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看一看大家飯有沒有吃好?！?

我轉身看了一下，又點了一下人數?！罢鹃L，都坐著聊天呢！”

“你招呼一下，我們走吧?！?

“好?！蔽移鹕戆€桌子招呼著學員走人。

站長叫上二個學員，走到北間灶間與李師傅招呼一聲，二個學員提著一桶李師傅已備好的自來水，站長手中拿著兩只飯碗，十幾個人亂哄哄地向食堂門口走去。惹得在食堂吃飯的這些公社的各級領導們都抬頭觀望。

我緊走二步，來到戚書記飯桌前，“戚書記，您慢吃，我走了?！?

戚書記嘴里正嚼著一口飯，含糊不清咕嚕了一下，揮了揮手。

在公社大門口，陳站長說道：“下午一時半顧醫生給我們上課。現在還有些時間，你們可逛街，也可回學校的教室休息。拿水桶的二位學員可把水桶先放在獸醫站，再去逛街；也可到學校與王師傅打一聲招呼，放在傳達室。各位學員，這水不能隨便喝，必須等下午課間休息時才能喝?！?

“現在散了吧，站里沒人，我得先回站里值班，你們到點時進學校上課，不要遲到。”

說完話，站長帶著二個提著水桶的學員向獸醫站走去。絕大部分學員在公社門口向右轉身，沿東街向西街逛去。

我沒有事需要去西街走一趟，再說了，回生產隊還要從西街經過，現在還是回學校吧。我在上午坐的座位坐下，把陳站長發的學習材料隨手翻看著。不知是大清早起床到現在沒有閑著，人有些乏了，還是手中學習材料的內容讓我提不起興致，翻著，看著，人就趴在課桌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被一陣人聲吵醒。睜眼一看，教室門口已有學員進來了，有些學員還拿著剛買的日常生活用品與同伴邊走邊比劃著。應該是快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吧？就在這時，教室門口快步走進個人來，只見來人夾著個大皮包，看來，大皮包是公社獸醫站獸醫的標配。此人身高一米六十剛出頭，他站定講臺，抬手把頭上戴的一頂“紳士草帽”拿下，俯身對著準備放草帽的講臺右前方臺面用力吹了口氣，把草帽放下。接著又把一副架在鼻梁上的茶色水晶墨鏡摘下。墨鏡的鏡架是金色，鏡片呈圓形，市面少見，應屬于古董級別的老式墨鏡。顧醫生把墨鏡摘下時，一張已過五十年齡，寬額，刀削臉；單眼皮，眼神銳利；低鼻梁，鼻翼較寬；兩片薄薄的嘴唇，因雙唇抿著，致使兩側嘴角略有下斜；醬紫色皮膚的臉，呈現在學員們面前。顧醫生張目巡視坐在座位上學員們的同時，右手伸向前胸上衣豎向開口的口袋，??！顧醫生胸前掛著一條銀色的鏈子，鏈子連著口袋。顧醫生掏出懷表，手指一動，一聲清脆的嘀嗒聲，懷表翻蓋已掀開。顧醫生瞄了一眼懷表，又是一聲嘀嗒，懷表又被顧醫生放入胸前口袋。顧醫生穿著一身短袖中式夏裝，服裝布料是“香云紗”。顧醫生穿的“香云紗”服色暗黑，胸前一排中式紐扣，從頸下第一個紐扣到腹前第五個紐扣都扣得平實。

顧醫生整一套夏季穿著行頭，在1968年的那個年代，絕對是個富有個性化一類人物的著裝。這讓我們這幫看著我國五六十年代反映革命英雄主義、愛國主義教育電影長大的青年很容易聯想到作品中反面人物使用的道具及人物形象。

在學員們一臉訝異，想笑又不敢笑的眼神注視下，老先生又若無其事地從大皮包中拿出一個形似豬肚狀、深棕色、牛皮制作的皮囊，拔開豬肚狀彎頭上部狹窄處口子的塞子，在眾目睽睽下，送向嘴巴，仰頭喝了一口，又重新把塞子塞好，小心翼翼，小頭向上放進皮包中。從老先生放置皮囊的動作中，感覺大皮包中似乎有一個定制的放置皮囊的口袋，保證皮囊的小口始終處于大皮包的上方，以防因皮囊的塞子沒有塞嚴實而漏水。我們了解這個皮囊的作用，也是在觀看反映有關中國西部題材的影片時，演員們使用的道具中獲取到的相關知識，知道它是具有XJ、蒙古、西域兼草原特色的用牛皮制作的既可裝水又可裝酒的盛器，這個皮囊在我們江南一帶絕對是一件稀罕物。

老先生從進教室，摘、放“紳士草帽”，取下眼鏡，摸出懷表看時辰，掏出皮囊拔去塞子喝口水，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沒半點拖沓。當醬紫膚色的臉盤兒抬起，緊抿雙唇的嘴巴上方，一雙單眼皮的眼睛望向眾學員時，學員們感受到了這雙眼睛中迸射出的凜然眼神，讓學員們陡然產生一種敬畏的感覺，教室里寂然無聲，大家在等待著顧老先生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