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聽了，緊張起來：“指了哪家？”說著又蹙眉自言自語，“娘娘倒是好心，只是操辦得這樣急，怕說起來，不大好聽呢。”

“我自然是拒了，”于柏巖在桌旁坐下，以手輕叩桌面，“現在哪是說這些的時候，別親事不成反成仇了。”

“只是娘娘久居深宮，哪里知道這些事，也不知娘娘是屬意哪家兒郎。”

這話說得大有深意，娘娘久居深宮，如何將這些事了解得這樣清楚，既然將話遞到皇上面前了，總是她非常信任的人才是。

如不是眼前的大太太，自然義興侯夫人最可疑。

“我這就遞帖子，明日回去看看。”大太太深吸一口氣。

“如此也好。”于柏巖緩緩點頭，站起身來，“我去娘那里看看。”

大太太這才明白為何剛才大老爺進來時，神情那樣駭人，德妃...皇貴妃娘娘難道是因為養育了九皇子，心思變了不成？不，應該不是，也許是大嫂進宮去探皇貴妃，將這樁事與她提了，也未可知。

只是如何會消息都不通一個便說到皇上跟前，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大太太想到這里，揚聲喚道：“王媽媽。”

幾房的少爺們說要回來，一直沒見人影兒，倒是三房的兩位表小姐，先進了府。

拜見老太太時，一水兒新裁的錦緞衣裳，金線繡花、珍珠瀾邊，襯上步搖、珠花、瓔絡、腕上金玉鐲、腰間玉禁步，也很看得過去了。比起外頭常走動的公侯小姐，也是不差什么。

劉氏素來避世，不愛出來走動，老太太憐她守寡，總是要多給她做幾分臉面的。

見了兩位表小姐，三太太的娘家人，自然也是要贊一聲的：“好標致兩個丫頭。”

劉氏聽了，笑得開懷，老太太賜過表禮后，亦蓮又領著兩位表姐與亦柔、亦容、亦萱見禮，幾個為著表小姐進府，今日都沒上學，專門在鶴壽院侯著。

幾個姐妹站在一旁邊敘過齡齒，劉氏笑問：“今日倒沒見大嫂、二嫂。”

亦蓮自然聽到了這句，卻不敢抬頭，只裝作沒聽見，幾位小姐也是面色如常。

常媽媽抬頭與柳媽媽對視一眼，柳媽媽微微側頭，示意她留神著些。

“你大嫂早遞了牌子，今日進宮去了，燕靈也是有事出府，一早都到這里來過的。想是剛好錯過了。”老太太臉上笑容未減，只是如柳媽媽這樣長年近身伺候的人才感受得到語氣中的些許不同。

劉氏好不遺憾：“還說讓大嫂、二嫂見見我兩個侄女的。”

“母親放心，”這下亦蓮是不能藏拙了，“待兩位姐姐安頓下來，我再陪著去拜望大伯母、二伯母便是。”

哪有長輩在府里候著晚輩的道理，三太太真是越說越遠了。

“這樣也好。”劉氏笑容里有一絲僵硬。

待眾人散后，老太太留亦柔說話：“你看看，公然又是一個你。你娘雖有時糊涂些，場面上總是離不了大格的。這一個卻是...”

“蓮妹妹是個懂事的，路哥兒就快回來啦，我看三嬸也是心好的緣故，您不必憂心。”亦柔哪肯跟著說長輩的不是，只是一徑勸慰，左右都住在這一府里頭，多照應著也就是了。

老太太邊說邊搖頭：“那身上的緞子、金線、珠子，首飾，她是苦過的，想把孩子妝點得富貴，我也不說什么，只是怎么一看那布料就是咱們府里從纖手紡采買的那一批，掐腰滾邊就是你雅萃齋的手藝？再有，她想貼補娘家，我也知道，可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不上心呢？她那一房統共就那么一個丫頭。”

亦柔心想，老太太是還不知道前一段時間三嬸問她要錢的事，不然只會更是心寒，亦蓮自然不會多嘴，常媽媽卻會把這些事透給胡媽媽聽。

畢竟這么幾年下來，府中人早習慣了亦柔才是府中真正的內當家，有事沒事總要去稟報一番才把得穩弦，不好當她面說的，報給胡媽媽也就是了。

三嬸的行為，固然讓亦柔有些齒冷，卻也更心疼亦蓮這個妹妹。

“也只有你心疼這個丫頭了。”老太太又是一嘆。常媽媽是老太太面前出來的，亦柔略一思忖，也就明白怎么回事，自然無有不應的。想著亦蓮雖吃了些虧，卻入了老太太的眼，也算是有福了。

看著眼前的丫頭，千伶百俐，要老太太說，無一處不好，卻受這樣大一樁苦處，老太太滿心滿跟都是疼惜了，只也不好說出來，只得伸手握住亦柔的手，輕輕拍了拍。

永和宮里，大太太正與皇貴妃敘話，氣氛就不是那么祥和了。

“柔丫頭就是我的心肝尖兒，你要拿去，總得問我一聲吧。”

“瞧姐姐這話說的，”貴妃笑得誠摯，“柔丫頭難道便不是我的侄女，我向皇上晉言，也是為她好。”

“可那安國公家的兒子，都二十有六了，雖未娶妻，訪來卻是有些癖好的緣故，如何能將柔兒求給這樣的人？”陳氏素不是心眼子千百個那種人，說話做事也是直來直去，況眼前的也是自己的妹妹，沒什么好遮掩的。

皇貴妃神色一僵，旋即又道：“那都是外頭謠傳的，哪有什么緣故，我聽嫂子說，安國公家老封君信著佛教，大師算過，結親早了犯著血光，正要二十有五以后再娶親為好。這不就與柔丫頭合上了嗎。”

“他家心又是極誠的，你看，就連世子位也得娶親后再請封，這怎么能有假？”

“哼，”陳氏冷笑，“那都是誑外頭人的，安國公嫡子只有一個，庶子卻有一大堆，他犯了這樣的毛病，如同絕了后，安國公放出話來，若改不了，寧可為庶子請封世子。老封君深寵嫡孫，才想出這樣的招來堵住外面的話頭，實則府里斗成一團亂了，這才耽擱下來。”

貴妃眼睛微瞇一瞬，端起茶碗來：“姐姐說是如何就是如何吧，我也是怕耽誤了孩子，白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