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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特奧……我送你一條忠告吧,天真會要了你的命。尤其是不要給別人看你的地圖——我剛才也沒看到就好了。一旦發生緊急情況,也許我也會搶走你應得的那份食物和水。”

“地圖就那么重要嗎?就算掌握了多個進食地的位置,也無法兼顧啊。”

“就是這么重要。因為那是讓人有多重生存保障的唯一辦法。千萬記住:即便做了朋友,也不要給對方看自己的地圖。”

說完,赫克斯托爾便離開了。

本以為同他的關系會越加親近,沒想到他卻拒絕得如此干脆,我只能待在原地發愣。

又過了三周。

我從一堆白骨中逃出來,無力地跌坐在地,細細咀嚼著我親身體會到的這個世界的法則。

囚犯之間四目相對時,眼睛中總是流露出極度的緊張。由于忍受不了這樣劍拔弩張的關系,我有一次主動示好,放下了手中的石塊。但就在我把雙手舉過頭的時候,對方——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竟以為自己贏了,肆無忌憚地揮舞著石塊朝我撲來。我們扭打在一起,最后我好不容易擊中了他的頭才逃脫,他后來怎么樣了我也不清楚。

自此之后,我再也沒有放下過手中的石塊。

就在這種狀況下,我不止一次碰到過結成集團行動的囚犯。一開始,我還想不通他們是如何克服最初的戒備和疑懼心理的,但很快我就明白了。所有的囚犯集團,毫無例外都有一名身強力壯的男性作為頭領,后面跟著一幫柔弱的女性和少年。可以想象,初次見面時的不信任,會在懸殊的力量對比下,轉化為對強者的服從。這樣的小集團就是以這種方式構建起來的,所以當中肯定存在不平等的上下級關系。

在這個地方,無論從什么意義上講,都找不到“友好”這種東西。

抽泣了幾十分鐘,我站起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開了。肚子又餓了。不管有多悲傷、多絕望,我都無法忽略肚子餓的感覺。如果連這樣的感覺都沒有的話,那我肯定早就力氣盡失、衰弱而死了。正是這種可憐的低級欲望讓我活了下來。

我下意識地觀察著巖石的形狀和地層的傾斜度,判斷著自己所處的方位。這可能是我在此處最大的發現——從整體上說,迷宮并不是建在水平面上的。地層從西北到東南有極細微的傾斜,所以沿著傾斜面推進的時候,巖壁的顏色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這就為我提供了線索,可以借此判斷自己大致處在整個迷宮的哪一部分,以及正在朝什么方向前進。倘若能進一步了解地層輕微彎曲和收縮的特征——即使地層被隧道割斷,這些地質特征也會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我就可以更加精準地推算出自己的位置。

對了,地圖。我想起了剛才的事情,連忙取出那張從白骨之下得到的地圖,將它疊放在已有的兩張地圖上,透過蟲子發出的微光查看。

不出所料,有幾個交叉點是重疊的。如此一來,我不僅知道了通往新進食地的路線,而且掌握了通往已知進食地的迂回路線。地圖果然是珍貴的好東西啊。手中的地圖越多,得到的信息就越多,對我就越有利。我居然可以連續兩次從尸體身上拿走地圖,真是太走運了。

然而,與我遭逢的大不幸相比,這點運氣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在這個極度野蠻原始的世界里,獲取食物茍延殘喘,究竟意義何在?在地面上時,我可以學習新知識,教導學生,與鄰居、朋友和同事開心地聊天,品嘗美味的食物,在燈火輝煌的大街上漫步,假日到高原旅行,將自己沉浸在清新的空氣和翠綠的山色之中……而現在的生活,究竟有多少價值?

是啊……我黯然醒悟,這正是投宮刑的意義所在——強迫囚犯去過毫無價值、了無趣味的生活。

投宮刑不是單純地監禁囚犯,也不是讓囚犯體會死亡的恐怖,而是剝奪他們生存的價值。

本已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淚水模糊了視線,讓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我還是像小孩兒一樣,一邊干嘔著,一邊朝進食地走去。

我穿過一條通道,繞過最后一個轉角。進食地覆蓋著柔軟的泥土,上面生長著一種類似菌類的東西,看上去像是未被烤過的面包,但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它每天只生長一次,這便是維系所有囚犯生命的食物。

我走入進食地,抬起頭,只見一個渾身污垢的男人正把一名年輕女子摁在地上,緊咬著女子的上臂,石板一樣的大手堵住女子的嘴。

那一刻,我與男人面對面地凝視著對方。他還沒有擺好架勢,肯定大吃了一驚吧,就跟沒有絲毫準備的我一樣。

但由于他過分依賴武器,讓我取得了先機——就在他摸索地上的石塊的時候,我“噢!”地大叫一聲,整個人朝他猛地撞了過去。

男人被撞翻在地,我立即騎到他身上。要害部位在哪里?讓他叫出聲就糟了!——我的腦子里瞬間閃過的凈是這樣的念頭。我被巨大的恐懼驅使著,緊抓住男人的額發,把他的后腦勺一個勁兒地往地上撞。

就這樣用力撞擊了大約十次,我突然聽到“啪嚓”一聲,手上傳來一股不妙的感覺。男人像遭到電擊一般痙攣起來。我驚得松開了手,紅黑色的液體從男人頭部流了出來。痙攣漸漸地止息了。

我殺了他。我急促地喘息著,等待劇烈跳動的心臟平復下來。

趁我不備,一只手迅速從我背后伸過來。我感覺什么東西纏住了我的喉嚨,正以駭人的力量越縮越緊。是那個女人!我咒罵起自己的愚蠢來。這里的人大都忘恩負義,我怎么就忘了這點呢?

我可不指望對手心懷慈悲。我只能戰勝她。

與悲壯地下定戰斗的決心相比,戰斗本身要簡單得多。我任由女子掛在我的背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后一跳,狠狠地撞在巖壁上。我聽見背后傳來一聲痛苦的哀鳴,箍住脖子的那雙手也松開了。

我不由分說轉過身來,將對手推倒在地,跨到她身上。剛想動手,卻猶豫了起來。

對手雖是女子,但年紀太小了,可能還不到二十歲。稚氣猶存的圓臉痛苦地扭曲著;金色的頭發蓬松凌亂,如同一把老掃帚;短袖襯衫和長褲包裹下的身體瘦小得讓人心疼。

然而,她表現出的敵意卻跟成年人沒有兩樣。方才緊閉的雙眼現在圓睜著,目光灼灼地直視著我。

“殺了我吧,馬上!你不是食人怪嗎?!”

我沒有回答。女孩噘起嘴,朝我胸前“噗”地吐了一口唾液。

“你還沒有擺脫外面的常識嗎?我告訴你,你一松手,我就會立刻殺了你。你要是不想這樣,就趕快殺了我。”

我一邊承受著女孩的怒罵,一邊苦苦地思索著:雖說是敵人,我卻不愿連這樣的女孩都殺。不過,我放了她也照樣得不到和平。難道就沒有解決方法嗎?

就在這時,我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

“……想同我締結契約嗎?”

“契約?”

“對。我會給你提供某種東西,而作為回報,你要成為我的鄰居。你不用當我的朋友,但我們見面的時候,你要卸掉警戒,我們要像正常人那樣對待彼此。”

“啊?你在說什么呀?”女孩瞇眼打量我,就像是在看一個傻瓜,她嘲笑道,“你說你能給我提供什么東西?兩手空空的,還大言不慚。再說了,就算我答應了你,你會相信我嗎?”

“會。因為你需要我提供給你的東西——你的位置信息。”

我這是在跟自己打賭。我賭她還年幼無知,賭她不是一個人活下來的,而是得到了他人——八成就是剛才我殺掉的那個男人——的幫助,賭她剛剛才遭到背叛。正是憑借這些對她個人情況的推斷,我才敢打這個賭。

女孩眨眨眼,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哈哈哈!鬼才會信。這個迷宮里沒有太陽、沒有磁石、沒有標識,你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位置?”

“我們現在位于大廳的西北方。”

女孩的笑聲戛然而止。

“此地與大廳的直線距離是八百米,路程是一千七百米。我還知道另外兩處進食地的位置。一個位于大廳正西一千米,另一個位于大廳西南偏西一千六百米。總的來說,迷宮的西北方進食地比較多,東南方飲水地比較多。”

“這……這種鬼話誰會信?”

我突然把手伸進女孩的褲兜里,她還沒來得及抵抗,我就已經掏出了她的地圖,快速將它重疊在我的地圖上看了一眼,然后收起我的地圖。

“你的進食地在那邊吧。”我明確地指著某個方向。

女孩用無比驚訝的眼神望著我:“你……你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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