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棱回教室的路上,碰到了迎面走過來的言之庭。
言之庭面色平靜,輕抿雙唇,似有些焦急,看見穆棱像沒看見一樣,正要擦肩走過去。
“欸欸。”穆棱抬手攔住他:“這么匆忙,拉肚子了?”
言之庭懶得理他,拍開他的手,長腿向前邁去。穆棱揉了揉帶著汗漬的發,朝他的背影吹了聲口哨,轉身回教學樓。
……
床板有些咯身子,時沐迷迷糊糊想翻個身。
“別動別動。”動作進行到一半突然聽到聲音,她受到了驚嚇,猛地睜開眼睛。
醫生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制止她的時候剛好挺直了腰。
她愣了愣,發現自己正躺在醫務室的床上,肚子上搭了條毛毯。
“別亂動,打點滴呢。”醫生下巴向上揚了揚,又靠回椅子上:“現在怎么樣,好多了吧?”
時沐點點頭,看看頭上懸掛的藥瓶,老老實實:“醫生,這還要打多久啊?”
年輕女醫生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眉眼溫和帶著笑意:“我允許你可以繼續蓋著我的小毛毯二十分鐘,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時沐下意識摸摸毛毯,很軟很舒服,感激的笑:“謝謝醫生。”
她捂捂腦袋,記起送她來到的那人似乎是個男生,自己道謝了嗎?記不清了。本想問問醫生,張了張嘴,算了。
正說著,門口跌跌撞撞沖進來一個人,嘴里還喊著:“小沐!”
一看見病床上躺著的時沐,一股腦就沖過去抱住她:“你生什么病了?難不難受啊?要不要去醫院啊………”
時沐只覺得十分聒噪,腦殼子嗡嗡的,卻又哭笑不得:“起開起來,打著針呢!”她將打針的那只手避過去,避免受傷害。
“哦。”唐然立刻正起身子,看了看她,看了看她打針的手,又望了望吊瓶。
一旁的醫生雙手交叉坐在椅子上,笑出了聲,面容姣好。
時沐有些尷尬,訕訕對唐然說:“我一點事兒沒有,你先回去吧!”
唐然撅著嘴,拉起時沐的手,委屈:“不,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沒辦法,唐然就老實坐在窗邊的凳子上,和時沐大眼瞪小眼,安靜地等待二十分鐘的過去。
……
等時沐回到班里的時候,馬上就要下晚自習了。她計算著大概在醫務室呆了一個多小時。班主任林老師站在講臺上講話,她躊躇了一會兒,躲在門后不知怎么進去。
“怎么不進去?”聲音沉穩中,帶著被壓抑的急促,就像是跑上來的。
時沐回頭,看見言之庭在自己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言之庭雙手插在兜里,頭發有些凌亂,胸膛起起伏伏。他看看時沐微張的嘴,注意到手上止血的醫用膠帶,不動聲色地呼口氣。
時沐開口,言之庭的手略過她的頭,在木門上敲了敲。從時沐的視角,就像是把自己包裹其中。他的指骨很好看,根根分明,指甲被修剪的很干凈。
下一秒,門被推開。
“報告。”兩人聲音同時響起。
林致的講話被打斷,看著門口兩個,有些驚訝:“干什么去了?”
言之庭如實回答:“林老師,時沐身體不舒服,去醫務室打針。”
林致看見時沐手上的膠帶,又問道:“那你呢?”
“上廁所。”
看起來天衣無縫,林致再嚴厲也不能不滿足學生正常的生理需求啊。
“進來吧。”
兩人回到座位,還沒坐下,時沐就聽到谷雨和后桌笑著嘀咕:“上廁所上半個多小時哈哈哈哈……”
兩人一前一后,她能聽見,言之庭肯定也能聽見。時沐用余光撇了那人一眼,依舊是輕抿著薄唇,面無表情。她覺得這人似乎有點看不出喜樂,佛系的過分。
……
這段日子,時沐總覺得唐然有點悶悶不樂的。和她一起上廁所話沒像之前那樣喋喋不休,看見自己也沒之前那樣興高采烈,兩人連見面的次數都少了。時沐咬著筆苦思冥想,最后得出一個結論:肯定是兩個人不在一個班里,感情慢慢淡了。
想著想著鼻子竟然酸了,想起深夜雞湯,難道人生就是這么多離別嗎?難道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不堪一擊?
時沐抹了抹眼淚,不行,她還想挽留一下。
一個電話撥過去,對方接通:“喂,小沐。”
“唐然,周末我陪你去練琴吧!你不是不想一個人去嗎?”
“你有時間嗎,不用做作業?”對方猶豫了下。
時沐:“沒事兒,咋倆好久沒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那行,明天再說吧。”
唐然掛斷電話,抬眼看向鏡中那人———披散著長發,嘴唇艷紅一片,厚重的色彩掩住了眼中的光亮。她從包里拿出一只限量版口紅,慢慢覆在唇上,抿了抿,轉身走出廁所。抬眼是一片霓虹絢麗,燈影切換。
她穿著黑色超短裙,少女的身材初露妙意。幾個青年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手臂上露出大片花花綠綠的紋身,都忍不住撇向這個美麗的女孩,朝她吹了聲侵略性的口哨。唐然皺了皺眉,頭也不回地走向前方。
爆炸性的音樂在耳邊一突一突,帶著極強的節奏型。一名吊帶裙的女生和一個男人靠在黑色的墻壁上貼身熱舞。而路過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刺鼻的酒味、煙味縈繞在空氣中。臺上是帶著頭巾掌握節奏的DJ,臺下的人群跟著節奏舞動跳躍。
音樂聲響很大,嘈雜的人群不停發出叫喊聲。她繞過人群,徑直走向一個卡座,黑皮沙發上坐著一排人,男女混雜。她在最外邊坐下,拿起杯暗紅的酒,端在手里,卻沒有喝下一口。
煙霧繚繞,坐在唐然對面的男子一身正裝,瞇著眼打量著她。
少女的皮膚白皙光滑,帶著嬰兒肥的臉上,卻是一層刻意扮演成熟的脂粉。端莊地坐在沙發上,五彩絢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眸色很清澈。他吸入一口香煙,再緩緩吐出煙霧。
唐然注意到有人正看著自己,她抬手攏了攏頭發,目光停在卡臺下的人群中,隨著節奏擺著腿。那人的目光鎖在身上很久,他對她有意思,這是女性的直覺。