何便這樣辛苦？府上也是大戶人家，多少吃用不盡的，哪還用他一個少爺這樣操勞？”

于家人自幼教孩子都是要自力更生、學乖上進，亦容哪里聽得人這樣說，尤其還是自己的哥哥，故而一甩帕子沒好氣的回話：“那是二世祖軟角蟹，我們家哪有這樣的男兒漢，哥哥更不會是這樣的人。”

眼看秦柳若怔怔看著她，珠淚流得更急，顯見是沒回過神來。她畢竟也只是個孩子呢，一時心里也煩進來，隨意指個理由站起身來避了出去。

鄭媽媽、喜祥兩個對視一眼，都是暗暗搖頭，旭哥兒見不著，還把妹妹也推遠了，這個主子真是個糊涂的，可又不能見她這樣哭下去，若是傷了身子不好交待，只得上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起來。

亦容一徑走出老遠，這才將胸口的煩悶之氣散去了些，一時想著，又擔心起來有孕之人哭多了傷身來，但又實不愿再回去面對那種氣氛。

抬頭一看，已是到了東府通西府的角門處了，索性縮了脖子當鴕鳥，往如意苑走來。

馬氏正領著閭媽媽在看帳，底下立一堆傳話的婆子，自回了于府，輕易是不再傳外院的管事進內院了，看了帳本，聽了傳進來的稟報，有了指示再傳出去也就夠了。

看著亦容走進來，馬氏奇道：“如何這時候進來？我這里不是正忙著吧。”

“沒事的娘，”亦容連連擺手，“您忙著，我就想在您這兒待會兒。”

馬氏與閭媽媽對視一眼，都笑了：“這么大孩子了，還這么膩歪呢。”

亦容不好意思的笑了。

閭媽媽笑道：“這就是姐兒的孝心呢，我去小廚房看看，晌午燉的桃膠蓮子湯可得了，給姐兒盛一碗來用。”

馬氏看她一眼，閭媽媽道：“我知道，姐兒那碗不放阿膠的。”

馬氏這才點頭，閭媽媽自下去備辦，又點了亦容身邊的丫頭去幫手。

亦容這才膩到馬氏身邊：“娘，您忙您的，我不出聲。”

馬氏看她一眼，不像有多大事的樣子，遂也沒再問她，只忙起眼前事來。

亦容就坐在一旁，看親娘發號施令，有時還調理調理個別刁鉆的奴仆，覺得有趣的很。

日頭漸漸西斜，底下站的人越來越少，待人都走了，馬氏方緩緩吁一口氣。

“如何，累著沒有？”看女兒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自己，覺得有趣得很，馬氏伸手輕點亦容鼻頭。

“娘，您真厲害。”亦容發自內心的贊嘆。

“這才哪跟哪兒啊？”馬氏雖口中駁斥，心中還是受用的。

“你就快點長大吧，就能為娘分憂，豈不好？”

“我可不成，我聽她們說那些繞鼻子話我就暈，”亦柔大搖其頭，馬氏忍不住笑起來，“您還是快給哥哥找個厲害媳婦兒吧，讓嫂子來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